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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 珍珠
这是部中篇小说集;内有3篇小说;分别是珍珠;蝎子号;香芍药的婚事。
珍珠
蝎子号(1)
蝎子号(2)
蝎子号(3)
蝎子号(4)
蝎子号(5)
蝎子号(6)
香芍药的婚事
蝎子号(1)
法兰根咸博士与我的关系,一言难尽。
他老人家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总是半夜三点或四点。
一在电话铃又响起来, 我一睁眼,就晓得是他。
我取过话筒, 醒觉地问:“博士,你好, 又有什么消息?”
“J ,”他的声音很兴奋, “你马上过来,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我唔一声,“看东西是否一定要在清晨三点钟?”
他讶然:“现在是清晨?你在床上?可对不起哪。”
“不要紧,我也该上而所了。”我懒洋洋地说。
“喂,你上完厕所马上到我这里来。”他还是那么高兴。
“如果不是什么紧急的事, ”我温和地说, “可否稍等,待我睡眠充足之后, 在明天早上, 一边喝茶, 一边观赏你那件东西?”
“J ,”他恳求我, “你现在马上来好不好?”
“好的好的, ”我实在不忍心他再求我, “我半小时内到。”挂了电话。
他已经七十二岁了, 是一个六亲无靠的科学家,独自住郊区一座平房, 地下室是组织当年为他建造的实验室, 他披一件白袍,成年累月埋头埋脑地做研究的工作, 他的专长是电脑。
我掀开被子起来,躺在身边的史蒂拉问:“你到什么地方去?”她一转身, 金发闪闪生光。
“厕所。”我说。
我一边穿上裤子。
“看上去你像是要去比厕所更远一点的地方。”她很幽默。
我吻她一下, “别问太多, 女人的通病是什么都要查根问底, 却又受不了真相的刺激, 亲爱的, 你可以继续在这里做梦。”
“我等你回来。”她软绵绵地说。
“好。”
我把衬衫塞进裤腰,自枕头底下取出手枪,塞进外套口袋。
我离开公寓,在楼下停车场找到车了,以最快速度赶到老博士的家去。
路上需要半小时, 我稳定地握着驾驶盘, 在清晨黎明开长途车别有风味, 心中又在罕纳他要给我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通过平房的是一条小路,自动秩闸只要按下密码,立刻开放, 驶到大门, 我按了两下喇叭, 然后下车。
博士亲自替我开门。
“J,”他拥抱我, “快进来, 快进来。”
他银发如丝, 散乱地披在户上,瘦小的脸颊上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缪斯好吗?”我随他进屋子。
他向地下室走去, “还是老样了, 等着与你聊天。”
地下室的门一打开, 我便大声说:“缪斯, J3号来看你了。”
缪斯的荧光屏上打出一行英文:“你心中根本没有缪斯, 你中懂得金发美女, J,你是一个重色轻友的小人。”
法兰根咸默呵呵地笑,“啊缪斯,你吃醋了。”他还顺手拍后荧光屏。
我用手撑着腰, 一边摇头吧气, “缪斯, 你怎么会到这种地步的?你难道不知道你不过是一部混合型电脑?”
它赌气, 荧光屏上一片静寂。
我跟老博士说:“缪斯有时使我害怕, 一具机器不应该知道那么多。”
他笑,“那么别去想它, 凡事是不能想的, 最耐人寻味,令人害怕的是生老病死, 不是缪斯。”
缪斯说:“讲得好, 博士, 讲得好。”
我说:“自从给缪斯装上声波感应器之后,咱们永无宁日。”
博士笑说:“你先在这里坐一坐, 我准备好了才叫你。”
我笑着点点头, 坐在缪斯对面。
缪斯抗议:“你不关心我, 你从不自动来探访我。”
我摊摊手, “我当然关心你, 你可以‘看’得到我, 我是真挚的。”
缪斯发牢骚:“这地方是很寂寞的, 你为什么不多来?”
我说:“你想得太多, 缪斯, 你那‘莱泽’光束记忆系统对你无益, 一百万亿
个数符知识使你思想混乱,你需要休息。“
“你永远在开玩笑, J, 你几时能学得正经点呢。”
我沉默一会儿, 搔搔头皮,“缪斯,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我眨眨眼,“可惜,
你实在太巨型,占地超过六十方尺,啧啧啧…”
博士的声音传过来,“J, 我介绍一位朋友给你。”
我转头,看到博士身边站着一个黑头发的东方女郎,我连忙站起来打招呼。
“J,” 博士说,“来见过你的新拍档。”
女郎伸手与我握一握,微笑有点矜持,但不失甜美。
“我们移步道起居室去吧。”博士说。
缪斯又不平:“什么时候,我也能到起居室喝茶呢。”它说。
我拍了拍它,“缪斯,我会把茶带下来陪你喝,别担心。”
博士说:“J是很长情的。”他笑。
我也笑。
我们在起居室坐下来。
博士开始:“J, 上头的命令:这次的行动,你要与新拍档一起进行。”他脸上
老顽童式的表情完全消失,代之以极严肃的态度,“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参与你们
的计划,供你们仪器”
“怎么?”我急问,“为什么?博士,你是不言退休的。”
“没法子,”他仰起头叹口气,“我老了,力不从心。”
我有一丝失神。
然后我恢复过来, 握住博士的手,跟那个女郎说:“博士与我们合作超过十年,
我们感情很深厚。情比父子。”
女郎点点头,“我听博士说起过。”
她的声音始终是平的,非常镇静,也可以说略带冷淡,也许身负重任的特
工人员,是应该活得像冷血动物。组织中的上司老是说我:“J,你那冲动的
脾气不改,始终不能成为我们的一流人才。”
她的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略扁的面孔,并不算十分漂亮,但一双眼睛圆而且亮,
使她看上去很性感,蜜色的皮肤光洁美丽。
我问她:“尊姓大名?”
“蝎子号。”她答。
我怀疑地看向博士,“新密码?”我问。
博士咳嗽一声,“不,她的名字就是蝎子号。”
我益发困惑,“博士,但蝎子号是那艘核子潜艇”
“是,”博士说,“一九六八年五月在百慕大三角地带沉没,原委不明,小儿
当时是潜艇上的中尉,不幸遇事身亡,我叫她蝎子,为的是纪念我独生子。”
博士有点黯然。
我赔笑,“可是一个女孩子名叫蝎子,未免。。。”
蝎子笑一笑,“我不介意,”她说,“不是每个人可以叫缪斯。”
“J。” 博士忽然笑, “你竟没有看出来?”
我莫名其妙,“看出什么?”
“我不是叫你来看一件东西吗?”他笑问。
“取出来看呀。”我诧异。
〃J;〃他喜悦地说:“连你这么精明的人都被瞒过了,告诉他,蝎子。”
蝎子看看我,缓缓地说:“J,我是一个机械人。”
我听了一呆,站起来,瞪着他,随后又坐下,呵呵地干笑数声,“博士,你也一大把年纪了,还开这种玩笑。”
博士说:“不,J, 蝎子真是机械人,基本上她与缪斯的装置没有什么不同,她是我最新的杰作,”他兴奋地说:“你看它怎么样?”
我转头再凝视蝎子,她正在向着我微笑,侧侧头,连刚才那一丝冷意都不见了,“眼神”中居然带点顽皮的神色, 我恐惧起来,“不!”我推开椅子站起来,“如果她是机械人,太可怕!那什么才是真人?”
博士诧异,“你怎么了?J, 你使我失望”
“这是一个恶作剧,”我说,“你不可能是机械人。”
她略带歉意,倨傲地说:“对不起,J3,我的确是机械人,今天已有十七日大了。”
“你有什么证据?”我怪叫。
博士说:“蝎子,给我们去做两客早餐出来。”
“是。”她转身到厨房去。
博士责骂我,”J, 你好不失态。”
“你为什么制造那样的机械人?”我不客气地问,“我们这次的行动真的需要蝎子号这样的仪器?多么可怕!跟一个女人一模一样,而且是个漂亮的女人。”
博士脸上忽然露出忸怩的神色。
我问:“为什么把它做成东方女子模样?”
他低下头,“自从儿子死后,我变得非常寂寞,除了缪斯,工作上只有你陪我,闲时我也独思独想,十分无聊,二次世界大战时候,我在美国空军,驻守东南亚,与日本人打战。。。。。。”
我问:“这与蝎子号有什么关系?这事我早知道。”我偷偷向厨房那边看一眼,生怕她听见。
“年青人,你别不耐烦,慢慢听我说下去。”博士恳求。
我歉意,“是,博士。”
“这件事我可是没跟你说起过,”他慢慢说下去,“在槟南。。。。我认识了一个中国女子。”
“啊?”
“是的,她长得很美, 大眼睛圆面孔,长挑身材,我与她发生了感情,”老博士脸颊上泛起红光,“槟南的沙滩洁白无暇,椰林间的清风月夜如画如诗”
我被感动了,取笑他:“博士,没想到你还是一名诗人呢。”
博士如痴如醉地说:“在那种情况下,我与她堕入爱河”
“但你是有妇之夫呀。”我说。
博士的表情马上暗下来,“是,那时玛姬已经怀了孩子,战事结束,我只好放下旁骛回国,结束这一段异国之恋。玛姬去世后,我实在想念她,再回槟城,已经找不到这个温柔的华籍女郎。”
我点点头,“我们有一首诗,叫‘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一直没有忘记她。丝一般的皮肤,褐色大眼睛如小鹿,常常格格地笑,乐观可爱,依人小鸟样,”博士说,“但是他们都说,日军在撤退的时候大轰炸,她的住屋已被炸毁,我从此失去她的影踪,她的存亡难卜,因此我把蝎子号造成她的模样我是爱那个女郎的。”他有点腼腆。
“啊”我深深地感动,“她叫什么名字?”
“沙扬。”
“沙扬在马来语只不过是‘爱人’的意思。”
博士沮丧,“她并没有把真名字告诉我。”
“算了,”我说,“你比我幸运,你恋爱过,我没有。”
他按住我的手,“你要好好的对蝎子,答应我。”他双眼竟有点红。
“博士,”我低声说,“她只是一个机械人。”
“她有异于一般机械人,我为她附加了‘脑’。”
“当然她有脑,她是一具小型电脑,正如缪斯也有‘脑’,现在的机械人已有骨骼,肌肉与神经系统,但她仍然是一具死物,若果她的脑子要像人脑, 那么她的体积未免有整个伦敦之大。”
“你慢慢会发觉她的长处。”博士说。
“我希望她不是彼尔斯的弈棋机械人,在对局中,因失败而扼死其对手。博士,你有没有赋予蝎子号一个善良的性格?”我仍然觉得不自然。
博士不以为然,“J,你对于生命的看法非常狭义,这是你性格上的缺憾。”
“早餐准备好了。”
“蝎子在叫我们。”我推推博士。
她把早餐端出来,放在我们面前,我一看,是香喷喷灯烟肉鸡蛋,马上举起刀叉来吃。
“还合口味吗?”蝎子问博士。
我抢先说:“如果你有一个比较好听的名字,我的胃口会更好。”
她似乎“考虑”了一下,说:“小人之见。”
我放下食物,问她:“你搜集资料输出,每一单位需时多久?”
“最久不超过八点六秒。”她答。
我看博士一眼,“比缪斯还快。”我说。
博士说:“但缪斯包罗万象,蝎子是比较简单的电脑。”
我说:“简单?我不认为她简单。”
蝎子转向博士,“他在称赞我?我是否应该道谢?”
我说:“她还讽刺得很呢。”我停一停,取起茶杯,“我答应陪缪斯聊天,失陪。”我站起来向低下室走去。
“J,”博士说,“缪斯对你何尝不是冷嘲热讽。”
我不响,关上身后的门。
缪斯“问”我:“你见到蝎子号了?”
我点点头。
缪斯的“身体”亮起一连串小灯泡,表示兴奋:“她多么漂亮。”
我闷闷不乐,“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缪斯表示诧异。
“正如家庭主妇应当像一个家庭主妇,缪斯,电脑也应该像一具电脑。”
“你真固执,J, 你不是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