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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去死好了。”杜惜若走出了病房,站在门口,轻描淡写的语气,声音里没有温度,“等你死了,由不得你不放手。有没有想好怎么个死法?我一定成全你。”
“这个由你来帮我选比较好,需要多长时间?”
“一年!”
“好,”他点点头,“我等你!”
临走时,沈嘉恒对耿绍昀笑,似乎幸灾乐祸:“我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小小,以后,你也永远得不到她了!”
“那又怎么样呢?”耿绍昀平静说:“我又不是你。”
蔡文涛真如他自己所言,到警局打了个转就回来。刚把地盘夺回来,按理说应该很忙才对,他却可以在医院里晃上一整天。
耿绍昀问:“你没事可做吗?”
“有,很多事,可先得把这边的事处理完。”蔡文涛无可奈何,看一眼对面紧闭的门,“你知道,我欠她很多钱。”
耿绍昀笑一下,“可不可以问你一些事情?”
“你问,我就答;你不问,我当然不答。”
耿绍昀神色凝重起来:“笑笑是怎么受伤的?”
“这件事要从一年半前讲起,当时我被蔡隽帆逼得走投无路,趁夜潜入沈宅,打算绑架沈嘉恒的儿子做人质……”蔡文涛把他和杜惜若相遇的前后情形详细讲了一遍,“卧室里虽然没有安装摄像头,却有窃听装置,我们的一言一行全在别人的撑握之中。”
“你是怎么脱险的?”
蔡文涛嘿嘿笑:“我就说你太小看她了,她给我的那张卡并不是什么瑞士银行卡,一张国内通用的金卡而已。在给我写密码的那张纸上,她同时写下了新区别墅的地址,二个人的名字及联系方式、联络暗号。还有两个建议,第一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第二个是有钱可使鬼推磨。她让我换衣服的时候,就把新区别墅的钥匙放进了给我更换的那件衣服口袋里。”
耿绍昀顿时了然,她知道自己被沈嘉恒监控,故意让他听到她和蔡文涛的谈话,所有人以为蔡文涛会效仿蔡九当年,前往泰国避难,以图东山再起。蔡隽帆在可能通往泰国的路途上布下天罗地网,却万万想不到蔡文涛根本没有离开这座城市,而是躲入了杜家的新区别墅里。
“惜若让我去求助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我爸手下坐第二把交椅的楚杰,你应该听过这个人吧?”
耿绍昀点头,楚杰跟随蔡九多年,重情重义、能力出众,虽然年纪比蔡文涛还要小,在道上却颇有威望。对于蔡家两兄内杠,他一直持中立态度。前一夜的决定性争斗中,他却站到了蔡文涛这一边,是蔡文涛大获全胜的关键。原来,归根到底还是杜修宇的面子。
“我在一个——”蔡文涛踌躇一下,才说:“一个女人的帮助下,把戒指和从沈家穿出来的那件衣服转交到楚杰手中,他传话给我,说知道怎么做了。第二天,外面就传出了我死亡的消息。风头过后,我潜出本城,找到惜若让我求援的第二个人——邻城的老大。行有行规,他不能明着干涉不属于自己地盘的事,便暗中支持我,布置了近一年,我以另一个身份回来站稳脚跟,重新和自己兄弟争斗。”
“惜若仍然被沈嘉恒软禁着,而且看管比一年前更加严密,我没办联络她,真到江雅秋找上我。雅秋是个很让人佩服的女子,”蔡文涛赏赞:“她早清醒过来,为避开沈嘉恒耳目,不得不继续装植物人,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惜若所有指令全部是通过她向外传达。两天前,雅秋要我尽快把惜若母子带出沈宅,我安排好人手去接他们母子出来,没想到碰见蔡隽帆也在,双方动起手。混乱中,蔡隽帆向惜若开枪,子弹击中笑笑……”
“惜若大概是怒极了,调动杜家在这个城市里可用的一切力量,铁了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让蔡隽帆的势力彻底消失,所以有了前一夜的黑帮大火拼。”
蔡文涛走了很久,耿绍昀还在独自出神,她宁可自己苦苦捱着,也不肯向他求援。他走出休息室望向对面,笑笑睡着了,她守在床畔,凝神注视孩子安详的睡颜,神情温柔眷恋。只有这个时候,昔日小小的影子才依稀可见,可是,那么的遥远。
重逢后,杜惜若与耿绍昀保持适当的距离,冷淡而客气,但并不阻止他和笑笑亲近。一段时间下来,笑笑康复得差不多,很喜欢粘耿绍昀,却不肯叫他爸爸。甚至有一次杜惜若指着耿绍昀教他喊“爸爸。”笑笑天真的眨了眨眼睛,奶声奶气:“不是爸爸,没有爸爸。”
耿绍昀啼笑皆非:“慢慢来,慢慢来吧!”两人单独相处时,他说:“谢谢你!”
杜惜若看他一眼,明白他为什么道谢,“不,你别误会,笑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仅此而已。”
他轻叹一口气:“我明白,不会误会。”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一口,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口味,不由眉宇紧皱。
杜惜若慢慢扰动咖啡,低垂的眼帘下,有一道疲倦的阴影。她最近很忙,一边要照顾笑笑,一边要处理一些事务,常常需要用咖啡来提神。
他看着她:“其实你不必这么辛苦,很多事情,可以让我来做!”
过了好一会儿,她开口,声音很低:“带笑笑走吧,等他出院,你带他远离我的身边。”
第六十八章
耿绍昀意外,心中不是没有过奢望,只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把笑笑交给他。
“我需要一年时间,”还是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对于这世上的一切,懒洋洋不怎么在乎,“一年后,如果我安然无恙,会把他带回身边;万一……”她喝一口咖啡,接着说:“我早就立下遗嘱,笑笑将继承杜氏家族的一切财产,在他没有成年之前,你作为他的监护人,替他掌管一切产业。请你看在父子情份上,好好照顾笑笑。至于小彤,她很善良,应该容得下笑笑的吧。”
他凝神仔细看她,问:“一年时间,你要做什么?”
她别开脸,“这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管。”
他依然目不转睛看她:“我和小彤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杜氏董事局成员一半以上是当年追随你父亲打天下的人,只有你父亲可以镇得住他们,我刚接管杜氏的时候,他们根本不买帐,何况还有傅传玉暗中使绊子。我需要赵叔的支持,他顾念那帮兄弟的旧情,犹豫不决,小彤为了帮我,才告诉赵叔,她和我确立了恋人关系,并且和我假订婚。”
“哦,”杜惜若讶然:“她居然肯为你做到这一步。”停一下,说:“你该娶她的,人生难得碰到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人,辜负了她,对她不公平。”
“她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可惜,我心里没有她,娶了她,才是对她不公平,她值得更好的人给她完整的感情。”
杜惜若笑:“最初,你愿意娶的我时候,心里也没有我。那时你怎么说的?你说,娶谁不是娶,不如娶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妻子。”
“那不同,”他简短的说:“那时候,我心里没其她人。”
她不再说话,拿起杯子,发觉咖啡已经凉了,又恹恹的放下。
“用一年的时间对付沈嘉恒吗?”他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上传来,她抬起头,发觉他站在她近前,低着头,“笑笑太小,不应该离开母亲,你想要怎么做,告诉我,让我去替你做。”
她仰起头,秀气的唇微抿,唇角上扬,揶揄的笑:“沈家毕竟是你母亲的家族,你能做到哪一步?”
“你要求做哪一步?”他正视她的眼,乌黑深邃的眼眸直直望入她眼底。
她有片刻的错神,眼角的余光瞄见江雅秋正向室内探头张望,站起身到对面的沙发坐下,“秋姐,进来吧!”
江雅秋捧着一叠文件进来,杜惜若开始一一翻看,她处理公务并不避开耿绍昀。他坐在对面看她,她批阅文件不急不躁,丝毫不受外界环境的影响。即使他一直盯着她看,也不能干扰她的情绪,严肃而认真。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以前的小小多懒呀,连续工作时间一般不超过四十五钟,就开始打瞌睡或开小差。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都没办法让她勤奋一点,她振振有词:“如果我太能干了,怎么体现出你的能力?”可那个人是小小,没心没肺,快乐单纯的小小。
杜惜若拿起其中的一份文件反复看,问江雅秋:“华丰的收购工作不顺利吗?至今为止收购的股份只占华丰集团总股的8%,是什么原因?”
江雅秋看了看耿绍昀,杜惜若顺着她的视线瞄一眼,轻摇了一下头,“没关系,你说就是。”
江雅秋说:“按照沈家族长绝对控股的传统,沈嘉恒掌控A、B股各50%以上,耿、耿先生掌控A股8%,B股4%,沈天豪三兄弟总共掌控A股15%,B股18%。这几个人的股权不太好收购,其它一些小股东包括沈嘉恒的继母和兄弟都没问题,已经签下转让书。”
杜惜若看向耿绍昀,“我和赵延通过电话,他说你把手上所有股权转让给了我?”
“股权受让书我早签过,在赵延手上。”
她点点头:“谢谢,华丰的股权我会按高价收购,至于杜氏的股权——”她侧首稍作思索,“以后再说。”
“那一切本就是为你准备的,你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耿绍昀说:“我三个舅舅手中的股权,你不用指望了,他们都是沈家直系子孙,就算有内部矛盾,也不敢拿家族利益来胡闹,一损俱损,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杜惜若不以为然,对江雅秋说:“收购华丰的事让成浩接手。”成浩是杜修宇为女儿培养的另一个得力助手,杜惜若自由后,立刻把他招过来和江雅秋联手,“他手上有的是这些富豪子弟的私秘丑闻,让他对付他们;再不行,把楚杰叫来帮手,总之沈天豪三兄弟手上的股权不卖也得卖。”
“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耿绍昀皱眉,“就算你收购成功,沈嘉恒依然掌握绝对控股权,华丰大权不可能旁落。”
“不要紧,”杜惜若说:“我只要以第二大股东的身份进入华丰董事会就行。”
“在商言商,商场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很正常,让人输也输得心服口服。但以私隐要挟,未免下作,更不应该引进黑道势力来挟迫对方。”
杜惜诧异失声笑:“你好像忘记我们杜家是怎么起家的吧?”
“杜世伯洗底漂白不容易,他并不希望你走他的老路。”耿绍昀叹一口气,“小小,做回以前那个快乐的小小吧,剩下的事,让我来帮你做,就当是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杜惜若沉默一下,扬起脸冷冷的笑:“你现在才说这句话,不觉得太晚了吗?我被沈嘉恒糟蹋的时候,你在哪里?”
耿绍昀痛惜看她:“小小——”
“别叫我小小,小小死了。”她语气骤然激烈,“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吗,他说,既然注定不能一辈子拥有,不如趁现在我还被他控制中,玩个痛快。只要他高兴,随时随地……”她重重喘一口气,咬牙:“这个变态!”眼底隐约闪烁着泪光。
耿绍昀震惊,知道她会受苦,没想到是这样的屈辱。从小被捧在掌心的明珠,如果不是因为笑笑,何必忍受这莫大的屈辱。他分不清胸中难受的感觉是悔恨还是痛楚,走到她面前,扶住她轻轻颤动的肩。
她抬手,慢慢的,用力拂开他的手,“你不是要为杜氏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吗,那么,我现在就做给你看,看看你和沈嘉恒共同铸造出来的这个继承人有多合格。我所做的一切,你只需要旁观就行,没有必要指手划脚。我会亲手把我所承受的一切,一点一点,连本带利返还给所有加诸于我身上的人。”
他沉默的看她,对不起三个字太单薄,经历了这么多事,再多的话,都是苍白无力。
“妈妈。”笑笑稚嫩的声音传来。杜惜若微微一震,仿佛如梦初醒。笑笑赤脚站在门口,乌溜溜的眼睛怯怯望着父母。她的神情变得柔和,抱起孩子,柔声问:“笑笑,你怎么跑出病房了。”
笑笑搂住母亲的脖子,“笑笑找妈妈。“
她温柔微笑:“是妈妈不对,妈妈该陪着笑笑的。”
她和笑笑已经回到了对面病房。他还站在原地,呆呆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总裁,”江雅秋轻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谢谢您!”
耿绍昀回头看她一眼,一言不发。
“一年多前,朱总裁从美国邀请专家来为我会诊,实际上是你的安排,对吗?”江雅秋笑了笑:“我很感激您。可是,你既然会授意绍谦把我的病情说得严重,并在沈嘉恒眼皮底下,让人不动声色治好我,难道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您早就知道我已经清醒,却什么也不问我,为什么呢。”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