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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明知道父亲安然无恙,四肢俱全,听到此处,还是忍不住“啊”了一声!
景丰侯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站了起来,脸上肌肉跳动,双手紧握成拳。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但他此时讲来仍然栩栩如生,激动万分,连当时每一个人的表情,都不曾稍忘,当年亲见之时,又该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明玉替他捶背的手,早就停了。他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如雪,眼神幽远而充满了苦涩,双颊上早已布满了泪痕。同为戏子,同时兄弟,他的感触,想必是最深的吧!
“眼看就是血溅当场的一幕惨剧!但只要这一刀砍下去,以谨王府的声誉,势必不能留难玉倌和这个孩子。玉倌尖叫一声顾不得站起身,跪着就扑了过去,径自拿着手臂去架那钢刃!我闭了眼睛不忍再看,却听‘叮’的一声,再看那柄匕首已被父王用一枚钢镖打落在地!玉倌发髻散乱,瘫软在地上,父王的脸色也禁不住变得铁青,只有那个孩子,神情凛然,略显遗憾的望了眼地上的匕首,语带讥讽道:‘怎么,这位王爷千岁宽宏大量,不要抵押,也肯放我兄弟了吗?小子在此谢过了!’父王的脸色愈发的难看,眼里原先的欣赏已化作了深沉的杀意,我心头一寒,知道父亲已容不下这个孩子了!要知父王生在皇室,本身又深具雄才大略,便是天子召见,也从来没有一句重话相加,哪里容得下被府中伶人的幼弟削了面子?父王望着那孩子冷冷而笑,我知道他立时便要出手!听到那声冷笑,玉倌也猛然惊醒,他惶急地向前跪爬两步,抱住了父王的小腿,绝望的哭喊着:‘他年纪小,不懂事,王爷您大人大量,不要跟他计较呀!玉倌给您赔罪,玉倌给您赔罪!’父王怒气正盛,看也不看玉倌一眼,抬脚便踹,可连玉倌重伤初愈,尚未复原,着这当心一脚,立时飞起,额角正撞在雪下的一块碎石之上,哼也不哼一声,当场昏死过去,但见鲜血狂涌,眨眼便染红了一片,他无声无息的躺在血泊中,身上还搭着那件雪白的狐裘,远近界苍茫一片,只有那滩不断扩大的血迹,分外醒目!”
景丰侯的声音渐趋低缓,我的眼前,仿佛也幻化出苍茫雪地上的一滩猩红。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父王没有想到,一脚踹去,竟然会是这样!那孩子也傻了,怔怔的望着一动不动的雪地上一动不动的玉倌,浑身的气势都不见了,我这才发现,他再强,也不过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此时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彷徨无助,好像失了天地间唯一的依靠!我心痛如绞,怎么也想不通一场好好的赏梅茶会,会变成了这样!还是父王最先镇定下来,传医师,抬担架。那孩子见下人把玉倌往府里抬,咬着牙拦在了玉倌的身前,恨声道:‘我哥哥死也不会在进你府中一步!’父王抬高了声音冷笑道:‘那你是当真要他死了?不愿进往府一步,究竟是你不愿,还是他不愿?你不来,他已在府中平平安安得住了一年,你一来就逼得他血溅当场!本王看来,他的性命,远不如你的面子重要呢!对了,你年纪还小,大概不知道国法上写得明白,处死家主府内的一个伶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若执意要带着玉倌走,本王决不阻拦!’那孩子垂下了头,默默退开了一步,家仆上前,这才抬了玉倌进门。那孩子缓缓的跟这众人一并进府,我瞧见他的睫毛上也挂了一滴清泪,楚楚动人,一如那晚灯下的玉倌。”
“进了府,父王的神色早已恢复了正常。他笑着对那个孩子说:‘你们兄弟一定许久未见了,是来看你哥哥的吗?玉倌受伤不轻,你暂时和他住一起好了,一来有个照应,再者等他醒了,你们也可以好好聊聊,更省得你不放心!’我目送着那孩子随着玉倌的担架渐渐消失在红墙绿瓦间,想着当年神采飞扬的红拂女,又想着刚刚还浅笑低音的玉倌,但真是今夕何夕!”
景丰侯讲着讲着,自己似乎也痴了。
“三爷当年也是无能为力,又何苦自责?您能念着玉倌这么多年,他若知道,想必感动得不得了!”明玉见他听了口,低低柔柔的劝慰着,我却见他手指在轻颤着。一阵悲凉涌上我的心头,使人又怎能怪戏子善于作伪?为了日子能过下去,不晓得他一天要讲多少违心之言!明玉如是,就连昔年的玉倌,又何尝不是如此?
景丰侯摇摇头,接到:“玉倌没有死,事情也没有完。他又被救了过来,和他那个弟弟住在一起。我实在放心下,那天的后半夜,又偷着去了他的房间探望他的伤势。玉倌躺在床上已经醒了,那孩子坐在对面,两个人的神色都很奇怪,尤其是那个孩子,望向我的目光竟然犀利如电,带着深深的恨意,看得我浑身难受。怕耽误了玉倌休息,也怕父王突然过来,见他没有大碍,不敢多呆,说两句就匆匆走了。接下来两天平静无波,而第三天一早起来,就听见父王大发雷霆,急忙赶去,才知玉倌的弟弟竟然从守备森严的王府里凭空消失了!父王沉着脸,把阖府的仆从丫环,召到了正厅,当着所有的人,拷问玉倌他弟弟的下落。玉倌又变得像以往一样的平和,无论怎么鞭打,他都只是淡淡地笑的说什么也不知道。父王望着他的目光很复杂,良久才冷笑一声道:‘我曾统帅千军,难道就整治不了你吗?你既然敢放了你弟弟走,说不得就的承担放任的后果!’他一挥手,命亲随剥光了玉倌的衣服。那样的数九隆冬里,玉倌就一丝不挂的站在风里。然后,父亲就下令厅里所有的奴仆,一个接一个地去……去侮辱他!其余的无论男女,谁也不许走,都要在场看着!那……那简直是惨不忍睹!”
我霍的站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世间,竟会有这样的惨刑!
“我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只记得有一个人不敢上,被拖到了一边活活的打死,当天晚上,府里有两个丫环投了井。之后,玉倌被软禁在一个院子里整整一年不曾露面,我买通过几个丫环打探消息,却半点风声也得不到,只听说那个院子里日日夜夜都会传出凄厉的惨叫!一年之后,玉倌又重新回到了父王的身边。但此时的玉倌却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他依旧终日的笑着,只是笑容卑微而讨好,他的嗓音还是很清亮,但听起来却说不出的造作别扭,总觉得不像是人所发出,他那双曾经澄澈的凤眼依旧漂亮,变的空洞茫然,一旦听到说话的声音,就会充满了惊吓和恐慌。父王却前所未有的宠爱他,玉倌却只提过一个要求,他想重新登台。父王欣然答应,还为特意为他花了大把的银子,买了个乐班,在府内打了小喜台,专供玉倌登台。而玉倌也只有在戏台上的时候,才会恢复些许昔日的神采。又过了三年,正是父亲的五十大寿,那天宾客如云,贺礼如潮。当时已年近二十的玉倌又当众唱了出红拂夜投,一曲终了,全场鸦雀,隔了半晌,才掌声雷动!当时的理学大师,书法名家刘翰林当场泼墨,书下了八个大字:‘巅峰造极,炉火纯青’!父王极为高兴,问玉倌要何赏赐,玉倌的答案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要一柄宝剑,一柄完全为他铸造的宝剑!父王大笑,亲自陪他去拜访最负盛名的铸剑师。”
“那天,玉倌穿了一身月白的武生公子襟,打扮的英气勃勃,全无一丝脂粉气和平日的怯懦,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一般,就仿佛当真是一个武林世家的少侠客。他对我父王说,既是去买剑,总得像个买剑的样子!回来之后,听父王说,那铸剑师的确是此道的绝顶高手,他不问玉倌的武功师承,却详细审视了玉倌的根骨相貌气质,之后才接下了这趟生意,说玉倌是习剑的罕世佳才,他要位玉倌铸一柄传世名剑!”
“父王随后叹了口气道,如果是这个铸剑师知道他请进心血铸出的传世名剑,竟是为了一个伶倌,想必会起的吐血!当百日之后,开炉取剑,他终于如愿的铸出了一把宝刃的时候,他才知道了真相,果不其然,他吐血倒地,不日而亡,成为了京城轰动一时的韵事!而这柄剑却好似被那个铸剑师诅咒过一般,成为了一柄魔剑。玉倌好像为它着了迷,日日夜夜佩在身边,非但不肯少离,无人的时候,他还常常对着剑说话!父王看不惯他对一柄剑如此专著,便从他身边硬夺了过来。哪知从离开剑的那天起,上吐下泻,昏迷呓语,卧床不起,请来了宫里的太医,也未尝有些许好转。无奈之下,重新把剑交给了他,这病又奇迹般的好了。父王无奈,也不肯跟一柄无知无识的剑生气,况且这件还是他亲自送给玉倌的!此后的日子一平如水,除了疯狂的迷恋这那柄剑之外,玉倌倒是一如既往的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服侍着父亲。斗转星移,日月如梭,转眼五年就这样过去了。在这五年里,玉倌的眼角已布上了细细的皱纹,两鬓的头发也变成了花白,只有皮肤被保养得细嫩如昔。父亲也老了很多,他又买过三五个名伶,但一两个月一过,就转手送了他人。只有年华已去的玉倌,始终陪在他的身边,也始终受宠如一。我原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一辈子,但我错了!只不过,这次来的对谨王府是天大的祸事,对玉倌,却是他盼了十年的转机!”
算来此时父亲已是初创天福楼,名满天下,我精神一振,已猜到此事必定与父亲有关!
“那一年的秋天,是谨王府最难过的日子!不知怎么回事,数名朝中重臣,一起联名弹劾父王,说他把持朝政,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紧跟着他又有数位门生接连被查出贪赃枉法,一时间风声鹤唳,满朝文武无不落井下石,最后皇上一纸诏书,免去了父王的职务,让他空顶了王爷之名,赋闲在家。就在这时候,府中来了一名访客。”
“那天我正巧在院子里,明明是烈阳当空,忽然间我就全身一寒,难受之极,我一回头,就看见了一名白衣人!他明明身形纤瘦文弱,明明举止温文尔雅,却不知怎么给人一种犀利的感觉。他的眼神并不凌厉,反而清朗如月,冲淡了身上的锋锐,更让他看来如仙如神,让人禁不住就要膜拜。那人向我走过来,对着我淡淡一笑,然后他的眼神就忽然变了,如电如剑,其寒刺骨,正正落在了我的咽喉之上,顿了一顿方自移开,又恢复了先前的温雅!我这才发觉自己全身早被冷汗浸湿,才明白方才的寒意从何而来!那个人的第一句话便是:‘三公子,别来无恙乎?’我一愣,这才发现此人赫然也生了一双绝美的凤眼,容貌竟与玉倌有八分相像!只不过,他的气势太强,风采太亮,让人根本不会有暇去注意他的容貌如何!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又继续道:‘怎么三公子不认得我了吗?在下沐荣,使贵府沐捷的兄弟,当年曾与公子有两面之缘,不知公子还记得否?’我喉咙干涩,除了点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同样的一张脸,玉倌让人如沐春风,怎么他的这个兄弟,就会这样的邪魅!他朗声一笑,不再理我,命在一旁看得发愣的家丁继续带路,转身而去。我心神不定,赶到大门口去问守门的人,如今的沐荣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能在王府横行!这才知道,他如今已是一个大大出名的人物!但此人的身份,我却不能说出!”
我心中暗叹,想必是父亲为这天福楼的声誉早已警告过他了,却不知使用的什么手段,能让这样一个善言之人,二十年来始终守口如瓶!
“知道了他的身份,我心中更是惊慌,想到这段时间以来,府中的种种事端,说不定也和此人脱不了关系!我匆匆往府王平日待客的花厅赶去,一进门,便见父王面色铁青,双手不停的抖,而沐荣却闲闲适适的坐在一边,举着茶盏细细的品着。见我进门,还含笑打了个招呼。父王却跟不曾注意到我,眼神空茫,呆滞的望着不知名的地方,良久才到:‘好!好!五十万两银子,本王就把玉倌卖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