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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若论起近来从商之人所津津乐道的话题,定离不开望雪山庄;而提到望雪山庄,就免不了要由它的主人谈起了。
话说这望雪山庄的主人,名唤展牧云,听说所有见过他的人,没有一个不是赞叹其绝伦出尘、卓众不凡的样貌,而见过他的女子,十之有八九难不为其飒爽英姿所倾醉,就不知传闻是否言过其实了。
而,这样一个面如冠王、其貌更胜潘安的俊逸男子,身边当是免不了该有个绝色红颜相伴吧?
呵,若你有这样的想法就大错特错了!这位浊世佳公子独善其身,从不沾染男女情爱,连烟花之地亦不见涉足,究竟是清心寡欲、心灵超尘,抑或心有所系,情有所钟?那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这展牧云也非虚有其表的俊俏公子哥!他经商的手腕,强悍出色得教混了一辈子的老前辈们甘拜下风、望尘莫及之余,只能汗颜兼自叹弗如!
对于他的来历始终是团谜,没人知道他来自何方,又将归往何处,只知约莫两三年前,他出现得突然,强势的作风,不可思议的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响了望雪山庄的声名,并成长、茁壮,乃至今日的屹立不摇,三年内,他打下了属于他的天下。其辉煌傲人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再也没人敢以当年那副不以为然的轻慢姿态低估他这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如今望雪山庄之名,在北方是块无人不晓的响亮招牌,几乎主控了北方绝大部分的经济动脉!
只是,近期以来,展牧云似乎有意将全副重心南移,无人知晓这是何故,这名卓绝不凡的男子,自始至终都是一团谜,正如望雪山庄传奇性的事迹一般,只是个使人颂扬,却无从探究的迷云。
第一章
北方,望雪山庄,忆雪楼内。
轻轻推开窗扉由内望去,是一片皑皑落雪,飘飘茫茫——展牧云顺手接起一片飘进窗内的雪花,融在掌心。
好快,三年了!
三年来,他无一刻虚掷,所追寻的,不为财富、不为名利,而是一句承诺、一句他拋尽热血去执着的承诺。
深邃的眸子泛起柔光,他本能地抬手勾起埋藏在衣领内的炼坠,淡淡的翠绿光芒漾入眼瞳,相映他眸中的迷离轻幽。
这观音坠子小巧细致,只有拇指般大小,由上好的翡翠所雕成,价值不菲。
然对于他的意义却不在此,贵重与否,从来都不是他珍视万般的缘由,而是以此相赠的多情佳人,是那么地萦绕他心臆,缠系他整个灵魂。
等了三年,够久了,噬心的相思苦,他已无法再承担更多。合该是时候了,该他的,他必光明正大的赢回!
敲门声拉回了他的思绪,展牧云投去一瞥。「雪妍,有事?」
贺雪妍轻移莲步走向他,将手中的瓷杯放到桌上。「知道你在看帐本,泡了杯参茶过来,累了可要记得喝。」滑出喉间的,是细如羽翎的轻幽声息,一如她外貌给人的娇柔感受。
展牧云多看了她几眼。
雪妍是个很美的女子,个性温婉沉静,那股纤柔之美,像极了——对!像极了那道占据他整颗心的倩影,这也许就是他当初毫不犹豫地对她伸出援手,并且多给了她些许关怀的原因之一吧!他不否认这是变相的「爱屋及乌」,对着那张有几许神似的娇容,他没了一贯的冷漠。
当然,也因为雪妍是个很让人心怜的女子。
他回到桌前坐下,端起雪妍送上的参茶轻啜,接受了她的心意。「雪妍真是冰心可人、善解人意,这参茶泡得恰到好处,好喝极了。将来能娶到妳的人,定是烧了三辈子的好香。」他由衷地赞许道。
「展大哥又笑话我了」。两颊漾起红扑扑的嫣彩,贺雪妍羞涩的别开脸,正好见着开启的窗扉,本能地道。「唉呀,天气这么冷,怎不关上窗子?当心受寒了。」
说着,她走上前去,伸手就要关上——「别关!」展牧云出声制止,见着她投来的疑惑眼光,他一笑置之,将目光移向外头翩翩轻舞的雪丝。「我想看「未若柳絮因风起」的纷飞雪景。」
贺雪妍收回微僵的手,轻敛着眉。「展大哥好象很喜欢看雪?」
「嗯。」他不置可否的轻应。
凝视他此刻无尽温柔的神情,贺雪妍想起了他们初识的情景。
一年前,她世上唯一的亲人,也就是她的母亲,因病撒手人寰,她那泯灭良知的继父随后就将她给卖进了妓院,誓死不从的她,屡屡遭受鞭打,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没命地在大街上奔跑,跑得筋疲力竭,喘都喘不过气,但她知道不能停,否则妓院的打手一日追上她,她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然后,她撞进了展牧云怀中。
妓院的打手随之追了上来,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抓紧眼前的他,狼狈地求他救她。
他好冷漠,一句话都没说。
她以为,他会袖手旁观,满心绝望,可是就在这时,他盯着泪痕斑斑的她,突然开口问她事情的缘由,尤其当他问及她的名字时,她回答说:「贺雪妍,娘都喊我雪儿。」
她看得很清楚,当他听及「雪儿」二字时,神色很明显的一震,冷淡的眸子激起波涛——当时,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欣喜于他二话不说的以银两赎了她,还她自由身,明了她举目无亲的茫然,又义不容辞的收留了她。
进了望雪山庄后,她逐渐领会他当初之所以救她的主因。
女孩家的心思最是敏锐,尽管深沈内敛如展牧云,她亦多多少少能够察觉,他心中一定驻着一个人,而那个人对他的重要性绝对不在话下,托此人的福,她才能得到他少有的温情。
她像那个人吗?那个人又是不是叫雪儿?否则,「雪儿」二字怎会轻易让不动如山的展大哥心绪震撼?而展大哥总是失神地看着纷飞雪景,为的,也是那名神秘女子吧?!
抚着酸疼的心,她告诉自己,不该介意,没资格介意。
mpanel(1);深吸了口气,她再度开口。「展大哥似乎有意南迁?」
展牧云收回目光,正面回道:「是啊!妳呢?想一起走吗?」
「当然!」她心急地表示。「我在这里已经没有亲人了,只剩展大哥可以依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别丢下我!」
「别慌,我没说要丢下妳不管呀。」展牧云摇头笑叹,将他的决定告诉她。
「我打算定居长安。接下来的半年,我将为这个目的做准备,可能要忙不过来了。」
「能否告诉我,展大哥如此费神,是为何故?」她隐约猜到,却仍想听他说。
展牧云勾起胸前的坠子,痴望躺在掌心的王观音,低低地道:「妳早晚总会知道的。」
他的小雪儿过于娇弱,北方寒冷的气候不适合她,何况,他也不舍得让她尝离乡背井的感伤,他的一切全以她为依归,他的世界也是绕着她运转,只要是为她,全都是值得的。
真的是因为那名女子!贺雪妍心痛地有了答案。
幽眸中的点点柔情,是她这辈子盼到死也得不到的,如果她没料错,这让展牧云珍爱无比的玉观音,大概就是那名女子所赠吧!
这到底是一段什么样的感情?教展牧云这冷傲如天边寒星的男子也为之痴狂?
没人知道他的过去,就连他身边最得力的属下程杰也全一无所知,不过她想,若非绝世无双的倾城红颜,怕也难令他梦系情牵吧?那一定是段生死相许、深挚感人的血泪情缠。
她好羡慕那名唤「雪儿」的女子,她可知,能让展牧云这般卓绝出众的男子深深痴恋着,是件多么幸运的事!
窗外落雪依然未曾稍歇,透过苍茫如雾的一片雪影,他依稀见着了、心爱女子清灵绝尘的娇颜。
雪儿……
他在心底喃喃唤着。
他想,她该不介意多等他半年的。三年,是为了给老爷一个交代,而接下来的半年,是深思熟虑的为她设想,三年半的岁月,三年半的分离,三年半的相思,全是为了今生今世的朝朝暮暮,魂梦相依。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信念,即使让蚀骨的思念之情磨苦了心,他仍咬牙挨过每一个没有她的日子,只要紧紧握着玉坠,他便能感受到她痴柔的情意。
此时此刻,她是否也在想他?
缥缥缈缈的思绪,逐渐飞到那一串属于风无痕的岁月——* * *长安城的繁华依旧,喧嚷如潮的热闹也不减当年,踏上熟悉的土地,展牧云心 头胀满了难言的冲击。
终于他得以一偿宿愿,再一次回到强烈呼唤着地的旧地,飘泊了三年,为的就是今天——重新拥抱他的挚爱!
他欠她一句话,昔日没能对她说出口的,如今总算能理直气壮的告诉她,再也不用顾忌会亵渎了她,他有这个资格说爱她,她不再是他的小姐,他要她当他的妻子,他钟爱一世的妻子!
凝思之际,脚边一阵小小的碰撞拉回了他汹涌激荡的神思,他低下头去,听到了「唉哟」的惨叫声,也看到了一具跌在他眼前的小小身躯。
「怎么啦?小家伙。」他蹲下身子询问。
「痛痛!」男孩抬起脸,可怜兮兮地朝他伸出手。
好俊的娃儿!
看清男孩相貌的同时,他不由得赞叹。
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眸,灵动而充满生命力,可预见的是,十来年后将是个倾倒众生的翩翩美男子,不知又要令多少女人心碎!
这张脸……为何乍见之时,他会感到那样的熟悉,有如似曾相识?
「叔叔?」清嫩童稚的嗓音唤回了他短暂的失神,他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男孩身上,未加迟疑地伸手拉起他。
掌心触及的柔软及温热,无由地又使他心弦震动,难以言喻的激荡狂潮,将心一遍遍冲击——为何会如此?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个才多大的孩子,也许三岁,也许更多或更少,却毫无道理的震撼了他钢铁般的心绪,带给他不可思议的感动。
不过就这么一瞬间,他便深深地喜欢上这讨人喜爱的小男孩。
「跌伤没有?」他放柔了声音问。
他从没想到,除了夜雪之外,他还能对第二个人说话如此温柔,他甚至不经思考便自然而然地替他拍去身上的尘土,疼惜显而易见,连他都忘了他们根本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这样的他,大概没人会相信,他曾是多么冷情孤寒的一个人——不,或许说,他至今仍是——唯一能解释的,是夜雪的柔情,点滴温暖了他,使他感受到世间的美好,于是他也逐渐学会了释放属于人性的情感,雪妍与眼前的男孩便是一例。
对这孩子,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感!
男孩也不怕生,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直瞅着他瞧,然后露出了童真的笑靥。「叔叔长得真好看,我喜欢。」是真的唷,他没看过比叔叔还好看的人呢!连爹都比不上。
展牧云怔了下。
头一回得到年幼稚童的赞美,一时倒教他哭笑不得,没想到连三、四岁的孩子都懂得欣赏他的「姿色」了。
这小束西的嘴真甜。
他食指顺手擦去男孩脸上的污渍,失笑道:「小家伙!」
「我不叫小家伙,我叫姜如风。」男孩认真地纠正着。
这么小就懂得「士可杀,不可辱」的精义啦?瞧那小小的脸蛋有多「正气凛然」啊!
宠溺之情泛满心胸,对男孩的珍爱更加深了一层。
这孩子的父母不仅生得好,教得更好呢!
「如风是吗?你爹娘呢?和他们走失了吗?」
姜如风摇摇头,朝他张开双臂,细声细气地道:「叔叔抱抱。」
任谁在那道写满渴求的凝注眸光下,都不会狠得下心拒绝的。
展牧云展臂将他抱了起来,小家伙倒挺懂得「入境随俗」的,很会自动自发地调整姿势,舒舒服服的窝在他怀中。
曾有的感动再一次攫住心房,他的胸怀用来拥抱如风,显得那么契合安适,好似他的怀抱本就该为他而存在……
夜雪之外,如风是第一个给了他深沉感动的人。如果他也有这样一个灵动可爱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小家伙,你不怕我?」瞧他窝得多舒适啊,到底是初生之犊,不识人间险恶,若他对每个人都如此,展牧云怀疑他能不能平安的长大成人。
想到这个,他就觉得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真该打,居然粗心大意到将儿子给搞丢了,今天如果如风遇到的不是他,而是某个不怀好意的人,他们就等着欲哭无泪吧!
「不怕。叔叔是好人。」他不喜欢不认识的人,可是他喜欢叔叔。
好人?
展牧云哭笑不得,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被称为「好人」的一天。
「我想把你卖掉!」他没好气地说。
「如风笨笨的,卖不到好价钱。」小如风笑得可甜了。
「看得出来。」天哪,多愚蠢的对话,小家伙还真的不怕他!连他也不明白,如风傻气执拗的信任从何而来,也许,他们投缘吧!
「庄——庄主?」不怎么肯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转头望去。
「程杰,怎么了吗?」他问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