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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以然笑着说:“嗯,我知道,姥姥疼我。不过啊,到我结婚好像挺遥远啊。”
“还远啊?你也二十二了,你看看跟你差不多的闺女,哪个还没当妈?你要拖到什么时候,姑娘大了总是不好找人家,别想着有文化就了不起,眼光不能那么高,有合适的看准了就嫁,姑娘家岁数不能大,一大就不值钱了。”老太太听她这话当下就不高兴了,不停的数落。
安以然很是哭笑不得,她这岁数也不大啊,基本上这个年纪都刚从学校里出来呢,还都是孩子。听老太太开始说她就赶紧敷衍的点头说:
“嗯嗯,是,我明白的,有合适的就把自己嫁了,然后给姥姥养老。”
老太太本来听她这么乖的应话还挺高兴,可再一听她后面那话,脸上的笑就没了。顿了下,认真的问:
“文文啊,姥姥不问你为什么来这里,都只当你这孩子有孝心,至少不是抱出去的还就不着家,不认爹妈的白眼狼。你还认我这个姥姥,我心里就很高兴了。养老不养老的话以后也别放嘴上说,我哪能把你绊着?你才多大啊?你要有心,以后常回来看看我老婆子就是。会做的不会往嘴上挂,你看你舅妈,经常把漂亮话挂嘴上,实际上呢?一样也没做,所以啊,姥姥还不到老眼昏花的程度,不用拿这些漂亮话来对付,啊?”
安以然有些脸红,轻轻点头,“是,我记住了。”
老太太顿了下,又问:“文文啊,你什么时候回城里去?”
倒不是老太太嫌她呆的时间长了,厌烦了。不过就是家里多双筷子,还能养不起了?只是老太太觉得,她这孙女跟这乡野里的不同,是该在城市里生活的,可能因为她就把人给糟蹋了。这么懂事的孩子,她希望她过得更好。
安以然微微垂下脸去,有些难堪,她要怎么开口说她为什么会一步步沦落到如今地步的?
真是、难以启齿啊。
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挺失败,是糟糕到怎样的程度才会到被家人赶出来,被所有公司拒绝以至于走投无路的?真无法想象,现在的她,和不过一年前学校里的她差距这么大,这叫带过她的导师们情何以堪?
“可能,过几天吧,只是想,在正式工作前,回来看看您和姥爷。”安以然仰起脸来,脸上挂着温和笑意,无悲无喜的,很平静,都已经这样了,她还能怎么样呢?
“姥姥,我给你画像吧,速写?”安以然忽然灿烂的笑起来,跑厨房去找了块木炭,跃跃欲试。
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可爱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丝少女一样的别扭神情,说:“哎呦,我这样儿的,不上相,别画,哎呦,叫我老婆子多难为情啊。”
安以然笑笑,刚想开口,老太太自己立马又说:
“你等等,我去换身衣裳来。”说着就起身踱着笑步子往里面走,边走边笑着说:“嘿,我孙女竟然要给我画像了”
安以然脸上满满的都是笑容,扭头看着姥姥进屋的背影,她总算多少能理解到朱自清为什么会从背影的角度去诠释父爱了,因为从他们背后看,会看到沉载了几十年的沧桑,那是从正面看不到的东西,往往被人忽略的辛酸。蹒跚的背影,却在那一刻直击心脏,那是要扛了多少事才能把一个人的脊骨压弯?
岁月、时间,这个残忍得令人心痛的东西。
第二天大媳妇一家来得很早,老太太和老爷子都刚起床,早饭还在锅里没熟呢,大媳妇人就来了。
大媳妇人一进来就说:
“妈,饭好了没有?得买点肉吧,今天老二和她对象来呢。”
老太太满目惊讶的看着大媳妇,良久才反问:“怎么?我还管饭?”
老爷子拉拉老太太,让她别这么说,挺伤人的。媳妇不好,这么多年了不也死心塌地的跟着老儿子嘛。
老太太狠狠瞪了眼老头子,没事儿一边呆着去。老爷子被老太太一瞪,灰溜溜的进了厨房,老太太站在门口,文乐躲在她妈后面探出头来瞅老太太,也开口叫人。
大媳妇伸手推了下自家小子,念了句:“哑巴了,喊人啊!”
“奶,我还没吃饭。”文乐被她妈一推,又缩回去,接着又探出头来,这才说话。
“是啊,妈,我们寻思着反正今天是在这边见男方,所以早饭就过来吃了。饭还没好吧?我去帮爸搭一把手。”大媳妇笑着说。
老太太一张脸都垮了,难看得要死。大媳妇进了厨房,老太太没办法,只能进里屋去叫安以然起床。
老人家睡眠少,基本上老太太、老爷子每天天亮就起了。起先安以然也跟着早起,可白天实在没精神,熬不过。老太太后来就不让她起那么早了,本来也没事儿,跟着起来干啥呀?大媳妇平时都得日上三竿了才起来,今儿为了赶老太太这顿饭,破天荒起了个早。
文青带着男方来的时候是上午,应该是早就跟她妈说好了,直接让把人领到老屋来,老太太会给打发钱。
文青这对象听说人长得挺精神,俗话说就是挺俊,要不是年纪有些大了,应该也不是看上文青。当然,这里的年纪大也不过就是过了二十五,最晚二十八还没娶媳妇的人。听说以前在外面打工,跟一个外地女人好过,本来准备结婚了,可女方非要两万块的彩礼钱,张家又拿不出,这才吹了。
这一吹,这事就一直拖,所以就拖到了现在。
大媳妇显然很来很精神,挺高兴,这老二嫁出了她可就只剩一个小子的任务,这辈子以后再给小子娶个媳妇她就高枕无忧了。
老太太平时给小辈们脸色看,可也知情重的,今儿挺重要,一直和和气气的。
安以然一直在厨房帮忙,一般家里来客都是老太太在应付,因为老爷子不大会说话,所以老爷子的天地就是厨房。而安以然不认识这里的人,又不懂这里的礼数规矩,索性也没出去露脸。
张家小子进厨房给老爷子打招呼,一进厨房看见的不是老爷子是安以然。给吓了一大跳,老爷子呢?怎么会藏了个俏生生的大姑娘在厨房?
这乡里都迷信,什么鬼怪的事向来被传得神乎其神,众口铄金,倒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似地。所以张家小子给十足十的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幻象来的,脚被钉在门口,进不得出不了。
安以然回头,看见门口的男人,愣了下,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所以对他笑了笑,轻声说:
“你好。”
就安姑娘那模样儿,见多了各式各样人造的、天然的美女的沈祭梵都觉得赏心悦目,何况这里人了。一笑,给张家小子魂儿都勾走了。
安以然见那人一直不动,也没有回应她的意思,心底以为这未来表姐夫应该也是听说她是私生女的事了,所以才这样吧。若无其事的笑笑,转身给灶里添柴火。
老爷子端着洗好的才进屋来,看着处在门口的人也愣了下,随即笑着说:
“哦,这是小张吧,需要什么是吗?我给拿。”
张家小子动动嘴,这才回过神来,眼神还不停的往安以然身上瞟,他这角度,就只看到安以然的侧脸。火光打在她侧脸上,柔美得过分,就隔了这距离,这小子都能看见她煽动的睫毛。
老爷子回头看了眼安以然,然后跟张家小子说:“她是我外孙女,这几天放假,回来玩几天。”
张家小子点头,他怎么没听文青说过,有个表妹?
老爷子把张家小子支了出去,心里有些担忧,觉得这事儿悬了。看着炤前半点没放在心上的孙女,喊了句:
“文文”
安以然赶紧抬眼看他:“姥爷?”
“嗯,没事,没事。”老爷子动手炒菜,一边想着该怎么办,张家小子看文文那眼神,明眼人一看就不对劲儿。跟老二这事儿还没订下来,而且老二年纪本来就不小了,要这次给文文搅合了,老二这辈子还能嫁出去?
一盘菜出锅,算了,要是因为文文黄了,那这张家小子人品也不行,就算和老二现在成了,以后也准出事。
果然不出老爷子所料,事儿黄了。
中午吃饭时候,安以然肯定也要上桌的啊,被老爷子留在厨房一上午,饭还是要吃的。
一顿饭吃下来张家小子一双眼睛就一直盯着安以然看,连安以然这个迟钝加白目的木讷性子感觉到了,旁的人还能感觉不到?
大媳妇一上午都满脸的高兴,这时候是越吃越来气,饭吃完了全都各回各家,散了。下午就传了消息来,事儿不成,张家要退婚。
文青自己还觉得不可能,她觉得张家小子挺喜欢她的,怎么会一下就掰了?她妈端了句话出来,文青觉得不可能,她根本就没觉得安以然好看,不然能放心的把张家小子往老屋带?
可没想到张家会退婚,这老二反应过后差点没哭死。
这给老太太懵了,抓着老爷子说:“张家这是干什么呀?啊?要不成也早说啊,我上午打发钱的时候不还是挺高兴的接手了?要不成怎么能接钱呢?老头子啊,你说那张家怎么这样啊?钱都给出去了,不成?”
老爷子也叹气,这边两人还没个结果呢,大媳妇就闹过来了,直接指着安以然骂,实在是气不过了,老二都这岁数了,什么时候能嫁出去?
“你个坏良心的,你怎么能这么坏心呢?你没事儿跑出来吃饭干什么啊?一上午都躲着,你中午跑出来看什么啊?你就是存心的,你个扫把星,你二姐哪儿得罪你了你要这作她”
老太太一听大媳妇不分青红皂白就开骂,毕竟活了老半辈子的人了,一听个头儿就知道谱儿,可大媳妇这简直是胡来,当场就来气了,拦在大媳妇面前吼了一通:
“这事怪得了文文吗?老二自己绑不住男人能怪别人?我看那男的就不怎么样,要成的事儿能这么一下就黄了?你不自己找原因,事儿一来了就全往别人头上推,你自己就半点没错?既然你认为这事全赖文文,干啥非得把人往老屋领?她是大活人,我能给藏着掖着,领来这能见不到?”
大媳妇丢了女婿,当然得撒气了,愣是在老太太这边闹了够才回去。
安以然知道这事情后觉得挺荒唐,整件事她就是个局外人,她甚至连那男的长什么样儿都没看清,怪得着她嘛?
无奈的苦笑,算了,这种黑锅背得也不少了,她要是再说句委屈,那不是在逼姥姥、姥爷嘛?一个是孙女、一个是外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叫他们偏向谁啊?
*
青江镇不大,能进车的公路最远的就到镇子口,所以沈祭梵那些个骚包的大家伙完全被卡在镇子外,进不了。
哦,倒也不是完全过不了,搁天上飞嘛,天上空旷。
这里的人也有不少发家致富后就搬去了城里住,也有车的,所以镇上的人对车并不是那么陌生。可镇子外的一排威严的大家伙,让三乡八寨的人都亢奋了,那是个什么阵仗?领导人下乡视察来的?一时间这事儿在附近传得沸沸扬扬。
☆、77,任性 跟我走
沈祭梵觉得挺神奇的,想念这种东西真存在。舒骺豞匫
自嘲的笑笑:瞧瞧,真上心了吧。
沈祭梵脱去亘古不变的硬朗西装,穿得挺休闲,深色休闲裤加同样色调的浅色上衣,本来高大的身架子就占了优势,时尚的穿着令他整个人退去古板和冷硬,看起来年轻又俊朗。
这样的男人本来就是发光体,而这样本该出现在报刊杂志的男人竟然会出现在乡村市集上,无疑是个异数。摩肩擦踵的人来来往往谁都往这个男人身上瞟,沈祭梵视若无睹,只要不惧危险性,什么样的打量目光他都是可容忍的。
沈祭梵再见到安以然就是在这样哄闹的市集上,她站的位置并不显眼,基本上被别的小贩都逼退到死角了。
他远远的看着她,她忙碌的为买果子的人挑拣着,麻利的扯开袋子装进去,打称,收钱,找零,然后微笑着说“谢谢,再来”。不管有挑事的,她都心平气和轻言细语的说话,有为难她的人,故意挑拣半天,装满了一大袋结果不要了,转身就走的,她也只是愣了愣,接着又把果子倒回篓子里,并半点抱怨。
她脸上的恬淡想被净化过的一般,比起任何有宗教信仰的人都要虔诚。她的虔诚,来自于她的心。
沈祭梵侧了侧身,往街边挪了些步子,并不关心因为他和他身后的人已经造成窄小的街道拥堵。
“谢谢,这个送给你吧。”安以然收了钱后,又从篓子里捡了一个装进袋子里,然后递给买果子的大爷。
“大姑娘,你真好心。”大爷连连点头,脸上很是高兴。
安以然脸上一直挂着满足的笑,周围不少围着她看的人。安以然抬眼,依然笑着,并不介意当了人体模特被观赏,目光对上围过来的年轻人,“大哥,买橙吗?很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