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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想连累杨蔚琪,所以他选择分手。
因为怕父亲和家人担心,所以他宁可让人误会,也不说明真相。
和和想到他一个人承受着这些委屈与压力,更加悲从中来。
岑世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没什么说服力地劝着:“他还年轻,没什么不良习好,身体素质也不错。别胡思乱想。”
他无奈看着车上一个个被泪水浸湿的纸团:“你想回去看他吗?我今天有些事情要处理,明天我陪你回去一趟吧。”
和和呜咽着:“我一个人回去,今天就走。”即使她做不了什么,至少可以让他不那么孤独。
“今天天气不太好,晚上可能要下雪。”
和和翻着钱包,找到自己的身份证:“我马上就走,麻烦你送我回机场。”
一小时后,和和已经坐上开往Y市的列车。
他们先去的机场,传来的消息果然是Y市有暴雪,不能保证航班是否照常。
然后他们给火车站与汽车站打电话。现在还是春运高峰,一票难求。又因Y市暴雪,高速路关闭,长途车的车次也减少了几班。
岑世努力地吓退了和和想找一辆私车送她回去的念头。最后他们在拥挤的火车候车室用三倍票价说服一位旅客转让出一张最早发车的火车票。
和和已经冷静下来。岑世听着她给她的妈妈拨电话,面不改色地编着听起来很流畅的谎话,但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当列车缓缓开动时,他看见靠着车窗坐着的和和又抽出纸巾来擦眼睛。
因为天气原因,火车晚点近一小时,到站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下车时果然大雪纷飞,几乎看不清路,雪片砸到脸上生生地疼。
和和找到一辆出租车,报了医院的地址。结果本来二十分钟的路,却整整走了四十分钟。
郑谐住的那层是特护病房,她费了很大周折才得知郑谐已经出院了。
“他不是刚做了手术吗?怎么能这么快出院?”和和惊讶。
“病人坚持,我们也没办法强留。”医生摊摊手。
他连医院都不肯住,是并不严重,还是他放弃了治疗?和和的心中七上八下。
她道了谢,又找出租车直奔郑谐家。
雪越积越厚,马路上的车都在慢慢地爬行着。和和在车上拨郑谐的电话,一遍遍,毫无例外地,始终显示无法接通。她的心渐渐下沉,甚至对她要去的目的地已经不抱什么期待。
郑谐不在家。从楼下看,屋内黑着灯,她按了别人家的门铃请人帮她打开单元门,然后她看到郑谐家门旁的报箱里塞了满满的报纸,值班人员每天收了报纸给他放入报箱,可见他很久没回来住了。
雪仍在下,硕大的雪片扑面而来,刺骨地冷。在A市时,和和开着车去机场接岑世,连围巾都没带。刚才急着赶路,一身汗,也没觉得冷,此刻寒意一点点袭来,直透入骨髓,身上细密的汗珠也似乎凝成了冰,贴着她的身。
她想不出郑谐会在哪里。如果他有心不让别人知道他病了,他的确有很多的地方可以躲开。可是她却只知道郑谐的两处住所。与她对门的那一幢房子,郑谐以前就很少去住,此时她更不敢指望他会出现在那里。
但和和已经无处可去。而且因为他连家人都隐瞒了他生病的事实,和和甚至不敢给他的朋友打电话。她抱着明知毫无希望也仍然不得不试的念头,苦苦地等到又一辆出租车,从城东又赶到了城西。
尽管早就知道郑谐不可能在这里,但当和和敲了五分钟的门,却没有任何回响时,她再次哭起来。
这一层楼只有两户,一边是她的房子,另一边是郑谐的房子,这两处她本来来去自如,可是现在,她连钥匙都没随身带着。偌大的一个城市,她只身一人,曾经的亲人不见了,曾经的家不能回,仿佛被全世界遗弃。
和和拍着郑谐的门:“哥哥,你开门!你开门!我是和和!”她趴在门板上呜呜地哭着,直到惊动了楼下的邻居。
楼下是一对老夫妻,老两口探着一半身子侦察了半天,终于认出了她。
“和和呀,你回来了?没带钥匙?快进屋里来,走廊冷着呢。”
筱和和进了老人的家,洗了把脸,喝了几口热水,发现自己已经快要冻僵。
老太太说:“那位小姐猜得还挺准咧。她说如果这几天你回来了,就让我们联系她。”
和和先前冻得脑子也不灵活,正思索着老人这句话的含义,一边老大爷已经颤颤地照着一张纸拨一个电话:“韦小姐呀,打扰你了,有点晚,但是和和她回来了呀。哦,请她接个电话……”
和和已经冲了过去,顾不得礼貌,一把抢过电话:“韦秘书吗?对,是我。郑……我哥哥他在哪儿?”
“你已经知道了吗?今天很晚了,你好好休息一下,我明天带你看他。”
“我在邻居家,我没带钥匙。他在哪里?我现在就想见他。”
一小时后,韦之弦开着车来接她,见到她的样子不免吃惊:“怎么弄成这样子了?”
和和流泪又被冷风吹,嘴角和脸上都冻出浅浅的伤痕,模样狼狈至极。
老两口在一边补充:“这已经好多了,刚才那小样子才可怜。”
韦之弦是带着郑谐的司机过来的:“这种路况,换我自己开,要开到天亮。”
和和说:“为什么宁可让那对老人家报信儿,也不打电话通知我?”
“你也知道郑总有多固执,他说一句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们谁也不敢透漏半句。我猜想着你兴许走之前会回来收拾一下,才给那老夫妻留了个话,省得你回来了一趟也见不着他。本也没想到你真的能回来,不想就歪打正着了。”
“我找不到他,也不敢找别人。”
“别人都不知呢,他的电话关着机,别人问到我这儿来,也只说他出国度假了。”
到了目的地已近半夜,和和在一片冰天雪地里几乎认不出这个地方。
这是郑谐妈妈在世时的老房子,带着独立小院的小别墅,式样古老而简朴。和和也在这里度过了好几年的岁月。后来郑谐妈妈过世,两人各自求学又回来,就再也没住过这里,后来旧城改造,这一带变得面目全非,和和一直以为这里已经被拆掉了,不想原来一直保留着。
这么晚了,别墅还亮着灯。
韦之弦向和和介绍:“这位是王阿姨,自从上一位阿姨去世后,就一直是她在照看这幢房子。晚上有一位徐护理在照顾郑总,白天李医生和刘护士会过来。”
王阿姨说:“我知道和和小姐。我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娃。”后来和和知道,原来这位王阿姨,就是以前家中老保姆的亲妹妹,曾经做过郑谐的奶妈。
韦之弦问:“郑先生今天晚上怎么样?”
“他觉得有点疼,还是对药物有反应。晚上李医生来过一次。今天的吊针都打完了。”
和和说:“让我去看看他。”
“他刚刚睡着。”
“我要去看看他,只看一眼。”和和哀求。
和和在韦之弦与王阿姨的陪同下轻手轻脚地进了郑谐的卧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郑谐平时最不喜欢异味,无论消毒水味、汽油味还是香水味,他对所有的气味过敏,所以他特别讨厌医院,讨厌逛街,不喜欢浓妆的女人。
房间角落里留了一盏夜灯,幽暗的光线。徐护理将床头灯拧到最小的亮度,小心地调整角度,让光线避开郑谐的眼睛。
借着那一点微光,和和看到郑谐的半张面孔,肤色蜡黄,唇色苍白。室内暖气很足,他的被子只盖到腋下,睡衣领口半敞着,隐约看得见突出的锁骨,他比上回见面时瘦了许多。他的手交叠着放在胸口,肤色白皙的手背上,针孔与淤青的痕迹清晰。
韦之弦碰碰她的胳膊,示意他们应该离开了。
和和点点头。郑谐不喜欢有人靠他太近,以前他的房间很少有人能进去。如果他知道睡着时有这么多人窥视,一定会不高兴。
和和走开之前,又回到他床边,把他露在外面的手轻轻放入被子里。他的手冰冷。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低头离开,听到身后有一点响动,王阿姨已经急急地又跑回床边:“没事没事,别紧张,是和和小姐过来看看你。”又轻轻叫,“和和小姐,你过来一下好吗?”
和和紧张地一步步走过去,王阿姨开了灯,让她暴露在灯光中。
郑谐已经醒了,眼神有点空洞,慢慢地转向她。
她俯低身子,轻轻地叫:“哥哥,哥哥。”
郑谐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钟,似在看她,又好像什么都没看。然后他又闭上眼睛。
在和和将要离开时,突然郑谐咳了一下,徐护理立即上前用纸巾帮接住。和和回头只一瞥,分明见到纸巾上一团血迹,触目惊心。
她强忍住眼泪,以及扑回去的冲动。
和和晚上住在她以前的房间里。她的房间没怎么变样子,连新换的窗帘与床单,依稀也是与记忆中差不多的款式。
她睡不稳,一会儿梦见在沙漠里被烈日暴晒,干渴至极,一会儿又梦见在结冰的河上玩耍时掉进冰洞里,彻骨的冷。
醒来时,昏昏沉沉,口干舌燥,睁开眼睛看着似曾相识的天花板,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子说:“醒了醒了。你们果真是兄妹,连生病都扎堆。好了,你可以放心了,也该回房间去了。”
和和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家伙正回头说话。她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在她的床脚的一米外,郑谐坐在那里,穿一身很厚的棉睡衣,戴着口罩。
她一个鲤鱼打挺地坐了起来,叫道:“哥哥!”然后头晕眼花,眼前发黑,被那医生又按了回去:“躺下,别添乱子。”回头不知对谁讲,“给这姑娘弄点吃的来吧。”有人应了一声。
和和又挣扎着起来想看看郑谐,但是他已经站起来走了。他的背有一点点弯,不像往常站得那么笔直,走得也慢
和和又叫:“哥哥。”他果然还在生她的气,连看她都不愿意。
那医生说:“别理他。这孩子几天没吃饭,又天天打点滴,心情差透了,闹情绪。”
那医生看起来也就三十多,长了一张娃娃脸,居然叫郑谐“孩子”。
这个大人向和和自我介绍:“我是××医院的李兵,你哥的主治医生,也是他的小学同学,这两天还帮你看过病。本人今年三十二,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至今未婚。”
“我要去看看他。”和和没心情理会他的幽默。
“这两天你得离他远着点。你这重感冒会传染,如果把他给传染上,那可就麻烦了。”
原来和和这一觉睡下去,整整睡了二十个小时。最初大家只当她累了,后来推也推不醒,一摸额头,滚烫滚烫,这才慌了神。大概因她又冷又累,伤心又紧张,几种元素一起作用,重感冒便来势汹汹。
好在这幢房子完全不缺医生。郑谐不愿去医院,所以医生早晚一趟准时前来,顺便给和和验血挂水,她的烧很快就退了。
当和和被允许靠近郑谐以后,她天天守在他的床边。
那几天,郑谐总是不太清醒,醒了睡,睡了醒,睁开眼睛看她一眼,又闭上,不说话。他手上因为天天挂着药水,两只手全是针孔,清晰触目。醒来时总是又咳又吐,纸里摊着血丝。
和和看着,心仿佛被油煎着,呼吸都会痛。又不敢当着他的面流泪,强作欢笑。
给家里拨电话时,她正努力编着理由,妈妈突然问:“是不是郑谐病了?”
和和惊讶于妈妈的敏锐,支支吾吾词不达意地说着不严重只是小病症之类的话。既然郑谐有心要瞒着家里,那她自然也有义务配合。
和和妈说:“你留在那儿照看他也好。”
和和觉得没头没脑,又想不出所以然来。
表面上,郑谐恢复得也很快,过了几天可以开始吃一点东西,有时坐起来,甚至下床走一走,大多时间还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或者睁眼望着天花板,什么也不做,仿佛老僧入定。
“为什么生病了也不告诉我?”郑谐状况好转的第一天,和和问。
郑谐倚着床头,嘴抿成一条线,看她的样子就像她是陌生人一样。
“我不是真心要说那些话的,你不要生我的气。”和和眼圈泛红。
郑谐还是没做声,在本子上用笔刷刷地写:“你什么时候走?”
这是他目前与人的交流方式。他的字歪歪斜斜软弱无力,不见往日的清秀俊雅。
“我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
“不用。”郑谐写完这两个字,把本子扔一边,就自己躺下,拉上被子,自顾自地又闭眼睡觉。
隔天,岑世给和和打电话表示关心,和和躲在墙角应付了几句,转身时看见郑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