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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肤看看表，才六点钟，就在冰箱里拿了两个冰冻馒头，放到电饭锅里蒸着。拉开门，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雪肤走到花园里，两手叉在腰间，张开口，先吐出一口气，然后使劲吸了几口气，吐故纳新之后，她觉得浑身舒畅，全身的细胞都活跃起来。清晨，花园里的花草上都湿漉漉的，雪肤的脚被青草打湿了，有些凉。她伸手去摸一片花瓣上的露珠，那露珠滚动着，怎么也滚不到手心里，最后那花朵一颤，露珠滚到了地上，雪肤笑了。她走到夹竹桃树下，那满树的花已经开始凋谢，地上散落着片片花瓣。
雪肤蹲下身去，捡起几片花瓣，花瓣已经打蔫，那缕鲜红还没有褪掉。雪肤松开手指，掌心里的花瓣一片片散落到地上。雪肤看着花瓣，想起了《葬花辞》，随口背了几句：“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荷锄葬花的美人，蛾眉尖脸，满脸幽怨。雪肤摇摇头，走到大门口，从邮箱里拿出今天凌晨送的牛奶和报纸。
雪肤走到厨房，从电饭锅里取出馒头，用碗盛了，端到餐厅，放在餐桌上。她一只手拿了今天的《东海日报》，一只手拿着馒头，边吃边看。她先浏览了报纸的标题，一个题为《入室大盗灭门血案》的报道吸引了她。她仔细看下去，这个报道大意是一个男人入室行窃，主人是一个年轻貌美的独身女人。女人见到大盗，主动交出所有财物以求保命，大盗财物到手之后，色心顿起，又把女主人强行奸污了。事后，大盗怕这女人会报案，又用绳子把她勒死。
雪肤看得毛骨悚然，连食欲都没有了。她把报纸扔在一旁，心里非常烦躁。她想，这个男人是怎样的穷凶极恶，在和女人发生关系之后，又把她残忍地弄死。男女之间，有了那样的亲密接触，即便是心如铁石的人，也会变得心软吧？男女之间有了深厚的爱情，然后灵肉融为一体，这是一种对爱情的升华，但是现实生活是藏污纳垢的，这样神圣的事已经被种种不纯的接触弄得丑陋不堪。她又想，关于这件事，男女有着不同的理解，作为女人，至少是大部分女人，她对于和她发生过关系的人多少会有一丝柔情。男人呢？他完全可以像牲畜一样，干完事马上翻脸。像这样强奸完又灭口的事雪肤以前也听说过，而且她还知道许多人贩子把女人骗到手后，常常先奸污了，再卖掉。女人难道还要对这些和她有过关系的男人生出柔情吗？看来，女人真的应该慎重，不能轻易和男人发生关系，必须要在相互了解，情投意合的情况下才能做这件事。
六十六
雪肤原来一直对情和欲分得不是很清的，也没有认真想过，她总觉得，情和欲是一体的，有情就会有欲，有欲也会生情，但是现在看来，是她想错了，有情会有欲，但有欲却未必生情，就像她和李帅，纯粹是欲的结合，没有半点情意。而她和校园中相遇的青春美少年，不含一丝欲念，却使她永远怀念。
雪肤站起身，拎起挎包，走出门去。在大门口，她看了看表，六点半，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雪肤想去理发店做个发型。“凤凰阁”这个小区有两家理发店，一家是男人开的，名叫“好再来”理发店。一家是女人开的，名叫“飘逸之星”美发屋。雪肤抬头一看，自己正前方十米处就是“好再来”理发店。她信步走到理发店门口，刚要叫门，忽然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则报道，对男人的厌恶之情油然而生，她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她拐了一个弯，再走了五十米，一个挂着“飘逸之星”的店子就在眼前。这一家同样没有开张。雪肤站在门口，使劲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谁呀？”雪肤说：“开门啦，我要理发。”里面窸窸窣窣地响了一阵，门开了，雪肤吃惊地张开了嘴，原来开门的却是“好再来”理发店的主人。雪肤期期艾艾地说：“这里到底是‘好再来’还是‘飘逸之星’？”那男人说：“您管这叫什么店子？只要做的头发让您满意就成。”雪肤说：“是你做吗？”那男人说：“对，是我做，信不过我吗？您原来不是经常在我那里做吗？还夸我手艺不错，您都忘了？”雪肤说：“今天我不想让男人给我做头发。”那男人说：“您是不是刚被男人欺负了？把全天下的男人都恨上了？不要紧，您等着，马上给您请来一位女将。”
男人走进室内，在里面低声说着什么，隐隐约约听到女人撒娇的声音。一会儿功夫，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身穿一件袒胸露背的睡衣走了出来，看到雪肤，热情地说：“啊哟，我说是谁，这么大架子，连我们小区著名的发型师汤姆的面子都不给，原来是诗人雪肤啊。”
雪肤说：“我可是第一次到你这里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姑娘粲然一笑，说：“一朝成名天下知，谁叫您是名人呢？在这个小区，谁不知道您的大名啊？对了，您好像瘦了很多。”雪肤说：“是，我瘦了五十斤。”姑娘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啊”了一声。雪肤说：“我今天要去电视台有事，我想做个新潮一点的发型，现在就做。等会儿我还要去买衣服，来得及吗？”姑娘说：“行，来得及，您先躺到这里，我给您洗个头。”雪肤说：“在家里才洗的头，还没干呢。”姑娘说：“那就可以不洗了，您坐到这里来，我用电脑给您设计一下发型。”
雪肤坐到电脑前，姑娘先给雪肤拍了一张相片，然后连接到电脑上，电脑里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发型各异的雪肤。姑娘说：“您自己看，觉得哪张相片最好看，就告诉我，我就给您剪这种发型。”雪肤抓住鼠标，一张一张细看，最后选定了一个发型。姑娘一看，恭维道：“毕竟是大作家，审美就是与众不同，一选就选了个最脱俗的。不过这种发型比较贵，做一次四百元钱。”雪肤说：“好，四百就四百，只要做得好看就行。”
姑娘请雪肤坐到镜子前，给雪肤打理起头发。那个看似简单的发型，梳理起来却很费事，又是夹子，又是摩丝，又是橡皮筋，还要用电烫，又要用吹风机吹，姑娘一口气弄了一个小时，这个漂亮的发型才弄好。她拿了一面镜子，让雪肤看后面的效果。雪肤看了看，果然是高雅别致，心里也很高兴。雪肤付了钱，一看表，已经是七点半钟，她急匆匆地跑到小区门口，拦了一辆车，往“帝国大厦”赶去。
雪肤来到帝国大厦门口，叶棉已站在那里等着她了。叶棉一看到雪肤，就跑过来喊道：“黄姐，黄姐。”雪肤平常在健美中心见到的叶棉都是身着健美服，虽然漂亮，毕竟单一。今天看到叶棉穿了一条素色小花的长连衣裙，领子处剪裁得非常时尚，露出浑圆的双肩，下摆很大，更显得亭亭玉立。雪肤拍拍手说：“叶小姐，你真是倾国倾城啊！要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你呢？”叶棉说：“黄姐，在过去两个月，你这么说我，我也认了。现在你这样说我，我觉得是一种讽刺。你想想，有你这样的美人在我面前，我怎么称得上美呢？”雪肤说：“你快别恭维我了，我自己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只能说不丑吧，要是别人说我漂亮，多半是安慰我啊。”叶棉说：“黄姐，你就是诗人雪肤吧？真对不起啊，你在我那里那么久，我只把你当一个普通的顾客看，根本没想到你是著名诗人雪肤。”雪肤说：“我本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减肥者呀！”叶棉说：“黄姐，你这次给减肥药做形象代言人，其实你减肥和它是完全无关的，所以我想也请你做我们健美中心的形象代言人，不在电视台拍广告片，只是拍一些大幅照片，在市区内给我打打广告，而且我不付钱，你同意吗？”雪肤说：“行啊，我本来就是在你们那个健美中心减肥成功的。”叶棉非常高兴，说：“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雪肤说：“今天没有空，改天我请你。谢谢你放下手头的工作，陪我来买衣服。”叶棉说：“别的不说，你请我陪你买衣服，可真是选对了人。只要你钱带得够，管保你买到漂亮时尚的衣服。”
两人边说边走，上了电梯，来到大厦三楼。那些导购小姐看到雪肤和叶棉，都热情地迎上来，争着向她们介绍自己的服装品牌。叶棉说：“我知道有一个香港的品牌叫‘天之骄’的，非常高贵，很适合你的身份和气质。”雪肤说：“那就去看看吧。”两人东转西转，终于看到了“天之骄”这个品牌。雪肤看到这个牌子的衣服，一律是非常内敛的颜色，不是浅棕色就是深灰色，但是质地都好，款式也很优雅，的确适合三十多岁的白领女性。
雪肤向来认为只有鲜艳颜色才让人显得有气质，现在看到这么内敛的颜色居然也这么衬托人的气质，这才明白自己离时尚有多远。叶棉叫导购小姐拿来一条连衣裙。颜色是浅棕色的，腰部又特意设计了三道暗绿色的斜线，裙子下摆由两块布组成，没有缝合到一起，却由扣环扣着，能松能紧的那种。裙边不是通常的整齐划一的线条，前后都拉了一条斜线，给人一种很现代的感觉。雪肤走进试衣间，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小心翼翼地把裙子穿上。她走出试衣间，站到镜子面前，自己都屏住了呼吸。确实是非常漂亮！这条裙子无论是款式和颜色，都非常适合雪肤，把她整个人衬托得格外高贵，格外优雅。叶棉围着雪肤转了一个圈，说：“小姐，这条裙子打折吗？”小姐说：“这是新款，不能打折，定价是一千二百元整。”叶棉对雪肤说：“黄姐，你穿上这条裙子真的很好看，就是贵，你舍不舍得花这么多钱买这条裙子？”雪肤说：“一千二百元钱，不贵。小姐，可以刷卡吗？”
导购小姐喜笑颜开，连声说：“可以刷卡，可以刷卡。”叶棉说：“黄姐，你就穿在身上不要脱下来了，很好看。”雪肤看看表，八点半了，就说：“好，我就穿这身衣服直接去电视台，以后再请你陪我多买几套衣服。今天因为时间关系，就不买了。”叶棉说：“好，我随叫随到。”雪肤在柜台刷了卡，和叶棉两人又乘了电梯，下了楼。
六十七
雪肤和叶棉在帝国大厦门口分了手，雪肤坐车往电视台赶去。九点整，雪肤到了东海电视台的门口。她打了刘林丰的电话，电话是个女人接的，说刘导还在睡，问她是谁？雪肤说是刘导约好拍广告片的。对方的声音立即热情起来，连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雪肤，并叫她等一等，刘导顶多半个小时就到。雪肤答应一声，就站在电视台大门口等。
在大门口看门的是一个小伙子，他打量了雪肤半天，迟疑地问：“你是雪肤吗？”雪肤说：“是。”那个小伙子马上站起来，请雪肤进去，并搬来一张椅子，请雪肤就坐。他说：“我昨天就听刘导说过，今天要请您过来给‘关雎’减肥茶拍广告的，没想到您来得这么早。”雪肤说：“现在都九点了，还早吗？”小伙子说：“您不知道，这电视台的工作时间和别处是不同的，他们工作大多在晚上。您想想，晚上才是观众收视的黄金时间。他们通常要工作到凌晨才能睡觉，白天上班就比别的单位上得迟，最早也要十点以后，刘导通常是十一点来上班。”雪肤说：“哎呀，那我不是还要等两个小时吗？”小伙子说：“不用，刚才不是打过电话吗？是女的接的吧？那个人是著名主持人侯秀，就是那个主持‘造星厂’的。”雪肤说：“你对刘导的事倒是很了解。”小伙子说：“不是我特意去了解，侯秀跟着我们刘导，这件事在电视台无人不晓。想当初，侯秀刚来电视台的时候，精瘦精瘦，整个人竹竿似的，来电视台干什么的，知道吗？跟我一样，打杂，给各个办公室端茶送水，她还干得挺欢呢。后来不知道刘导怎么看上了她，她就一下子发达了，钱袋吹气球似的鼓起来了。她除了为我们刘导献身之外，还能做别的吗？你不要看她在电视上人模人样的，肚子里没一点墨水，连‘顶尖’这个词的意思都不知道，不敢去问别人，来问我。”
雪肤说：“你的嘴巴也够损了。我也看过侯秀主持的节目，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吧，还觉得她妙语连珠，挺有水平的。”小伙子说：“屁！那都是别人写好了她照着背的。不过这女人，背的功夫倒是不错，上午才交给她的稿子，她下午就能倒背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