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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就是那么做”。
“我决心向敌人宣战。”
“我懂了,”我高兴地说:“你早就收到过匿名信了,是不是?”
爱美·葛理菲是个不屑说谎的人,她迟疑了一会儿,才红着脸说:“喔,
对,可是我没让自己为那件事多费神。”
“让人很不舒服吧?”我用同病相怜的态度问。
“那当然,这种事本来就是这样。神经兮兮,胡说八道的!我只看了几
个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把扔进垃圾筒里。”
“你没想到要拿给警方看?”
“当时没想到,我总觉得——”
我几乎忍不住脱口而说:“无火不生烟!”不过我还是克制住自己,没
有说出口。
我问她有没有想过,梅根母亲的死,会不会造成她经济上的困难,她有
没有需要自立谋生?
“我记得她祖母留过一小笔钱给她,当然,狄克也会永远给她一个安身
之地。不过她要是能找个工作,不要像现在那样到处闲荡,或许会更好一点。”
“我觉得梅根这么大的女孩,正是爱玩的年纪,而不想工作。”
爱美胀红了脸,尖声说:“你和其他男人完全一样,不喜欢女人跟你们
男人竞争。你不敢相信,女人居然也能赚钱过日子,我父母亲就抱着这种观
念。我很盼望能学医,他们就是不愿意听我提到交学费的事,可是却心甘情
愿地替欧文付学费。但是我相信,要是我真的学了医,一定会比我弟弟做个
更好的医生。”“真遗憾,”我说:“你一定觉得很难过,一个人想做一件
事。。”
她迅速接着说:“喔,我现在已经不把它放在心上了,我的自制力很强,
生活忙碌得不得了,可以说是林斯塔克最快乐的人。要做的事太多了,我决
心站起来反抗以往那种女人只能在家里做事的偏见。”
“很抱歉冒犯了你。”我说。
我以前从来没想到爱美·葛理菲说话会这么激烈。
第三章
当天稍晚,我在街上遇到辛明顿。
“梅根和我们住几天没关系吧?”我问:“她可以陪陪乔安娜,因为乔
安娜在附近没什么朋友,老觉得很寂寞。”
“嗯?啊——喔,梅根,是啊,你们太好了。”
这时,我忽然对辛明顿产生一股不满的感觉,好久都没办法平复。他显
然早把梅根忘得一干二净。要是他根本不喜欢那女孩——男人有时候免不了
会嫉妒前夫的孩子——我也不会介意,可是他并非不喜欢她,而是根本没去
注意她。就像一个不喜欢狗的人,不会注意到屋里有一只狗,等不小心跌跤
到狗身上,才骂它一顿,注意到它的存在;偶尔,要是狗凑上来要你拍拍,
你也会随手拍拍它。辛明顿对他继女就是带着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所以我
很不高兴。
我说:“你打算怎么安顿她?”
“安顿梅根?”他似乎非常意外:“噢,她会照常住在家里,我是说,
这当然还是她的家。”
我挚爱的祖母在世时,常常爱边弹吉他边唱歌,我记得其中有一首的最
后几句是:
啊,最亲爱的女孩,我不在这儿,
没有容身之处,没有任何地位,
无论海边或岸上,都无法安身,
只有,啊,只有在你的心中。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哼着这首歌。
我们刚喝完午茶,爱蜜莉·巴顿就来了。
她是来谈花园的事。
我们谈了大概半小时之后,一起走到屋后去。
这时,她放低了声音说:“希望那孩子——没对这件可怕的事感到太难
过吧?”
“你是说她母亲的死?”
“那当然,不过我真正的意思是指隐藏在这件事之后的不快。”
我很好奇,希望巴顿小姐能进一步解释。
“你的看法呢?会不会是真的?”
“喔,不,不,当然不是,我相信辛明顿太太绝对——她没有——”瘦
小的爱蜜莉·巴顿微红着脸,支吾道:“我是说绝对不会有这种事——不过
当然也可能有人真的这么想。”
“喔?”我凝视着她说。
爱蜜莉·巴顿胀红了脸,象个中国磁制的牧羊女。
“我猜,这些匿名信一定是别有用心,故意想引起别人的痛苦、悲哀。”
“寄信的人当然有他的目的。”我严厉地说。
“不,不,柏顿先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指写信的人,我是说,
写信的人必定受到上天的允许,想要引我们注意自己的缺点和短处。”
“上帝应该可以换个不那么令人讨厌的方式吧!”我说。爱蜜莉小姐自
言自语道,天意是不可测的。
“不,”我说:“人往往把自己做的坏事归于天意,我甚至可以说你是
魔鬼的化身。巴顿小姐,事实上根本用不着上帝来惩罚人类,人类给自己的
惩罚就已经够多了。”
“我真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做这种事?”
我耸耸肩说:“神经接错了线。”
“真是件可悲的事。”
“我觉得没什么可悲,只认为很可耻,对,一点也没错,可耻极了。”
巴顿小姐脸上的红晕消失了,脸色变得非常苍白。
“可是到底为什么,柏顿先生,为什么呢?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快乐吗?”
“感谢老天,你我都不懂其中有什么乐趣。”
爱蜜莉·巴顿低声说:“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至少我记得没有。
这个小社区一直很安定快乐,要是让我过世的亲爱母亲知道了,真不知道会
说什么?唉,幸好她已经过世了,看不到这种事。”
从我以往所听到关于老巴顿太太的一些评语,那位老太太应该非常坚
强,甚至很乐于听到这种新鲜刺激的事。
爱蜜莉又说:“这件事真让我失望透了。”
“你自己——嗯——接到过匿名信吗?”
她满脸通红地说:“噢,没——噢,没有,真的没有。唉!要是接到就
太可怕了!”
我马上向她道歉,可是她好像很不安地走开了。
我回到屋里,乔安娜坐在客厅里她刚点燃的火炉边,今晚似乎很冷。
她正在看一封信。
我一进门,她马上转过头来。
“杰利!我在信箱里发现这封信,是别人亲自投进信箱的,第一句话就
说:‘你这个虚伪的妓女。。’”
“还有什么?”
乔安娜大笑道:“还是那些老套。”
她把信扔进火里,我快步跑上前,把信从火里抢救出来,还好,只烧了
一点点角。
“别烧掉,”我说:“也许用得着。”
“用得着?”
“我是说警方。”
第二天早上,纳许督察来家里找我。第一眼看到他,我就非常喜欢他。
他是那种最标准的“犯罪调查科”郡督察,高高的个子,带着军人的英
挺气概,安详沉思的双眼,带着率直、不虚伪的态度。
“早,柏顿先生,”他说:“相信你可以猜到我来拜访的原因。”
“嗯,我想是为了匿名信的事。”
他点点头。
“听说你收到过匿名信?”
“对,刚搬来不久就收到了。”
“信上怎么说?”
我想了想,然后尽可能照原信上的字句念出来。
督察肃然凝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念完之后,他说:“我懂了,你没把信留下来吗?柏顿先生。”
“真抱歉,没有,因为我当时以为只是对我们这些外地来的人表示反感
的一个特例。”
督察会意地点点头。
“可惜了。”他简单地说。
“不过,”我说:“舍妹昨天也收到一封,她本来想丢进火炉里,幸好
我及时阻止她。”
“谢谢你,柏顿先生,你考虑得真周到。”
我走到书桌边,打开锁住的抽屉拿出那封信。我把信锁起来,是因为我
觉得派翠吉不适合看到它。
我把信交给纳许。
他看完信之后,抬头问我:“这封信跟上次那封的外表是不是一样?”
“我想是的——我记得差不多。”
“信封和正文也一样吗?”
“对,”我说:“信封是打字的,正文是剪下印刷字体贴成的。”
纳许点点头,把信放进口袋,又说:“柏顿先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
我到局里去一趟?我们可以开个会,免得浪费时间。”
“当然愿意,”我说:“是不是现在就走?”
“如果你方便的话。”
门口有一辆警车,我们上车驶向前。
我说:“你想你会不会查个水落石出?”
纳许十分自信地点点头,说:“喔,当然,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这种案子的进展通常很慢,不过警方都相当有把握,
只要把事情归纳一下,理出头绪,逐渐缩小调查范围就可以了。”
“淘汰掉多余的部分?”
“嗯,一般来说,是的。”
“注意各家信箱,检查打字机、指纹等等?”
他微笑道:“说得对极了。”
到了警局,我才发现辛明顿和葛理菲都在。纳许介绍我认识一个穿着便
服,下巴瘦削的高个子男人——葛瑞夫巡官。
“葛瑞夫巡官从伦敦来帮忙我们,”纳许解释道:“他是调查匿名信案
子的专家。”
葛瑞夫巡官无奈而悲哀地笑笑。我心里想,一个人要是一生都在寻找匿
名信作者,必然经常遭到挫折和失望。不过葛瑞夫巡官只表现出一种悲哀的
热诚。
“这种案子全都一样,”他的声音低沉忧郁,像只垂头丧气的猎犬,“看
了那些信里的文句和信上所说的事,你一定会感到很诧异。”
“两年前我们办过一个匿名信案子,”纳许说:“葛瑞夫巡官当时帮了
我们很大的忙。”
我发现葛瑞夫面前的桌上,散放着一些匿名信,他显然已经看过了。
“办这种案子,”他说:“最困难的就是收集这些匿名信,收到信的人
不是把信丢进火里,就是不承认收到过信。你知道,有些人实在很愚蠢,生
怕跟警方扯上关系,这里有很多人都这样。”
他接着说:“不过我们已经收集到不少,可以着手调查了。”
纳许从口袋里拿出我给他的信,递给葛瑞夫。
后者看完信,把信也放在桌上,用赞赏的声音说:“很好,很好——真
的很好。”
如果换了我,不会用这种方式来形容匿名信,可是我想,专家或许有他
们自己的见解。这种随便乱责骂人的字句,也能使“某些人”得到乐趣,使
我感到很高兴。
“我想,我们已经有足够的资料可以着手调查,”葛瑞夫巡官说:“麻
烦各位,如果再接到匿名信,务必马上送到局里来。另外,如果听说别人接
到匿名信(尤其是你,医生,希望你特别留心病人的谈话),也要尽量请他
们把信带来。目前我手边有——”他数了数桌上的信——“一封给辛明顿先
生的信,是两个月以前收到的,另外还有葛理菲医生、金区小姐、马吉太太、
三冠酒店的女侍珍妮佛·克拉克,以及辛明顿太太、柏顿小姐和银行经理,
都收到过信。”
“的确很够代表性了。”我说。
“跟别的案子比起来也毫不逊色。这封信和那个女帽制造商店的女人写
的信不相上下,这封信和我们在诺珊柏兰那个案子发现的信也差不多。老实
说,各位,有时候我真希望看到一些‘新’的东西,别老是这么陈词滥调的。”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我呢喃地道。
“对极了,先生,如果你干我们这一行,就会知道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纳许叹口气说:“是的,一点都没错。”
辛明顿问:“你们对写匿名信的人是不是已经胸有成竹了?”
葛瑞夫清清喉咙,发表了一小段演讲:
“这些匿名信都有几个相同点,各位,我不妨一一列举出来;这些信的
正文所用的字,都是从一本书上剪下来的,这本书已经很旧了,我想应该是
一八三○年左右印的书。写信者的目的显然是为了怕人认出他的笔迹,不过
这种伪装在专家眼里算不了什么。信封和信纸上都没有明显的特征,换句话
说,除了邮局人员、收信者之外,还有一些零乱的指纹,但是却没有共通的
特殊指纹,可见写信者非常小心,戴了手套进行工作。”
“信封是用温沙七号打字机打成的,机器已经很老旧了,其中‘a’和‘t’
两个字母都有点故障,没办法排成一直线。大部分信都是在本地投邮,或者
直接放入信箱的,可见写信的人住在本地。写信者是位女性,我认为是中年
以上的女性,而且很可能未婚。”
我们充满敬意地沉默了一、两分钟。
接着我问:“打字机是你最好的线索,对不对?像这种小地方,要找出
这一点并不困难。”
葛瑞夫巡官悲哀地摇摇头,说,“这你就错了,先生。”
“不幸的是,”纳许督察说:“那部打字机太容易得手了,本来是辛明
顿先生办公室用的,后来他送给女子学校,这一来,任何人想用都很方便,
这儿的仕女都经常到女子学校去。”
“你难道不能从——嗯——从打字的轻重来判断吗?”
葛瑞夫又点点头,说:“不错,可以这么做——可是打信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