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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不过你心里应该也有底,当时那种情况确实很不好说,因为没有第四个人在场,勉少爷到现在还昏迷着,老罗说话说的很死,所以一时半会之间根本查不出什么。”
我点点头,其实我并不在乎老罗说什么,甚至不在乎卫勉说什么,我只在乎老头子的态度,只在乎他的想法。我自己的良心知道,老罗和卫勉不是我害的,对他们两个我问心无愧,但那只匣子却是从我手中丢掉的。
如果老头子相信我,我就死不了,总有一天会把事情的真相查出来,还自己一个清白。如果他不相信我,我还不如早点死了省心。
“你放心。”曹实回头看了看在门外游弋的看守,凑到我耳边说:“你的命保住了。昨天八爷跟我谈了足足一个小时,说的就是该怎么处置你。天少爷,事情是明摆着的,就算八爷相信你,但有一点,东西是在你手上搞丢的,而且这事已经传开了,很多人都在看。你还不知道,八爷的几个老伙计,除了方叔,其他的都出面了。”
一时间我就有点意外,老头子和他原来那套班底年纪都大了,做不了大事,几个老伙计有自己的身家,吃喝不愁,很久都不掺和生意上的事情。
“他们都出面干什么?”
曹实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有意躲避我的目光,他笑了笑,避重就轻:“几个叔爷过去在八爷手底下做事,都是老辈人,对情谊看的重,老罗出了点事,他们都来问问。”
我一口气就嘬掉了半截烟,心里顿时亮了,这几个老家伙的来意不可能象曹实说的这么简单,他们是来找老头子讨说法的。
“老曹,你别绕圈子,直说吧。”我叹了口气:“他们怎么说的?我是在家里长大的,有些事情不用骗我。”
“这还用我说吗?”曹实摇摇头:“叔爷们跟八爷谈了一会,话没有点透,但意思是明摆着的,希望八爷凭心处置。老罗的情况还好,所以几个叔爷聊了不久就都走了。天少爷,你不要怨他们,这么一大摊子人,都在八爷手下讨生活,凡事没有规矩是不行的。”
“不怨,谁也不怨。。。。。。”我随手扔掉烟蒂,重重朝墙上一靠,不知道自己心里是酸还是苦。人情,人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年年过生日的时候,几个老伙计看着老头子的面子,都会出来一起吃顿饭,对我亲热的不得了。但出了这样的事情,人人都恨不得撺掇老头子按家法办了我。
我也不怨曹实,他夹在老头子和几个老伙计之间,很难做人。他刚跟老头子的时候,几个叔爷都还没有洗手,是他的长辈,换句话说,那个时候,曹实是吃老头子的饭,其实也是吃这几个叔爷的饭。
“天少爷,你不要多想。”曹实郑重其事说:“几个叔爷走了以后,八爷和我又说了很久,他的心思我揣摩不透,他问我什么,我就照实说了自己的想法。最后,他跟我说,要把你送到咱们设在昭通的档口去。”
“要我去档口?”我精神立即一振:“去多长时间?”
这种发配也是一种惩罚,但很轻微,一般都是对待那些档口和盘口上主事的人,他们犯了小错,不能不管,也不能太狠,就把他们从原来的位置上抹下来,安置到其他没有油水的地方去。
“这个就说不准了,不过你想想,这次的事情这么大,还牵扯到勉少爷,八爷能这么处置你,真出乎我的意料。我觉得,他心里还是信任你的,毕竟你从小就跟着他,没有人比八爷更了解你。发配你去昭通的档口,也许就是个幌子,堵堵大家的嘴,过段时间就会把你弄回来。你记住,到了那边一定要老实,哪怕什么都不做,千万不能胡折腾,八爷这边,我会找机会跟他说情。”
很显然,我这条命总算保住了,可能这些天老头子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最终对我从轻发落。我立马有了精神,从床上跳下来就朝外冲:“卫勉住在那里!”
这口黑锅背的很冤枉,老罗那个辈分的叔爷,我也不能太造次,指着鼻子找他对质。但对卫勉就不可能这么客气了,实话实说,这几天我情绪很低落,但一听到自己的命保住了,心里的怒火就蹭蹭往上冒,想找卫勉去对质。
“不能去!”曹实一把拦住我,神情变的很严肃:“勉少爷的伤很重。”
“我等!等到他伤治好之后再说!”
“天少爷!”曹实的语气一下子就严厉了许多,把我拖回来,说:“这个节骨眼上,你还要这样,一旦惹出事,八爷怎么办?现在不是你要不要见勉少爷,而是勉少爷还有其他人都不愿见你,你想不明白吗?”
我开始还很不服,但听了曹实的话就泄气了。
“八爷这样处置你,背地里挡了多少人的口水?天少爷,说句不知轻重的话,如果这个时候你再出什么岔子,谁都保不住你了。听我的,暂时不要去找罗叔和勉少爷,在昭通那边呆着,等这件事情平息下来,我尽力替你说话,等到那一天,你还是天少爷,想查什么事情都有时间的。”
我沉默了,曹实说的一点都没错,打发我去昭通的档口,确实是微乎其微的惩罚,但我心口仍然觉得很堵,惩罚轻微并不代表我身上的黑锅已经取掉,所有人都会说这是老头子在偏袒我。虽然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等卫勉苏醒,然后找他对质,但暂时没有这个机会了。
曹实又和我聊了一会就离开了,我躺在床上一口气抽了半盒烟。第三天,有人把我从黑屋子放出来,说老头子要我跟他一起吃顿饭。
见到老头子,我依然想不出该说什么,桌子上全都是我平时喜欢吃的菜,老头子换了件崭新的短领棉袄,看上去却没有一点往日的神采。我们就这样脸对脸的呆坐了十分钟,他伸手指了指桌上的一盘松鼠桂鱼,说:“吃吧,从小到大,你都喜欢吃鱼。”
我拿筷子夹了一块鱼肉,还没进嘴,眼圈就红了。望着已经风烛残年的老头子,我比以往任何时候想的都多,我想起他和薛金万斗的最凶的那两年,风声一直很紧,方叔带我住在乡下,平时把我关在屋子里不许出门,老头子每个月都会抽时间悄悄到乡下看我,只有见到他的那一刻,我才是最快乐的。他陪我玩纸牌,让我骑在他脖子上去摘果子,给我养的几只小鸡喂米。。。。。。那时候的老头子还很健壮,一伸手就能把我举过头顶,而现在,他连一根拐棍似乎都拿不住了。
过去的很多年我都不习惯流泪,因为在我身上没有发生过什么可以让我流泪的事情。但这顿饭,每一口食物都是混合着泪水咽下去的。
我把那盘松鼠桂鱼吃的干干净净,然后重重给老头子磕了个头,转身离开房间。
第二天,我就收拾了一些行李,从江北动身出发。临行前曹实跟我讲了昭通那边的情况,嘱咐了一些相关事宜。我告诉他我会好好呆着,因为我想早点回来。
第14章被扑
枯燥的旅途没什么可说的,两个负责“押送”我的伙计把我送到档口后就按原路返回。这个档口是三年前老头子派人扎下来的,位于恩波楼附近,一共有五个人,一个档头加四个伙计。昭通档口已经接到了江北的指令,档头亲自到车站接的我,江北那边发生的事还没有传到这里,档口上的人也不知道我的来意,总之对我都很恭敬。
昭通这边的档头是个老家伙,姓周,别人明面上叫他周叔,背后都喊他麻爹。据说这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在老头子手下混了最少十几年,把江北所有的档口盘口全干了一遍,走到那里都惹的人烦不胜烦,最后实在没地方安插了,就把他弄到桥东档口去当“锁头”(在这一行中,档口负责找货,盘口负责出货,有时候档口的货积压的太多而盘口来不及销出去,就需要暂时存放起来,所谓的锁头就是专管保养维护土货的人)。
说起来麻爹只比我早到昭通一个来月时间,这人有个毛病,贪嘴而且贪杯,一个月以前喝多了被叫去盘货,结果失手打碎一只掐丝珐琅瓶。
这其实是件可大可小的事情,如果人缘好的话,上下遮掩遮掩,也就混过去了。关键是麻爹人缘奇差,只不过打碎只瓶子,有人竟然提议点他天灯,气的麻爹喷血。
点天灯当然不现实,不过还是有人使坏,最后就把麻爹给倒腾到昭通来。做这一行的人都知道,离开自己的势力范围,到别的地方开档口是很费力的事,如果档口没生意,那么开设它也就没什么意义,如果生意好,当地那些黑心同行说不准暗地里就把整个档口给扑掉。尤其昭通这个地方,离江北太远,老头子又不是威震天下的人,一旦出事,连后援都没有。
我在这里安下身,不久之后麻爹就笑眯眯的到我房间,随口聊了些闲话。他的目光和话都有点闪烁,很快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来套话的。象我这个身份,按常理来说是不可能到这么偏远的档口来的,麻爹和他手下的伙计心里有点不踏实,想找我问个明白。
我肯定不会对麻爹说实话,敷衍过去,同时对这个老家伙有了第一印象,嘴皮子特碎,好像有点喜欢搬弄是非,很八卦。
不过继续接触下来,我觉得麻爹还是挺好交往的,就是话太多,而且喜欢吹吹牛。昭通这个档口设在市区边缘,过去是当地人单独盖的房子,用来开饭店,生意一直不怎么好,所以被我们盘下来改成杂货店做掩饰。我一连住了半个月,每天除去吃饭睡觉就是看电视,生意上的事一句都不过问。麻爹倒也没问那么多,得空就跟我喝酒吹牛,关系还算融洽。
离开杂事横生的江北,我胸口那块石头也渐渐轻了,只想舒缓一下心情,再找合适的机会回去,彻底把那件事查清楚。中间跟曹实通过两回电话,他说事情一直在查,但可能会很棘手,要我不用太急。我没多说什么,只拜托他照看好老头子。
麻爹也不是什么干正事的人,把档口的事全都扔给四个伙计,自己悠哉悠哉的混日子。这天我起的晚了,到前面拿烟的时候看见麻爹正趴在柜台上跟一个买东西的瘦婶子聊天,看的出麻爹聊的很快乐,皱巴巴的眉头舒展的一马平川,浓重的连心眉似乎都黑亮了许多。我还看见他塞给瘦婶子一瓶一块四的酱油却只收一块钱。
“麻爹,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
“薄利多销,只为拉个回头客,另外。。。。。。”麻爹直了直腰:“天少爷,咱们聊天的时候都说了很多次了,老子姓周,不姓麻。”
“知道了麻爹。”
麻爹无可奈何的一翻白眼,又转脸望着瘦婶子远去的背影,胸有成竹的说:“底子是块好底子,脸盘长的也端正,别看现在瘦巴巴的没什么看头,两年好日子一过就养富态了,老子不打算在这鬼地方长住,否则真想跟她好好聊聊。”
“麻爹你很有经验?”
“那当然。”麻爹一摇三晃的坐到我身边,喝口茶后接着说:“老子年轻时也是阅女无数的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天少爷,这附近有家店,汽锅鸡做的不错,宣威火腿也很地道,你要有心听我讲讲红尘往事,就破费请我吃一顿,保管你觉得这钱花的不亏。”
我从小生活在北方,刚到昭通难免水土不服,胃口一直不怎么好,一听汽锅鸡,倒还真勾起点食欲。当天晚饭的时候,我和麻爹跑到那家店去吃饭,没想到小店生意好的不得了,我们去的晚了,足足等了个把钟头才坐上桌,点了几个店里的特色菜,味道果然出众。
麻爹真是让我不得不佩服,都这岁数的人了,什么都吃,从馆子出来后又拉我去吃炒冰醒酒,我们俩一边跟一帮孩子拿勺吃炒冰一边聊天,麻爹满嘴云天雾地,那牛吹的简直听不下去,他说他原来并不做这一行,而是正经上班的机关职员,跟省长的女儿谈恋爱,后来他不想谈了,女方不同意,非要结婚,省长也给他施加压力,万般无奈之下,他才丢掉工作背井离乡出来流浪。
直到一帮孩子跑光了,卖炒冰的也收摊的时候,我们俩才摸摸肚皮回去。别说,这种生活真是我非常喜欢的,没有什么负担,没有那么多烦心事,吃饭吃到肚皮圆,睡觉睡到自然醒,很惬意。
路上的行人已经稀疏了,我和麻爹都带着点酒意,脚步发虚。从小馆子到档口这条路很偏,走到半道上就看不见人影了。
但接下来我就感觉有点不对,身后似乎有人暗中尾随,但又瞧不见人,这么一来,脚下的步子就慢了。麻爹好像也有所警觉,嘴巴渐渐闭紧,走着走着突然从路边捡起两根手腕粗的棍子,递给我一根,然后皱着眉头说我们被围上了。
我接过棍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四周黑暗的角落里慢慢冒出十多个人,一点一点把我和麻爹围到正中,当时我第一个反应就以为这帮人是来扑我们档口的,身体里残存的酒意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包围圈刚一合拢,对方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