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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凉颜伸手,按在她无力垂在桌上的手,钻心的疼顿时从手腕处袭来,蚀心裂骨。梅牵衣咬着牙道:“展凉颜,我应该提醒你,武林山庄离此不远,你最好封住我的哑穴。”
展凉颜眼眸明灭,半晌,手指忽动,喀地一声,又将她骨头复原,随即起身,拂袖离开,走到门口,他突然停步,道:“梅姑娘,你知道吗?你打一开始,就确定我的名字,不好奇我的长相。你认识我。”顿了顿,他又道:“认识我的人,多是我要杀的人。”
【文】梅牵衣惨白着脸,握着手腕,趴在桌上喘息,道:“是吗,那为何你不杀我?”
【人】展凉颜幽深的眸看着她,半晌,没有回答,径直出门去了。
【书】梅牵衣松了一口气,顺势一滚,滚落到旁边的床榻上,仰面望着窗外月已没山,苍蓝微明。摸着手腕处隐存的疼痛,长吐两口气。
【屋】梅牵衣,你笨啊,你跟他怄什么气,活该讨苦吃。
可是,怨啊!这浓浓的怨气,不发出来她心里不快活。明知最后吃苦的是自个儿,还是忍不住。
天亮的时候,他们离开了西湖,往南穿山,在武林山庄的眼皮底下而过。梅牵衣当他们从未起过冲突似的,毫无芥蒂地问他:“你不怕被人发现?”
展凉颜银月的面具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却很明显能让人察觉到他轻蔑的冷笑。梅牵衣也懒得自讨没趣,想了想,又道:“那你能帮我给我爹娘捎个信,告诉他们我安好么?”
展凉颜瞪着眼看了她一眼,道:“你说出与灵婴楼的关系,我立刻送你回去。”
梅牵衣道:“你说过,认识你的人,多是你要杀的人,我没那么笨,等我说了,就没命了。”
展凉颜微微眯眸:“那你最好相信,本座耐心用完时,不管你说与不说,你都会没命。”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已在钱塘江上,梅牵衣望着窗外阴沉的天气,云层压得极厚,像是随时随地都可能倾塌下来。展凉颜似乎很闲,在船舱的另一边窗口,优哉游哉地在下棋,时不时地抬首望着窗外,像在等着什么。
梅牵衣笑道:“你就这么自信,等你耐性用完时,我还会困在这里等死吗?”
“你不妨一试。”展凉颜头也没抬,自顾自地研究着面前的棋盘。就像以前很多个日日夜夜,那样。
他其实对她很好很宽容的。像现在,他想独处时,没人敢打扰他,但她来,她在,他都不介意。他的寝居她常常不经允许就随便闯入,他也从来不骂她。他喜爱他的银月面具,不允许别人碰,可她想看,他也会很大方地取下来给她看——虽然她常常在他取下面具时,就忘了看面具,只看他了
梅牵衣静静地看着他半晌,突然道:“你知道吗?我有喜欢的人。”
展凉颜眼皮都没抬一下,像没听见似的。梅牵衣不管他,继续慢慢道:“是在去武林山庄的路上,在太湖上,那天的天气比今天还糟,下着雨,很小、很小的那种毛毛雨,落在身上柔柔的。我坐在船头看风景,然后就看到了他,他坐在一艘画舫里”边说着,偷觑了那边的男人一眼,男人的手果然顿了顿。梅牵衣偷偷笑了笑,双手捂上脸颊,道:“我对他一见钟情了。”
心头忽然扑通扑通地快跳起来,比想象中跳得还快,心脏处震动厉害。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却仍旧为这反应感到不知所措,脸颊突然泛出热潮,在指下迅速晕出暖意。
展凉颜回过头来,望着她双眼晶晶,小手捧着两腮,一副害羞无措的模样。他心头忽悸,微眯了眯眸,道:“不必跟我说。”
梅牵衣还惊愕在自个儿的心跳与臊意里,不敢置信地捂上心口,扑通扑通地起伏着,好像一不留神就要从胸口跳出来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抬眼望了望他,他却眼眸忽沉,脸庞微侧,低低道一声:“如何?”
船舱中幽幽宁静,没有半息声响。半晌后,展凉颜又道一声:“很好,带进来。”尔后回头意味深长地睇了一眼仍在发怔的梅牵衣。
过了一会,舱外传来蹬蹬的脚步声,随即门被拉开,珠帘撞击,一个声音大喇喇传来,打破了一室的安静。
“楼主,我这次可是拼了老命了,要不是那个臭丫头”
有外人闯入,梅牵衣方才回过神来,眨眨眼,对上一双瞠圆的眼。片刻,那双眼随即笑得眯起,舔着舌头不怀好意道:“臭丫头,戚爷可逮到你了!楼主,谭家的小公子给你,这臭丫头归我了!”
红布团的影子往旁边飞去,梅牵衣惊回过神来,眼见着那浅杏色的身影朝她扑过来,她就地翻身,举起小凳砸过去。小凳被戚寻乐挥臂扫开,梅牵衣情急之下习惯性地朝展凉颜跳过去,躲在他身后。
展凉颜一手接着小公子,冷眼瞪向戚寻乐。不需要说什么,只一个眼神,戚寻乐立时止住脚步。
梅牵衣心下稍安,不由得笑了。初始跟着展凉颜时,灵婴楼里有人见她软弱好欺,常常欺负她,但他总是先护着她,不管是非对错。
戚寻乐瞪了她一眼,随即掀起袖子,露出一道刀伤,道:“楼主,你说过这任务完成,可以邀赏。”抬手指了指梅牵衣,“戚爷我就要她!”
展凉颜眼眸微沉,道:“理由?”
戚寻乐呲牙咧笑道:“若不是她,戚爷我这胳膊怎会多这道伤?这小公子我早已得手,若不是她,戚爷我断不会受这血光之灾”
展凉颜听着戚寻乐讲述前日梅牵衣夺回小公子之事,心底更加纳闷,侧目看了她一眼,却见她之前的自信与镇定全然不见,面色苍白无一丝血色,身子微微颤抖,显是害怕至极。压下心里莫名的情绪,他冷笑一声,眸里闪着嗜血的光芒,道:“梅姑娘不怕疼,不怕死原来竟怕你。既然如此,你就有怨报怨,有恨血恨吧。”
语毕,拂袖甩开梅牵衣捏着他衣袖的手,像甩蚊子一般,也不管她软倒在地,抱着小公子往舱外走去,很有君子成人之美的气度。走了两步,又回头补充一句:“她交给你。不过,如果她突然有什么想说的了”望了跌坐在地上的小人儿一眼,他语音略顿,道:“就带她来见我。”
珠帘玉石互击的声音,清脆悦耳,身后忽然传来幽幽的一声:“展凉颜,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恨一个人。”
展凉颜眼眸微暗,头也没回,冷冷地道:“恨一个人,那还不容易。杀父之仇,弑母之恨,夺爱之怨,背弃之怒,自然便恨了。”
“杀父之仇,弑母之恨,夺爱之怨,背弃之怒,自然便恨了。”梅牵衣喃喃地一字一句地重复,死灰一般的眼里像是终于有了一丝波纹,道:“展凉颜,我想到,有一句话一直想告诉你,你听好了。”抬眼死盯着他,“我所做的一切,我从不曾后悔,但是,我却想看到有一天,你因对我所做的一切,悔恨莫及。”
珠帘后的脚步微顿,随即远去,淡漠没有起伏的话语随着玉石轻击悠然传来。
“梅姑娘恐怕是看不到那一天的,本座亦从不后悔所做的一切。”
15不想杀的人
改变了啊,终是有改变了。
她看到的那个未来,小公子被展凉颜抓走了,江湖群雄围追堵截要救出小公子。爹和哥哥他们都去救人了,她被娘强制带回家。可她喜欢他啊,情窦初开的心,喜欢上就死心塌地喜欢了,哪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她半夜偷偷溜跑,想去寻他,想去见他,想得心都疼了。在黑暗的夜里,有个月亮一直跟着她,她好喜欢,就好像那个戴银月面具的人,也跟着她一样。然后,她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问:“小姑娘,这么晚你要去哪里?”
那时候的她,天真纯善,被爹娘保护得滴水不漏,哪里知道晚上出门是会遇到危险的。她回答:“我要去找人。”
“找什么人?是不是找我啊?”那个人笑得阴邪,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不怀好意。她意识到危险,转身就跑,却被他抓住。她的银鞭被他抢去,衣衫被他撕破,她害怕极了,哭着喊着,拼命挣扎着,可是,那个人好大的力气,她完全抵不过他。那时候,她想,她定是会死的了,爹娘不在身边,没有人会护着她,她遇到坏人了,定是会死的了。
可是,就是那个时候,他出现了,银月之下,他戴着银月面具,一身红袍随风轻摆。她忘了哭闹,忘了喊打,也忘了挣扎,狼狈的她就那么定定地望着他,望着那个像月神的他,眼里还含着来不及掉落的珠子。
他扫了她一眼,默不做声,过了一会儿,像没看到似的,抬脚就走。她目光追随着他,看他走了两步,忽然挥袖扫开了那个欺负她的人,然后继续往前。她从地上爬起来,追了上去,她说:“你不要走,我”话没说完,脚下一软,…》小说下栽+wR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