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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雨基本上已经停了,景焰进得房间,见少年在摸索着铺床,那被褥都是极旧极薄,恨不得一触就变成碎片。少年看不到,动作小心无比,却也熟练。
景焰只觉一阵心酸,随即却有些心惊:多少年来,这颗心只为潋玄起伏,将其他人事完全忽略。今天这又是怎麽了,情绪波动这般强烈。
他认错过一次爱人,现在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将其他人当作他的替身。没有人能取代潋玄,就算作替身,也没有人配得上。
不过想到这里,他心中多少有点芥蒂,不再表现得亲近,只语气淡然道:“你应该是听得到的吧?我想住在这里,可以吗?”
少年手中动作停了下,似是在思考。景焰沈住气不去追问,由他自决。过了半晌,少年方才轻轻点了下头,略微发呆。
景焰很高兴,上前按住少年的手:“你不要铺这床破被了,我要换床换被子……”
少年猛地一缩,向一旁退去。
奇怪,这时代的人好像很开放,而且大家都是男人,他怎麽碰一下手都好像是被刺到一般?
景焰微觉奇怪,随即想到这少年大概没和外人接触过,对外人害怕一些,却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拿起被子扔到一边,手指简单一动,便是一床浅绿秀竹散花绫床面。少年赤着脚,正站在绿色绣纹竹子之上,显得一双脚小巧白皙,极为可爱。
但少年猛然跳起,似乎是踩在火上一般,一脸疼痛不停跳起,完全不敢停留。
景焰大惊,连忙收了幻化出的床面,少年方才定下来。景焰再想起刚刚疗伤之事,心生疑惑:“难道有我气息的东西或者我,你碰了会疼?”
少年迟疑片刻,比了几下手势,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直如此。景焰只觉一阵寒气心头吹过,心道这一个又瞎又哑,偏生又禁不起别人碰触的少年,是怎样在那般薄情的家人“照顾”下活到这时候的?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但少年既然不能用他幻化出来的东西,自然只能去买了。景焰想了想,问少年:“你可愿意离开这里?和我。”少年立刻摇头。
景焰也知少年这般情况,定是不肯离开熟悉地方的,何况他和少年才是初识。他告诉少年在房中等着,他去去就回,便跑去问文静,这附近店家在哪里。
两人颇费了一段时间交流,景焰大体弄明白了,便飞到附近一家“超市”,把认识的不认识的感觉需要的东西尽数塞进芥子戒指,然後跑去收银台,直接在收款员面前扔下一块金子,也不管对方什麽反应,径自离去。
想到那屋子破烂不堪,景焰又去搜罗建筑材料。只是他那见识眼光着实与众不同,看什麽都是不顺眼,最後竟然跑去市中心几栋仿古建筑那里,把人家的“伪.汉白玉阑干”和大理石卸下来,才一闪身回了文家。
芥子戒指有一般好处,便是其中物品不染戒指主人的气息。景焰拿出被子让少年摸一摸,确定无事,方才开始布置起房间来。
将大理石用仙力压成薄薄一片,房顶和墙壁便都有了。知道少年受不住仙力,景焰将墙弄得很厚,不至於着凉。这屋子并不大,景焰将原本的一些垃圾扔掉,摆上自己拉来的床,供少年休息。
至於他,是没有必要睡觉的,也睡不着。
等床弄好,景焰便让少年上去,他继续在房间里折腾。少年从角落里拿出一塑料袋的材料,在床上很安稳地做起绢花来。景焰还以为那是他的业余爱好,心里多少觉得安慰:至少这少年在过去的生活里,还有些什麽能告慰寂寞。
於是他一边干活一边说着话,说一些生活琐事趣事,来逗少年开心。景焰这五百年间除了偶尔和蓝馨乔家兄弟还有裴澈说几句话之外,几乎完全和外界隔绝。他既然了无生趣,自然不会有什麽兴致说话。现在话这麽多,却是对这有潋玄气息的男孩动了恻隐之心。
在遇到涟儿之前,或者确切的说是在潋玄死去之前,景焰一直是个有些莽撞的好人,眼里向来容不下无情无义之人。如今对少年既然生了怜惜和关心,对方又和潋玄大有渊源,自然往日那打抱不平的性子尽数出来。更有一层,是他在心底隐隐把少年当作潋玄一般,当年他对潋玄本人从未有半点和颜悦色,於是只要和潋玄相关的,他恨不得都用全力去照顾,以补当年万一。
他正勤奋着,感觉文母回来,略微停了下来,向门口施了个障眼法,让进来的人看不出房内情形。
听到文静唧唧喳喳的声音,小女生有搬弄是非的潜力,说的文母匆匆进来。景焰也懒得和她废话,扔下个暗示,文母便理所当然点头,把儿子交给景焰照料,连房间简陋都不提了。
不过她在离开之前,往床上看了眼,只见少年手里活计做的差不多,直接冲过来拿走。景焰脸色微变:“这些不是他做来玩的吗?”
文母脸上也满是惊讶:“这些花是要交的,还得领下一批的材料呢……养这麽一个废物已经够操心的了,他什麽都不能干,也就能做做手工补贴家里了。”
景焰一张脸顿时阴沈无比,强忍着不发作,目送文母离开,立时在房里炸了庙,把人一顿臭骂。他骂人还是千年前的事情,基本上用词文言艰深,倒也不十分难听。
少年既然不会说话,无论对他说什麽,按理来说都不用担心。何况以景焰的大罗金仙身份,本就不用担心什麽,只是不想修改别人记忆而已。他骂着骂着,忽然间苦笑停下:“要说起来,这世上……不,还包括天上,没有人比我更混蛋。我居然还骂其他人凉薄,其实,谁能凉薄过我呢?”
少年半低下头,手头还有些绢花,他依然在做。
“不要做了。”景焰说,不能用手阻止他,少年依然不停,“人的一生不过几十年,以後我来照顾你,你不要再做这些了,知道吗?”
少年听他语气很命令,慢慢停下动作,把绢花放到一边,靠在床头,手里摸到一个玩偶,细细摸着。
“恩,这才对,你年纪这麽小,还是该玩的时候……”说完这句,景焰微微出神,“其实,我当年遇到涟儿,也是差不多你这个年纪……”
那少女极淡的一笑,使他千年不得脱,却甘之如饴。活了千年,真正和那人相处的日子,其实不过四年半。但那其中的每一点一滴,包括他是怎样残忍对待潋玄的,景焰都不停回想,将记忆弄得无比清楚。
而且回忆得最多的,都是和潋玄的一幕幕。毕竟他不想让自己在幸福回忆中沈湎太久,而且他也不愿一再回想蓝馨那张脸。
景焰想着,不知不觉开口道:“你愿不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一个挺烂的,仙人和混蛋凡人的故事……”
少年并未点头,但也没表示反对。景焰不知为何,在这一刻非常想将他和潋玄的种种讲给这人听,於是他便说了,从下午说到晚上,说到屋子装修完毕,说到他把“买”来的吃食远远递给少年吃,方才讲完。
少年听完之後,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钻进被子里睡下。景焰并没有为他自己准备床,便站在窗边,呆呆地站了一夜。
淬神劫 八3
第二日是周六,一早起来,文静便在院子里唧唧喳喳地跑来跑去玩。
景焰回忆了整晚,这时候也清醒过来,开始折腾他带回来的电视机。他在前屋也见过这玩意,知道这东西会一直出声演画,虽然少年目不能视,听听却也热闹。何况少年再怎麽说也是这个时代长大的,而景焰自己已经是千年老怪物,少年想必也不愿听自己叨叨咕咕吧。
但很明显的一点是,景焰完全不会用这玩意。他把所有能按的东西都按下,电视上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明明是超市里最贵的一台,难道有问题?
景焰试着问已经醒来的少年,少年并不答话,靠在床上揪着毛绒兔子的耳朵,一副根本不想理会外界的样子。
景焰无法,到外面去问文静。小女孩夹缠半天,终究不敢得罪景焰,气呼呼道:“他那屋根本没有电,怎麽看电视!”
电?景焰只知道雷电,一怔问出口。
文静无法想象这年头居然还有不知道什麽是电的人,於是拉着景焰进前屋,指给他看。景焰听得明白,随手施了个法,将一处插口“搬”到後屋,才算是把电视弄出来。
对景焰来说,这电视却也是一件稀罕东西。他完全不了解这时代,想想自己以後要在少年身边呆个几十年,他自己是无所谓,但少年总要和外界接触的,自己也该知道些知识,否则就会像刚刚那般,想为他做些什麽都没办法。
看着看着,转去的一个台在放电视剧,其中一个角色也是盲人,母亲便买来盲文的课本,一点点教孩子怎麽去摸去识别。
景焰一下子兴奋起来:少年不会说话,但如果认识字,岂不就可以用写的跟自己交流?
他马上跑出去,不过盲文书本可不像普通书那样满地都是,景焰还是抓来文静,向她询问。
谁知道女孩瞪大眼睛看他:“你要找什麽盲文?那家夥,他认识字啊!”
景焰一呆:“他以前学过?”那刚刚怎麽不告诉他?怎麽从来不写字?是不会写吗?
文静一翻白眼:“谁教他?是他捡破报纸废书什麽的,用手摸着学会的,妈还说他比我聪明!”
“那……他也会写字?”
“当然会,有的时候他也会要东要西的,麻烦死了!”
她话语一落,景焰一转身,跑回後屋。
看着床上的人,景焰心下有些懊恼,尽量保持平静,问道:“你是认识字的?会写?”
少年不点头也不摇头。
景焰并不认为少年一定要接受他,但对比少年那对父母和妹妹,他至少要好的多不是麽?“你不是还和你父母用写字交流麽?为什麽对我就一个字都没有?我对你真的别无所图,只是你和他大有渊源,我想照顾你而已……”
不管他怎麽说,少年依然半个动作皆无。景焰感觉到严重的“被排斥”。他心下烦躁,不觉走近几步,手伸出去,离少年还有一尺多远,就见少年脸上露出痛楚之色,往後缩了缩。景焰一震,连忙收手。
他隐隐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对,一跺脚又飘了出去,问文静:“是不是别人只要靠近你哥哥,或者有沾染着气息的东西碰到你哥哥,他就会感觉很疼?”
文静脸上表情愈发奇怪:“没啊,要皮肤碰到皮肤,他才会痛的。”
景焰回去屋里,十分不解,又是沮丧:“你到底是真的疼痛,或者只是排斥我?我真的对你没有恶意,为何你不和我说话,甚至连身体都格外无法忍受我……”
他忽然顿住,脑中闪过什麽,让他额上顿时汗出。
沿着那灵光一现找去,在记忆中,景焰找到一句话。他痴痴呆呆地把这句话缓缓念出,只觉每一个字都剜在心上。
──景焰,我再不想见到你,再不想与你言语,不愿和你再有纠缠……
“你是瞎子,看不到我。”
“你是哑巴,不能和我说话。”
“你认字也会写字,但绝不肯写给我。”
“你被人碰就会感觉疼痛,尤其是被我碰触,哪怕是沾着我气息神力的东西,也是不行。所以,我不能接触你──”
“不再见、不言语、不纠缠……”
景焰喃喃说着,紧紧盯着床上少年。少年一手抱着一只玩偶,半低着头,似乎没有听到他在说什麽。
景焰疼得厉害,每一个字都是带着血说出,在他衣襟上染出鲜艳的红色。他全然不觉,眼中不停冒出的泪水掉落,和血色混成粉红。
“你是潋玄,你……是他!”
景焰用全身气力说出这句话,只觉眼前阵阵发黑,竟然无法保持清醒,晕倒在地上。血还不停从他口中冒出,染红了整个地面。
床上的少年微微皱眉,缓缓下床推开窗,让风吹进来,冲淡房内的血腥味。他低下头,唇角露出一丝苦笑。
淬神劫 九1
九
当景焰醒来的时候,床上的少年依然在安静坐着。昨日景焰带回来的东西不少,很多东西他完全不知道是做什麽的,少年却经过多年知识积累,已经有个大致概念。景焰昏迷了半日,他就玩了半天,看起来很是闲适。
景焰乍一睁眼竟然什麽都看不到,他惊慌而起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是血凝固黏住他双目。他昏倒这段时间,也不知吐了多少血出来,简直都能漂橹了。
他缓缓站起来,呆呆看向床上。少年拿着一个古怪的盒子在玩,一脸沈静,丝毫不在意房内有个倒地不起的人一般。
他当然不在意,他是那麽地恨自己啊,恨到不惜瞎了眼也不要看到自己,变哑也不要和自己说话,恨到宁可用疼痛来阻止自己的碰触。
“你恨我没什麽,你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