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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灵打断了何养健的运动,先是笑问“大哥在打球?”然后不等大哥回答,她蹦蹦跳跳的走到大哥身边,又道:“大哥,咱俩比试比试如何?”
何养健的仪态,永远和希灵的卷发洋装一样一丝不苟,握着网球拍在希灵面前“站如松”,他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显然也是有点糊涂。
希灵挥起网球拍,和何养健对战了约有五六分钟。何养健百般的退步让她,然而她迈着两条细腿在场上左一扑右一窜,像那小水鸟吃了毒药一般,累得一颗心几乎要跳碎,球则是一个也没接到过。
约莫着自己再打下去就要死在当场了,希灵见好就收,面红耳赤的笑喊:“大哥,我承认我不是你的对手,可是我有援兵,你敢和我的援兵再比一场吗?”
容秀站在场边,本是闲闲的在观战,冷不防听了这句话,她心中一惊,立刻想跑,然而为时已晚——希灵做了个递球拍的动作,已经向她走过来了。
容秀非常的不愿意和何养健打网球,说不出是为什么,反正她有点怕他。何养健也不理她,两人你来我往沉默着打球,容秀起初的确是笨的,然而手脚天生的灵活,几个回合下来,她用衣袖一抹额上的热汗,觉出了意思。
她的性情,和希灵正处在两个极端。心里一有“意思”,她情不自禁的就有了笑模样,何养健也不可怕了,她一个好球打了何养健一个措手不及,忍不住得意,越发笑得灿然。
于是何养健就难得的多看了她一眼,发现这姑娘笑靥如花,脸上有夏花一样的鲜艳颜色。
还击一样的,他也来了精神。
在容秀和何养健鏖战之际,希灵坐在网球场旁的一张白桌子旁,饶有兴味的旁观,同时也觉察出了自己的可笑——自己也是个姑娘,可却要用另一个姑娘才能钓来自己所爱的男人。何养健真威武、真高大,她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如愿以偿,那么一定要伏到他的后背上,让他背着自己在花园里走一圈。
桌上摆着几瓶汽水和一盘外国糖。希灵剥了一枚糖果往嘴里送,同时抬眼又要追了何养健看。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网球挟着疾风劈面而至,结结实实的击中了她的手背。她捏着糖张着嘴,猝不及防的向后便倒,仰面朝天的着地之后,她只觉喉咙一痛,紧接着连滚带爬的坐起来,她一手掐了自己的咽喉,被那块糖果噎得整个人都走了形。
何养健和容秀一起跑了过来,容秀砰砰的敲打希灵的后背,没有用,希灵已经憋得要用手抓胸口;何养健灵机一动,弯腰攥住希灵的脚踝,一挺身把她倒提了起来。连衣裙层层叠叠的翻垂下来,她里面的衬裙衬裤全见了天日。容秀一边拍打她的后背,一边把手指头伸进了她的嘴里掏,希灵天翻地覆的一呕,连糖块带午饭,一并呕了出来。
容秀不嫌她脏,何养健也完全没有嘲笑她的意思。但希灵披头散发的重新站立了,她将两边嘴角向下弯了弯,就感觉自己的精神要崩溃,强忍着才能不狂呼乱叫的发疯。
在何养健面前,她是好面子的!
但她尚未万念俱灰,还有余力伪装,硬说自己扭了脚,走不得路——结果她再一次失算了,何养健并没有借了自己的后背给她趴,而是抱孩子一样把她拦腰抱起,对于他的粗胳膊来讲,她的分量也的确类似一个孩子。
何养健抱着她走,容秀在一旁跟着,她没发言,这两位倒是一递一句的有了对话。何养健说:“我是想给你一个偏球,不料偏过了分,伤了表妹。”
容秀道:“大少爷力气大,这个球要是打给我,我怕是也接不住。”
“我也是想试试你的本事。”
“我哪有什么本事,这是我第二次摸球拍,连规矩都还记不清呢。”
“自己家里人玩,高兴就好,又不是打比赛,规矩倒是不要紧。”
容秀笑了:“不守规矩,怕别人嫌我耍赖,不和我玩。”
希灵偎在何养健的胸前,感觉何养健这是要上钩,同时也有点嫉妒,想化身为毒蜂,往容秀的脸上蛰一下子。
☆、第四章 万万没想到(二)
赶在何养健打电话叫来外科医生之前,希灵审时度势,决定恢复健康。
这时她是在何养健的小洋楼里,平时她难得有机会前来做客,今天坐在长沙发上,她斜斜的对着何养健,留恋着不肯走。容秀站在一旁,很关切的看着她,偶尔和何养健交谈一句。两人打了一场网球,竟像打熟了似的,彼此态度都很自然。
希灵见缝插针,也想加入谈话:“大哥现在是在哪个机关?”
“盐务局。”
“差事大概是很忙吧?”
“盐务局的差事并不忙,我也是跟着爸爸转。”
希灵一笑:“有日子没看见舅舅了。”
“他在天津,近期不会回来。”
希灵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扩大了:“我知道了,大哥不跟着舅舅去天津,是怕舅舅这回又逼着你去和哪家的小姐见面相亲吧?”
何养健微笑着一皱眉头:“孩子话。我一介凡夫,要怕也是小姐们怕。”
希灵意味深长的盯着他:“我不是孩子了,我和容秀一般大呢。”
何养健有些惊讶,抬头去看容秀:“是吗?”
容秀答道:“我比表小姐大三个月。”
然后话题又回到了这两个人之间,希灵又成了个听众。
一个小时之后,何养健有事出门,容秀也把希灵搀了回去。
两人进了院子,身边再没别人了,希灵问道:“容秀,你看大哥这人怎么样?”
容秀不假思索的回答:“一开始看着他有点吓人,对人从来不笑;今天倒是挺好的,对我也挺和气。”
希灵暗暗地咬牙切齿:“你漂亮,他八成是有点喜欢你了。”
容秀又羞又笑,轻轻的推了希灵一下:“你别拿我取乐——”
话没说完,因为她没想到希灵弱不禁风,被自己推了个大马趴。
希灵这一次彻底的身心受创,胭脂褪了色,她显出了不甚好看的苍白脸色。容秀百般的向她赔不是,她也没法对容秀大发雷霆。
独自躺在床上,她把手伸到枕头下,抚摸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那是个空了的香水瓶子,几年前,不只是谁送了何养健几瓶法国香水,何养健把香水分给了妹妹们,她也跟着得了一份。香水她并没怎么舍得用,然而天长日久,渐渐的自己“飞”了,幸好玻璃瓶被她压在了枕下,不会飞。
她总摩挲这个瓶子,一边摩挲一边想何养健。她十七岁了,到了恋爱的时候了,偏偏她这个人性情不好,激烈起来会是相当激烈,爱上一个人,人家都还不知道,她这边已经是抓心挠肝、死去活来。两只脚在床上蹬了蹬,她非常想关起门来发一场疯,然而容秀对她太好了,一趟一趟的进来看她,还不时的伸手摸她头脸,既像她的姐,也像她的娘,让她始终没机会疯。
就在希灵预谋着扭头咬她一口之时,院子里来人了。
这倒是两位稀客,一位是三小姐舜华,另一位穿一身墨绿色西装,戴墨绿色礼帽,配大红领结,鼻梁上还架了一副玳瑁边大眼镜,正是个颇为摩登的青年。容秀不是很认得舜华,迟疑着引了他们进房,而舜华也不客气,直接就笑嘻嘻的走进卧室里去了。
希灵咬人未遂,反倒是又迎来了两名不速之客。一翻身下了床,她对着舜华和青年微微一笑:“三姐,密斯特林,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舜华笑道:“不是我,是密斯特林——密斯特林正在害单相思呢!”
此言一出,旁边的密斯特林抬手一推眼镜,低声道:“何三小姐,不要拿我打趣。我只是——我只是——”
舜华嫌这屋子里有股子潮气,也不理会密斯特林的反驳,忙忙的就要走。希灵不留她,等她真走了,这才把脸转向密斯特林。
密斯特林大号叫做林美文,家境颇丰,算是希灵的学长,也是个自封的诗人。林诗人对希灵一见钟情,曾做了五十多首新诗来赞颂她的豆蔻玲珑之美,可惜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希灵起初听到“豆蔻”“玲珑”之类的字眼,以为诗人是在讥讽自己长不大;后来发现诗人并非讥讽之后,她在众人眼中当真是“豆蔻玲珑”,当即又气了个人仰马翻。
希灵生有一颗阴森森的七窍玲珑心,唯独在求学一道上是一窍不通。勉勉强强读完了中学,她比不得何家的小姐们能留洋,故而就乖乖的回了家。她这一回家,可急坏了读大学的诗人——诗人没有透视眼,无法透过何家围墙继续欣赏豆蔻玲珑之美,于是这一年来在何府门外逡巡不已,恨不得爬墙进去。
他没想到希灵的眼光很高,除了何养健,其他男子都入不了她的眼。
摘下大礼帽合在胸前,他对床边的希灵一鞠躬,然后用诗的语言进行问候:“密斯肃,今天的天空一碧如洗,花儿都在春风中绽开了笑脸,为何你还蜗居在这阴暗的屋子里,如同一朵夜的百合花一般,不肯在阳光下展现你的青春之美呢?”
希灵,坦白的讲,没听懂诗人要说什么。
她不便立刻把诗人撵出去,于是召唤容秀去给诗人沏茶。诗人立刻接了她的话,隔着窗子叫到:“不,姑娘!天气太热,就不劳你为我挥汗如雨的劳动了!一杯纯净的白水,足以缓解我的焦渴。”
容秀含笑答应了一声——她是认字的,跟着她那个爹还念过几本书,诗人的话,她倒是完全能领会。
将一杯白开水送入房内,她退到客厅里,忍着笑要继续听诗人说话。而卧室之内,诗人与希灵大眼瞪小眼,诗人饮水一口,然后上说道:“密斯肃,我们总有大半年没见面了。”
密斯肃莫测高深的一点头。
诗人又道:“恕我冒昧,请问密斯肃不肯继续求学深造,可是因为经济的原因吗?”
密斯肃看着他,怀疑他是嘲笑自己成绩恶劣:“不,我是没有资格入高中进大学。”
诗人抬手又推了推眼镜:“那个……如果是经济的原因,在下倒是可以代为解决。”
密斯肃像吃了铁似的,面硬心冷:“多谢,不必。”
诗人讪讪的喝了一口水:“密斯肃,我听说这几天来了新片子,不如我们并肩走到大街上去,到那电影院里消遣一晚,如何?”
密斯肃冷酷的答道:“NO!”
希灵硬把诗人冷淡了走。
诗人前脚一走,容秀后脚跳了进来,笑嘻嘻的问道:“小姐,我要去厨房取晚饭了,你是要松软的馒头呢,还是要雪白的米饭?我刚沏了一壶芳香的热茶,已经给你倒上一杯晾上了。”
希灵上前几步,硬把容秀推了出去。
希灵没把诗人往心里放,单是谋划着自己的大计——她支使容秀去找何养健,说自己的脚又疼起来了,让容秀去向何养健要一点好药。
容秀这回很痛快的去了,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何养健一会儿要亲自过来看看她,二、不知是谁传的谣言,说林诗人昨天是向希灵求婚来的,连何太太都听说了。
希灵暗叫不好,同时认定了是舜华放出去的消息。她很想活吃了舜华,然而就在这时,何养健来了。
何养健还是那么个淡淡的态度,挺温柔也挺冷的问希灵:“听说,你在外面有一个男朋友?”
希灵立刻摇头:“你也听见这谣言了?胡说八道,是谁说的?我要和她当面对质!”
何养健笑了一下:“何必这么生气?其实这也没什么。”
希灵绕到了何养健身后站着,此刻房内只有他们两个,窗外暮色苍茫,房内也没有光。
希灵觉得此刻的气氛很像梦里,梦呓一样的,她轻声开了口:“我当然生气,我喜欢的人,分明不是他。”
☆、第四章 万万没想到(三)
何养健转过脸,给了希灵一个侧影:“嗯?”
然后他微微的笑了一下:“不是他,那看来是另有其人了。是这家里的人,还是外面的人?”
希灵沉默了,心里知道自己这时候顶好闭嘴,但那句胆大包天的话就藏在她的舌根下,成了精似的,自己要往外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