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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记者尖声问道:“卡特总统是否知道戈德华特参议员在白宫前的抗议?对此他有什么评论?”
鲍威尔语调温柔地说:“总统当然知道。他问我‘有多少参议员同戈德华特先生在一起?’我说:‘只有戈德华特一个。’总统说:‘哦,那还有五百三十四名参、众议员没有来。’”
大厅中掀起一片哄笑声。
女记者接着问:“如果国会不赞成这些协定,卡特总统将采取什么措施?”
鲍威尔高声回答:“总统已带着全部协定副本上了国会山。我相信国会的绝大多数议员会支持他的。”
三年后,罗新华在卡特的自传中看到这样一段描写:
“……充满愉快气氛的签字仪式之后,我们面临着一项艰巨的任务,要争取国会立法执行此协定。支持我们的人不少,但是也遇到一批目的十分明确的政治上的右翼分子。他们仍然坚持认为美国应该帮助蒋介石的子孙后代收复大陆。在这些人看来,台湾就是中国,没有办法使他们不这么看。他们要通过一项法律,以扭转我为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所采取的行动,或者在行动中包括一些中国无法接受因而会推翻整个协议的条款。幸运的是,我们处于支配局势的地位。……”
罗新华知道,卡特总统在这里讲的“一批目的十分明确的政治上的右翼分子”就是参议员戈德华特,但显然又不仅仅指他一人,因为总统在回忆录中愤愤谴责的是“一批”,而不是“一个”。当时卡特总统在国会中还发现了哪些“政治上的右翼分子”?竟使他感到如此气愤和不安。罗新华直到今天也没琢磨明白。
第二十七章
1
1月31日。深夜。
托尼关灭电灯,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他走到宽大的落地窗前,轻轻拉开紫绒窗帷的一角,将举到眼前的望远镜贴在玻璃上向外寻望着。“圣诞老人”说得不错,在俱乐部对面的人行道上果然多了间售报亭;不远处的马路旁还停着辆车身偏长的奥兹莫比尔牌轿车。白天,他曾看见一个头发灰白的胖女人在亭子里叫卖报纸。当时,他还以为这是“红色风暴俱乐部”的新支部书记迈克尔·杰特开办的宣传点。“这群狗杂种,又把老子盯上了。”他恨恨地骂了句,继续窥探着。虽然他井没发现什么人影,但他知道,此刻在那间黑黝黝的小售报亭里,一定缩藏着像警犬一样凶猛狡诈的特工,他更知道这些特工藏在那里的目的。他蓦然想到昨天夜里自己出去给“梅茵霍芙”送“红卫兵蛋卷”时,恍惚记得有一辆瓦蓝色的奥兹莫比尔牌轿车曾跟在自己后面出现过几次。“他妈的,当时只顾对付那个臭婊子了,竟没发现这些狗娘养的。”他不免对自己的疏忽感到有些懊丧,也为那位神秘的“梅茵霍芙”感到有些担忧。跟踪自己的特工也一定会盯住那个越南妓女,或者干脆把她抓起来,然后轻而易举地就会找到“梅茵霍芙”的藏身地。那个可怜的“日本记者”就会稀里糊涂地被干掉或关进美国人的监狱。那样,凶狠的巴德尔肯定会不满意,甚至会怀疑他的诚意,也许还会对他采取报复行动。对“梅茵霍芙集团”的残忍和冒险,托尼是非常熟悉和畏惧的。正因如此,他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位“日本记者”协助行动的要求。没想到,他为“梅茵霍芙”送去了“红卫兵蛋卷”,也引去了联邦特工。当然,这并不是他托尼的过错,只能怪“圣诞老人”通知的太晚了。他是十分钟前才接到“圣诞老人”打来的电话,他才明白自己又落入对手挖好的陷阱……不,自己原来就一直在陷阱里,就一直在安全局或情报局的监视中。惊愕之余,他对这位“圣诞老人”也感到有些不解和不满:“圣诞老人”明明早就知道他已被监视为什么迟迟不告诉他呢?为什么直到现在仍不允许他离开俱乐部或采取别的行动?如果天亮前不除掉钉梢的特工,如果今天夜里军警突然冲进这座大楼,那他精心设计的“刺杀迪姆虎计划”就会彻底落空,什么美元、议员,什么声望、权力,也会他妈的成了泡影。
托尼心绪不宁地离开窗前,重新躺回大床上。一侧的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特丽丝蒂正在洗澡。
那天他从格林议员的住处逃离后,就按着“圣诞老人”的指令上牛溪迎接期盼已久的“卓娅”,并毫不犹豫地杀死了那头“弗吉尼亚种猪”。返回华盛顿后,他便躲进“红色风暴俱乐部”。当天晚上,他就把正在一楼表演大厅演出的特丽丝蒂叫到305号房间,告诉她原先的住所遭到警察搜查,他幸亏有位朋友帮助才逃脱。特丽丝蒂听后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劝他赶快逃离华盛顿。他吻着她金缎般的秀发自信地说:“不,我要完成一件伟大的使命才走,而且要带你一同走,一同到一个美妙的乐园去度蜜月。”
托尼忽然惋惜地轻叹一声。“圣诞老人”的电话使他不得不稍稍改动一下自己的计划。
挂在墙上的电子钟发出几声悦耳的鸟鸣,似乎在提醒他夜已很深了。可托尼仍没丝毫困意。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要开始行动了,震惊世界的“刺杀迪姆虎计划”就要实现了。一种狂奋、激昂的情绪像烈酒烧得他周身发热,心跳加剧。他睁大两眼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雕塑,静静地等待着“圣诞老人”的新指令。
特丽丝蒂从浴室走出来。柔声问:“亲爱的,你睡着了吗?”
托尼忙拧亮床头灯:“不,宝贝,我在迎接战斗。”
2
1月31日。晚11时。
答谢宴会结束后,罗新华和泰伯森一同护送中国代表团的车队从联络处返回下榻的布莱尔大厦。布置好内勤警戒,已近午夜。奔波了一天的罗新华感到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肚子也饿得咕咕乱叫。他这才想起忙到现在还没吃晚饭,便到一楼餐厅要了两碗面条,一盘牛肉包。说也奇怪,以前在国内总想吃点西餐,甚至把馒头做成汉堡包也当成一大乐事。可真到美国来了,吃过两顿洋食便腻得胃里直吐酸水,觉得还是中国饭菜可口。三十年的粗米细面,咸酸麻辣,早已使他的肠胃中国化了。
走出餐厅,罗新华在走廊又遇见泰伯森。这家伙不知为什么还没离去,大概又在检查他的“立体警戒网”。几天的相处,罗新华对这位傲慢的美国高级特工已逐渐产生了好感,特别是对他恪守职责的敬业精神更为佩服,多年淤积在心底的那股历史的积怨和仇恨竟在不知不觉中有些淡化了。想到明天一早就要离开华盛顿,彼此也许就此分别,不免有些依恋之感。
罗新华热忱地邀请他到自己房间坐一坐。泰伯森稍一思忖,点头应诺,随罗新华走进一侧的套房。
罗新华打开酒橱,取出两只高脚杯和一瓶中国红葡萄酒,忽然想起泰伯森在执行任务中滴酒不沾的习惯,便将酒瓶又放回原处,扭头笑道:“您喝点什么?是中国茶水?还是美国咖啡?”
“中国茶水吧。”泰伯森摘下英式窄边皮帽,坐在沙发上。“当然,如果有块面包就更好了。”
罗新华这才意识到他还没吃晚饭,忙提议道:“我让服务员送点夜宵来。”
泰伯森笑着阻止道:“那样我只能告辞了,否则,我将因违反特工纪律而受到处罚。”
罗新华无奈地摇摇头,只好沏了杯热茶,又找出半盒吃剩的饼干放到他面前。
泰伯森端起茶杯朝罗新华晃了晃:“罗先生,非常感谢你的合作。”
罗新华望着他显得有些疲惫的面容,诚挚地说:“泰伯森先生,我应该感谢你,所有的中国人都应该感谢你,感谢你为保卫中国代表团所做的努力。”
泰伯森淡然一笑:“这是我的职责,如果不努力我就会失业。”
罗新华又询问了一下亚特兰大的安全警卫情况。虽然他也知道泰伯森早在中国领导人访美之前就已亲自到亚特兰大、休斯敦和西雅图作了周密部署,并往各地选派了由高级特工和防暴专家组成的安全小组。中国代表团抵达华盛顿后,他又把中国高级领导人将访问的几座城市的安全警戒情况通过电脑显示图向罗新华作了详细介绍。可以说所有的环节都精心设防,万无一失。但罗新华心里仍总觉得悬悠悠不踏实。这也难怪,因为他对这些地方实在太陌生了。尽管通过几天的观察和接触,他对美国同行的效率和能力比原先预想的要满意得多,可面临的险情也比原先预想的要复杂得多。特别是那个幽灵般时隐时现的杀手托尼以及那个谁也不知道的“圣诞老人”,更令罗新华时时感到惶恐不安。从各种渠道得到的情报都已证实,这个“圣诞老人”的确是白宫安全委员会的成员,也的确是他雇用了托尼并一同策划了“刺杀迪姆虎计划”。可三天过去了,杀人不眨眼的“绿色幽灵”却没采取任何行动,甚至连面都没露一下。这使罗新华心中不免生出些疑惑:莫非这家伙改变或放弃了刺杀计划?莫非欧安娜提供的情报不准确?
当罗新华用商讨的语气向泰伯森提出这种疑问时,安全局副局长竟也坦率地表示赞同。“也许托尼的所谓‘刺杀迪姆虎计划’仅仅是一种虚张声势的恫吓,也许我们的神经太紧张了。”
罗新华不解地问:“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干?”
“为了出名。为了引诱我们去抓他。”泰伯森按着这条思路解释道:“只要你以谋杀罪把他抓起来,那些记者们就会把这件事炒得天翻地覆,他就会在一夜之间成为世界名人。这是那些极端分子愤用的手法。”
罗新华气愤地道:“可他们打着共产党的旗号,却是一批恐怖分子。”
泰伯森笑笑:“我理解,罗。你们的党代表一个伟大的国家和民族,你们有毛泽东、邓小平这样世界公认的伟人作领袖。而‘美革共’只是一堆社会渣宰。”
罗新华不想同他探讨这个问题,也不想轻易推翻欧安娜的情报。他看看表,神情郑重地提醒道:“中国代表团还要在华盛顿停留七八个小时,托尼还有足够的时间实施他的刺杀计划。”
泰伯森点点头:“我会牢牢盯住他,直到尊敬的客人安全离开华盛顿。然后,这条‘绿色幽灵’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绝不再多看他一眼。”
罗新华试探地问:“怎么,你不去亚特兰大了?”
泰伯森淡淡一笑:“总统已授权特纳全面负责中国代表团的安全事务,我去不去都无所谓。”
罗新华没再吭声。他也知道泰伯森对卡特总统任命特纳为安全执行小组顾问很有些不满。虽然他从没谈论这件事,但任何人处于这种位置都会有一种被排挤和冷落的感觉。
罗新华对特纳并不很熟悉,只知道这位原海军上将虽是卡特总统在海军学院的同班同学,但他并不是佐治亚州人,因而也算不得白宫内“佐治亚州帮”的核心人物。这次随代表团赴美前几天,王枫曾让罗新华看过一份情报部门刚刚送来的机密文件。那是由美国中央情报局国际情况分析中心呈报白宫的绝密报告《中国局势的状况和发展》。这份报告认为邓小平会成为继毛泽东之后第二个具有绝对权威的“全党全军的领袖”,新一代北京领导人将改变毛泽东时代的意识形态和政治路线,积极倡导和促迸发展经济和科技,力争使中国在五十年内成为世界强国。报告还详细列举了中国政府所面临的问题。如社会动乱、通货膨胀、管理落后、能源紧张和资金短缺等等。罗新华觉得报告中有些讲得确有道理,有些就纯属胡扯。据说卡特总统对中央情报局的这份报告极为赞赏,在内阁会议上曾称赞特纳为“中国问题专家”。既然如此,他授权中情局长全权负责中国代表团的安全也就不足为奇了。
泰伯森默默地嚼着饼干,却味同嚼蜡,难以下咽。“他妈的,怎么又讲到特纳。”这个名字如同一只苍蝇令他很不舒服。自从“达拉斯事件”后,他对中情局的人就从无好感,也从不信任,更从不打交道。可这次,总统却将情报局长派到他身边,这使他既不满又疑惑。他不明白总统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会突然对中情局长如此器重;也不明白特纳为什么要插手安全执行小组;又为什么会对“迪姆虎”的安全保卫这样感兴趣。但有一点他很明白:这表明总统已不十分相信他这个安全局副局长。几十年的经历也告诉他:特纳一定在瞒着他搞什么名堂。可究竟是什么原因使总统会对自己产生这种感觉?老谋深算的特纳近来频频出入白宫又究竟在进行什么秘密活动?泰伯森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一种较满意的答案。他只得提醒自己在这种特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