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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在呢。”
“你把小家伙给我看好了,明天带回来!”白正林高兴地说,“英雄总算是有后了!”
白歌猛然想起小野狗还被自己放在四楼的储藏室里,暗叫不好,匆匆和父亲说了两句,挂断电话向楼梯冲去。
当他打开储藏室的门时,发现纸箱子摊在墙角,箱子一侧被咬开一个大洞,小野狗不知去向。
白歌的心脏快跳出嗓子,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来不及后悔,立刻冲出门去,嘴里反复念叨着:
“你千万不能有事,你千万不能有事!”
第24节
韩雪和陆芳菲推开邱鹰的病房门。
参谋长王世虎和一个参谋站在里面,见两人推着担架车,立刻走过来帮忙。
王世虎问,“牺牲的警犬叫什么名字?”
“桀骜。”韩雪回答。
陆芳菲忽然说,“快看,邱中队长的眼睛转了一下。”
大家的目光齐向邱鹰望去,他依然平躺在病床上,双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刚才明明是转了一下的。”陆芳菲失望地说,“怎么又不转了?”
韩雪看着邱鹰,心头酸楚,转身对王世虎说,“参谋长,我们把他扶起来吧。”
王世虎表情严肃,点了点头。
韩雪和陆芳菲一左一右并排坐在床上,她俩挽住邱鹰的两只胳膊,将他从床上扶起。王世虎挥挥手,示意那名参谋站在担架前。韩雪将嘴贴在邱鹰耳边轻声说,“邱鹰,你一定要坚持住,你必须明白,你的犬——‘桀骜’已经牺牲了。”
邱鹰的身体微微颤抖。韩雪发现他听到“桀骜”的名字后,潜意识中会出现一些反映。她想趁热打铁,看了一眼王世虎。
王世虎脸色凝重,说,“揭吧。”
参谋站在担架前,他的右手刚伸到白布里面,猛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他身体向后退去,迅速抽出手掌。
“叫什么”王世虎刚想发火,却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他看到参谋右手掌上印着一排小小的牙印,正汩汩淌着鲜血。韩雪和陆芳菲也愣住了。
“参谋长,有什么东西咬我”参谋疼得直冒冷汗。他还没说完,只见大块白布忽然飞了起来,向着邱鹰扑去,“桀骜”血迹斑斑的尸体露在众人面前。
韩雪和陆芳菲反映奇快,同时出掌,将白布挡落。
白布落在地面上。
一只四肢黄褐、脊梁乌黑的小犬飞快钻出白布,出现在众人面前。小犬跳上墙角的暖气,纵身跃上窗台,占领制高点后,它弓起四肢,背靠敞开的窗户,张开小口,瞪着两只琥珀色的圆眼睛,鼻孔张开,额头上的一缕银毛随着夜风飞舞,威风凛凛地站着,冲一屋子的人狂叫不止。
它的叫声异常响亮,韩雪感到邱鹰的手臂在叫声中颤抖。
值班护士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住院区每个房间的灯纷纷亮起。
“这只狗哪来的?”王世虎皱着眉头问大家。众人摇头。
韩雪扶着邱鹰的胳膊说,“这好像是白歌带来的小狗。”
陆芳菲恍然说,“他说要给我看什么狗,难道就是这个小家伙?”
门忽然开了。
白歌满脸是汗地冲进来,对王世虎敬礼,说,“报告首长,那是我的犬。”
“看好你的犬,别让它再跑了。”王世虎纳闷地说,“它怎么钻到担架上了?”
小野狗看到白歌进来才停止了吠叫,后背上的毛簇簇立起,咬着小牙,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
白歌走进去,眼中闪着点点星光,轻轻抱起小野狗,小野狗闻到熟悉的味道,顺从地钻到他的怀里。
“在楼下就听见你的叫声了。”白歌眼含热泪,摸了摸小野狗的脑袋,转身对众人说,“它是一代犬王的后代啊。”
韩雪刚想说话,忽然觉得手背一热。
她低头看看手背,又抬头看看邱鹰,立刻喊了起来。
“你们看!他哭了!他哭了!”
两行像蛇一样蜿蜒的热泪出现在邱鹰的脸颊上,他盯着“桀骜”的尸体,满是泪水的眼睛终于恢复了生气。
大泪无声。
第25节
松树林山坡,英雄犬墓地。
山坡上倾斜而下,树立着一排洁白的大理石墓碑,周围种满高大笔直的松树,山风吹来,松涛翻滚,好似阵阵犬吠。
警犬“桀骜”的死亡报告已由云南省武警总队上报到武警总部,按照总部批示,将“桀骜”葬进英雄犬墓地并立碑。
警犬的坟墓,英灵的大阵。
一名参谋拿着武警总部的明传电报和命令在墓地前大声宣布:
“武警云南总队特警基地警犬中队现役警犬‘桀骜’,犬龄5岁,耳号FB8937,在执行任务中光荣牺牲,被追授为‘一级英雄犬’。”
此刻,“桀骜”被医护人员清洁得干干净净,它穿着一件崭新的带国徽的警犬马夹,身上披着五星红旗,静静地躺在棺木中。
并不是每只警犬死后都能葬进这块墓地立碑。每只警犬死后会按“功勋”论功考虑是否葬进英雄犬墓地立碑。葬进这块墓地的警犬必须建功卓绝,成绩优秀,或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牺牲才能葬进墓地并立碑。
暮色中,两名武警战士将新土填进一个一米多深的坟穴之中,坟前的石碑上镶嵌着“桀骜”的照片,旁边用大号宋体清晰地刻着“英雄犬‘桀骜’之墓”,碑的下方刻着‘桀骜’的生平事迹。几名身穿橄榄绿军装的武警警官拥着一位坐着轮椅的警官站在坟前。
最后一锹黄土盖在了“桀骜”的坟前。
突然撕心裂肺般的一声大喊,坐在轮椅上的上尉警官“扑通”一声,从轮椅上栽下,跪倒在墓碑前。
长歌当哭,泪雨磅礴。
邱鹰哭得浑身发抖,他说不出一句话,一只手抚着墓碑上的照片,一只手深深插入黄土,军装上的“特警”臂章不停摇晃。
韩雪狠狠咬着嘴唇,刚刚弯下的腰又直起。两名战士伸出手想扶起邱鹰,韩雪拦住他们,说道:
“让他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你们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参谋带两名战士离开后,韩雪飞快地用手心接住滚落的一大滴泪。
白歌和陆芳菲站在后面,小野狗在一旁东张西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芳菲的眼圈红了,她轻轻揽住白歌的手臂,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白歌不敢凝视眼前的场景,他转过头,望着远方,努力收回眼中的泪水。
训犬人的心灵是相通的,哀莫大于犬死。
邱鹰跪在地上,他哭成了泪人,一只受伤的腿斜斜伸长。从他口中发出的哭声,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刺穿了每个人的胸口。
邱鹰哭得嗓子都哑了,哭得腰都疼了,他一边抽泣一边嘶哑地自言自语:
“你才6个月大时多瘦啊,还得了皮肤病,我带你去北京看病,每天给你三次涂抹药膏,晚上和你睡在一个被窝里,我每天多掏一元钱,让食堂给你加两个鸡蛋”
“遇到高难度板墙跳,别的警犬有时吆喝拉着也不跳,可你从来不用我叫,你自己就会跑到板墙前,给别的警犬做表率。每次你在训练场上的突出表现,都让我感到骄傲。别的警犬只能对50米以内发出的指令进行服从,但是你在百米远的距离也一样听我的话”
“去年6月在警犬基地时,每天咱们从早上8点训练到12点。训练完后,我累得一点都不想动了,就坐在草地上休息。你多懂事啊!你不和别的警犬一起玩,却走到我面前,把头放在我腿上,躺在我身边陪我一起休息。看着你眼皮耷拉着的样子,摸着你脖子上的毛,我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你牺牲后咱们中队来人来看我,送了很多营养品,我特意叮嘱一班长给你带回去一些,后来在一班长提醒下我才反应过来,你已经吃不上我开的小灶了。我不相信你已经走了,甚至我都不敢去看你的宿舍”
韩雪、白歌和陆芳菲无不被邱鹰的话所感动。
韩雪蹲下,柔声对邱鹰说,“你的腿还没好,别弄坏了伤口,起来吧。”
白歌忙上前,两人搀扶着邱鹰坐到轮椅上。
白歌望着长长一排的英雄犬墓地,默默地说,“犬死了,它的魂还在。”
陆芳菲站在后面,她看到邱鹰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
小野狗似乎受到了悲伤气氛的感染,趴在新坟前,一动不动。
第26节
小野狗将头伸进消毒食桶里大口大口地舔着牛奶、微生物B1、钙片、鱼肝油和骨粉等营养品混合成稀粥,啧啧有声。
白正林父子和姜天宇教授蹲在旁边专注地看着小野狗,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
“越看越像夜歌小时候”白正林从军装口袋中掏出一个小本子,他打开本子中的一页,里面夹着一张已经发黄的照片,“儿子,记得这张照片吗?这是我和夜歌在阵地上照的,也是我和它唯一的一张合影。”白正林的声音颤抖,“照片送给你,希望你能把它训练得和夜歌一样,不,要超过夜歌!”
白正林说完后扭过头去,用手背擦掉夺眶而出的泪水。
“你这个老白,该高兴才对!”姜天宇笑呵呵地说,“这小家伙底子不错,身体检测结果显示很健康,就是有点瘦,得好好补补!”
白歌接过照片,看到黑白的相片上,年轻的父亲穿着军装站在一片黏土掩体旁,身边是一只威武矫健的成年昆明犬,吐着舌头,怒目圆睁,额头前的一缕银毛飘在风中。他想起小时候父亲经常看着照片流泪,父亲曾指着夜歌对他说,这是咱家的救命恩人!
白歌把照片揣进怀里,说,“爸,给它起个名字吧,总不能叫它‘小家伙’吧。”
“一般来讲,警犬都用它母亲名字最后的一个字当作姓,咱又不知道小家伙的母亲叫什么”姜天宇说,“老白,夜歌的名字是也你起的,你想想吧!”
“它是夜歌的后代,应该和夜歌有相近之处。”白正林站起身,走到窗前,背手望着远方。
窗外,一群新战士们排着整齐的队列走过,他们一边走一边高声唱着战斗的歌曲: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白正林眼睛一亮,转身说,“‘战歌’这个名字怎么样?”
“战歌!”白歌叫起来,“好名字!战斗的歌声!它会像战场上的歌曲激动人心!”
“恩,战歌,不错!”姜天宇说,“白歌和战歌,特警和警犬,有意思!”
白歌轻轻拍了拍小野狗的脑袋,它直起腰板,用舌头飞快地舔着嘴边的残粥,看着三人。
“以后你就叫战歌了!听见清楚没有?战歌!”白歌捧起它的小脑袋,笑吟吟地说。
小警犬战歌用一双清澈干净的黄眼睛望着他。
白歌发现它的眸子像黄水晶一般纯净透明。
第27节
云南一年四季如春,即使是初冬,依然会下雨。
白歌回到麻粟坡中队时天正好下雨。今天恰巧是老兵退伍的第二天,大部分老兵在第一天已经离队了。
阴雨连绵,给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悲怆之感。
中队门口,警犬班的三个老兵已经登上了解放运兵车,他们穿着摘去帽徽和领花的军装,挥手和朝夕相处的战友们告别。
毕业才半年的白歌对这三个老兵并不熟悉,由于不在一个排,平时见面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没有过多的接触,可此时他也被这种气氛吸引,自觉地停下脚步,站到送行的人群中,对老兵们挥手。
老兵们早已泪流满面,哽咽着,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中队长段辉和指导员徐跃国站在人群的前面。
“回去好好干!”、“别给部队丢脸!”、“找个漂亮嫂子,给爸妈问好!”人群中响起各种各样的祝福声。
忽然,后面的人群自动闪开一条路。白歌抱着装战歌的盒子,被其他战士们挤了一下,他踮着脚尖,用力向前面看去。
段辉和徐跃国同时转身向后看去。两人不约而同地让开了一条路。
三只飞奔的黑影穿过层层人群,跑到距离解放车三米的地方,猛地腾空跃起。
白歌终于看清楚了,在空中飞行的,是三只眼含热泪、口带鲜血的警犬。
白歌想起来了,这三只警犬是被三个警犬班的老兵一手带大的。正在值班的莫少华带着几名训导员从后面匆匆赶来了。
“中队长,指导员,几条犬互相咬断了铁链子,把它们的牙都崩断了”莫少华气喘吁吁地报告,手里握着两枚长长的断齿,“它们跑得像疯了一样,怎么叫也不听。”
段辉头都没回,徐跃国摆摆手,示意莫少华保持安静。
“扑通”、“扑通”、“扑通”三声。车厢上,三位老兵几乎是同时跪下了。
刚才他们流泪,只是默默的哭泣;而现在,三个人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眼泪汹涌而出。
三个汉子紧紧拉着三只犬的前肢,大哭,哭得车厢嗡嗡作响。
三只犬玩命地扒住车厢的铁护栏,爪子在生铁上挠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迹。血沫从它们的口边冒出,蹭在老兵们的手上和胳膊上。
一个老兵终于忍不住了。纵身跳下已经缓缓启动的汽车,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