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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儿自上次被沈万三误当作晓云一番云雨后,发现自己怀上了。她在人背后找沈万三哭过,沈万三也暗自吃惊地叫着晦气,怎么那么一次就碰上了。晴儿后来乘他一人在房内时,主动地找了他。在床上,沈万三搂着脱得精光的晴儿,对她说,要抽个时机和陆丽娘谈谈,纳她做偏房。还说这事儿急不得。可后来先是“月下葡萄”,后又是金罗汉的事,他就把这给忘了。可沈万三这忘了,却不能阻止晴儿腹中的孩子一天天地长大。晴儿也自恃自己怀的是老爷的种,暗地里做起当小妾的梦来了。她本有个相爱的后生,那后生就是沈字商号茶叶店里的伙计。她到沈家当丫环就是那后生介绍进来的。这后生倒是极疼爱晴儿。他见晴儿怀上了,肚子一天一天地大起来,没去计较是谁的孩子,只是要晴儿赶紧和他结婚,好把一切都遮住。可出身贫寒的晴儿执意不肯,在一个巨商的小妾和店伙计的老婆之间,她选择了前者,毕竟贫困的日子过怕了。可没想到,老爷那里,整天一个劲地忙这忙那,也不顾自己肚子一天大似一天。这老爷的夫人陆丽娘今天又不知哪根神经搭错,竟然追问起这事儿来。晴儿起先想不讲,后见陆丽娘着人要打下她腹中的孽种,这才怕了,说出了沈万三。晴儿见陆丽娘昏了过去,以为她也是惧怕沈万三所致,那神情未免又骄横起来,你不买我的账,可你总不能不买老爷的账吧!
当陆丽娘醒过来时,看到晴儿那似乎什么也不怕的眼神,气得几乎发疯,叫人立即去找沈万三。那些下人谁也不敢去找,谁也不敢不去找。此时,沈万三和王信去店里了。近乎疯狂的陆丽娘叫家人们一家一家店里去找。
此时,她看着晴儿那张并不算标致的脸,心里一下子悲哀起来。这种女人他也要,可就是不要我!其实这里陆丽娘是将沈万三不让她去应天与不要她等同起来了。看着晴儿那渐渐变得矜持的脸和微微鼓起的肚子,陆丽娘心中一下子愤慨起来,小臭蹄子,你以为你怀了他的种,就成了九天玄女娘娘了?现在还是个丫环,就想和我较劲了。你要真的做了他的什么人,也不知狂成个什么样子呢!你怀的是老爷的种,我陆丽娘就没办法治你了?呸!没点蜡烛,没坐花轿,我才不会承认你这是老爷的种呢!哼,谁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野种!聪明的她,也终于想到,老爷他要是要你,早讨了你了,哪里会让你挺起肚皮来丢人现眼?想到这里,陆丽娘也感到无所顾忌起来。她先让人左右开弓地抽晴儿的嘴巴子,说晴儿胡言乱语,硬栽老爷的赃,坏老爷的名声。同时,她让人到药材店去取了帖堕胎的药,立马煎了,叫三四个男人撬开晴儿那被抽得满是血的嘴,把药全灌了下去。
当沈万三和王信闻讯赶回来时,晴儿在地上已滚了一阵子,胎儿也已打下来了。
看着晴儿浸在血泊中的身体,沈万三又惊讶,又难过。
陆丽娘看到沈万三,尽管心中的那股气腾地冲上来了,可她硬按捺住:“老爷,这个小蹄子不知从哪里弄大了肚子,这到头来,竟到处乱说是老爷的种,坏老爷的名声,小女子气不忿,着实教训了她一通。”
陆丽娘的一番话,倒教沈万三开口不得。他知道,这事要换了褚氏,她绝不会这么乱来。可这个精明厉害的陆丽娘妻贤夫祸少,他心中不由暗暗地怀念起褚氏来。
王信见是这个晴儿,心里透底的亮。他让人将晴儿扶了下去,想赶紧把这事儿了了。
陆丽娘见晴儿和众家人都走了,看着沈万三,“哼”了一声,再也按捺不住了:“老爷,你当面说说,她说的可是真的?你是不是又想讨她做小老婆了?”
沈万三低头不语。
陆丽娘愈加火冒了起来:“今天,王管家也在这里,我们说说清楚。这些年,我陆丽娘可算是倾家荡产地跟了你沈万三了,你的生意,我鼎力相助不算,还千方百计地为你筹划,这哪点对不住你?你吃了碗里,望着锅里。哼,你们这些男人”
王信打起了圆场:“夫人,啊呀,都过去了,这,这就别再说了!”
“王管家,我心里还明白,那姑娘起初是冤的,可后来却听信他说的,做起梦来了。我说得错不错,你问问他!”陆丽娘瞪着双杏眼。
“啊呀,还问什么呀,别说了,别说了!”王信想把这事赶紧糊过去。
巨商沈万山 /吴恩培
八十九
陆丽娘可是寸步不让:“王管家,你让我把心里的话都说说透,这些日子,我心里的苦楚,谁知晓哇?”说着,她转过头对着沈万三:“这个走了,那个死了,你晓得牵挂了,可我在你身边,你又晓得该做些什么呀?我在你身边,你还这么偷鸡摸狗。哼!当初你要是没得到我,大概就会像关帷那样牵挂我了!”
沈万三一直低头不语。只是听得陆丽娘提到关帷,这才惊讶地抬起了头。
王信责备起陆丽娘来:“夫人,沈老爷一直没响,你也该唉,还乱说些什么呢?”
“那好,我不说这个了!”陆丽娘看着沈万三,调侃地问:“官人,我问你,你这次去应天,还带不带我去呀?”
沈万三喃喃地:“这”
陆丽娘脸色一变:“哼,你不让我去,我还不放心呢!”
“就让夫人去吧,好在应天离苏州也不太远!”王信劝解道。
2沈万三筹建应天分号,提出赊欠法的结算方法。在分号的丝绸店内意外地与刘玉相见,刘玉说起关帷也投奔了朱元璋
晴儿因堕胎大出血,过后不久就死了。当家人把这消息告诉王信时,王信将晴儿下葬在苏州横塘附近的横山。过后还和沈万三偷偷地去祭奠了一次。
看着这朝阳的山头上新垒起的坟,沈万三心底蓦然泛起一股苦水。他总感到,身边的这个陆丽娘,既是他生意上离不开的一个女人,又是他生活中望而生畏的一个女人。她那天提到什么关帷对她的牵挂。一霎时,他觉得他和她之间被插进了一个楦子。王信还是劝沈万三这事过去了就算了,好好地对待丽娘吧。
王信着人带了银子远走内蒙、陕西、青海、甘肃,在那里或是购买,或是参股委托,各设了几家代购代销店。接着又着人去云、贵、川了。
沈万三派人去湖北荆襄和应天,去湖北的人回来说,那里发大水,去不了了。沈万三这才暂时作罢,和陆丽娘来到了应天。
先来的人已在应天最繁华的秦淮河畔花大资盘购了一家丝绸店和几家经营各类物品的杂物店。沈万三此番来,一是要那丝绸店原来的黄老板依旧当他盘购后这家店的老板,二是谈在应天建沈字商号应天分号的事宜。
在店堂角上的一张账台前,沈万三和黄老板在寒暄着。店堂内,几个店员在应酬着顾客。
委托黄老板管理这家店的事,黄老板一口应允。沈万三看了看他,继续说:“我想把应天的这几家店合起来成立一个应天分号,这应天分号的所有生意也想都由你管着。”
“那,要我们做些什么?”黄老板问。
“我现在在陕西、青海、甘肃、两广和福建都开了些分号。我让他们为我代收皮货、药材、山货等等,这些货,我到时让他们也给你们应天分号发一些,在你们这儿代销。他们那些分号作为批销商,你们作为代销商。同样,你们也可将江南的一些货,比如丝绸、工艺品等等,发给他们那些分号,这样你们就是批销商,而他们就是代销商了。批销商和代销商双方的结算,我设想可以采用赊购方式。”
“赊购方式?怎么个赊购法?”黄老板听了沈万三的设想,心中暗暗地钦佩。他这个从此地收购再挪到彼地的做法,谋取两地的价格差,并不是个新鲜的方法,可别人就是没想到,再说现在兵荒马乱的,他敢这么做,这需要一个大手笔商人的胆识。只是对这赊购法,他从没听过,不由得惊奇地向沈万三打探。
沈万三笑笑:“这并不复杂。比如,每年秋天,我让他们福建、广东或是西北的分号给你应天分号发货,你们分号将这些货再赊卖给你们找的代销商。到次年春天,他们再给你们发别的货时,那就从你们分号收回上年秋天的那批货款。同样,到第二年秋天再发货时,再收回当年春天的货款。以此形成连环式的销售。至于你们应天分号和别处分号发生的往来结算,也是以这种方式进行。说白了,这些账先赊着,然后,半年和对方分号结算一次。当然赊欠只能是和各分号之间进行,和其他商店往来,一律以现金结算。至于各地分号和总商号的关系,那由王管家每年和各分号结算一次。按利润所得,分号和总商号五五分成。”
黄老板听懂了,高兴地说:“这好,这好!”
“关于这第一年各自被赊欠着的款项,统一由总商号先给你们一笔款子作启动资金,这笔款子,今后分号有了利润,再分期扣还。在你们和其他分号赊欠的过程中,如果遇有特殊情况,还可另告王管家居中协调,或是你们两个分号另行商议。如你们另行商议的话,将结果也告诉王管家一声。”沈万三补充说。
“好,好!”黄老板满心欢喜,一个劲地说着“好”了。
沈万三站起,走到店堂内。
张士诚造反那年,刘玉被沈万三和陆丽娘从扬州“琼花阁”里救出后,来到了当时还叫集庆的应天城。她从小就习过歌舞,在“琼花阁”里又被老鸨子逼着学唱过小曲,到秦淮河边上的一家笙歌馆当了卖艺不卖身的歌舞伎。
朱元璋打下了集庆,将之改名为应天府。这年,小明王韩林儿将朱元璋升为枢密院司签,后不久又升为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朱元璋此时虽为一个中书省平章,但手下猛将如云,早已成一方诸侯的格局。小明王那儿,哪里还能指挥得动他!
朱元璋来到这六朝古都,想那帝王昔日的气象,这个昔日的放牛娃难免也要摆起谱来。他下令在府里搞些教坊舞乐。为他筹办此事的人正是朱元璋的同乡安徽凤阳人。他到笙馆去物色人时,却发现这个刘玉居然也是凤阳人。因此,就这层关系,刘玉被荐进了朱元璋府。朱元璋的夫人马氏,本也是淮西人。见了这刘玉,却也分外地喜欢,于是让她当了府中教坊的主儿。
巨商沈万山 /吴恩培
九十
这天,她听说秦淮河边新开了家“苏州沈字商号应天分号”,卖丝绸等物。因要为教坊选些上等面料做服装,再者,这苏州“沈”字,会不会是那个沈万三?他也是做丝绸生意的啊。带着这些想法,她来到了秦淮河边的这家丝绸店。
进店以后,她看见那些店员都操一口应天的方言,想想不会是沈万三他们,于是就在一匹匹丝绸前挑看着。
这时,沈万三和黄老板说完话后,走进店堂看看生意情况。他看见一个装扮雍容华贵的女子正在挑着丝绸,就走上前来介绍生意:“夫人不知要什么样的货色?”
“中书平章府中教坊舞乐,想要选些做服装。”刘玉只顾看着丝绸,随口答着。其后觉得这样似太漫不经心,于是回过头问:“你这儿还有上等的货色吗?”
突然,刘玉觉得面前的沈万三有些面熟,禁不住又看了一眼。
沈万三怎么也不会想到面前的人就是刘玉,此时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这些都是上等的货色呢,你看这织锦缎”
他发觉刘玉一直在看着他人而不是看着那些织品,不禁也看了刘玉一眼,这时倒看出些眼熟了:“哦”
刘玉认出来了:“你,你就是苏州的沈大官人?”
“你是,刘姑娘!”沈万三也认出了刘玉,说着,他对着后堂大声地喊着:“丽娘,丽娘你快来,你看谁来了!”
店堂里的店员和顾客们都奇怪地看着沈万三那近乎失态的样子。
陆丽娘从后堂走出,她看着刘玉,因她的服装变化太大,倒不禁迟疑起来:“你,你是刘玉?”
“丽娘,是我!”
“真的是你呀?刘玉姐!啊呀!我来这儿,就是想找你,没想到,在这儿见着你了!”说着,陆丽娘紧紧地拥抱住了刘玉。
进了后堂,那谈起话来就更无所拘束了。刘玉谈起了自己到应天后的经过,也谈起了在“琼花阁”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陆丽娘也和刘玉说起她和沈万三已有了一个孩子,说起他们这次来应天的生意。
刘玉无意中说起,前些日子,一个从苏州来的年轻人,现在也在朱元璋的府中当个幕僚,掌管着财务粮草。沈万三并没有引起特别的注意,倒是知晓关帷来投朱元璋的陆丽娘心中格登地一跳。
沈万三还在和刘玉打着趣:“怎么,刘小姐是看中苏州出去的人吧,嘿,吴娃越女,苏州的男子、浙江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