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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他的体力能否将绑在绳子前端的人骨正好抛到那个高度,并且是否能正好穿
过小孔,钩住孔外的什么物体,这些是关系到他生死存亡的大事。他开始像疯了一
样掷球。他曾经冷眼嘲笑过棒球选手,而现在却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是棒球选手,一
边想着,一边用一种难看的姿势抛扔着。他以前做梦也没想到在自己的人生中会出
现这种场面。这样悲惨地,拼命地扔球,他根本没有想到。
每动一下身体,每当那扔出的绳头又落到地上时,会响起恐怖的回荡声。空荡
荡的微暗的空洞底部,就像一只落入蚂蚁地狱的蚂蚁一样,小小的人可悲地挣扎着。
即便能从洞中逃生,外面也是人迹罕至的深山。对大自然的恐惧,一个人的寂寞,
都会紧紧地压迫着他。
在那寂静巨大的无生物体内,只有一个无论是哭是叫都没有作用的半狂乱的相
扑者。无形的大自然比所有的猛兽毒蛇都要可怕。那是一种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恐
怖。
三郎在几个小时内,为了那豁出去的投绳工作,不知花费了多大的努力,有时
都想哭。不管怎么投,那生手投出的球总是远离靶心,窝囊地落回到原来的地面上。
仅差一寸没有碰到孔穴,随后几小时又是翻来覆去地扔,毫不容易绳子的前端穿过
了小孔,由于没钧住任何物体又滑溜溜地落下来,那时有好几次他觉得自己的心脏
都快停止跳动了。
但从他开始扔绳索起的第二天傍晚,不懈的努力得到了回报。绳子的前端牢牢
地挂在了小孔的外头。狂喜的三郎一抓住绳子就拼命地向上爬。一米,两米,最初
的一段时间,他很快就离开了洞底。但是爬到绳子的中间,那疲倦的手腕便不听使
唤了。不管怎样拽,手指依然停留在原地。不久坚持不住了,他又哧溜溜滑了下去,
掉到底部。
休息过再爬,休息过再爬,凄惨的努力继续着。两个手掌被擦破了,满是血,
全身湿乎乎的满是汗脂。
死亡的恐怖,仅仅是对死亡的恐怖,使其完成了这几乎不可能的工作。不久,
他那乱糟糟,如纸屑般的身躯出现在小孔外,宾馆那火灾之后的灰烬上。
33
第二天早晨,三郎被露水打醒,毫不容易从灰烬中爬起来,并像幽灵一般在宾
馆的废墟上逡巡。果然不出其想像,稻山宾馆以及附近的小屋都被烧得荡然无存,
烧剩下的本材也似乎已收拾停当,在遍山的绿叶中,只有这里留下一块难看的灰色
空地。当然,这附近毫无人迹。三郎恍如梦中一样。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太奇怪,
如果不是他自己亲身体验,怎么也不相信这是个事实。
树木的嫩叶在微风中轻拂,谷间的溪流、小鸟的脆鸣都让人感到这是在晴朗的
春之山中。三郎虽有复苏后的喜悦,但数日幽暗地狱中的异样回味,让他不能尽情
地享受这人世间的春天。不仅如此,他反而对那可怕的地底世界,罪恶的黑暗产生
了一种甜甜的乡愁。
他茫然地站在那里。他真想立即跑出去,但又搞不清到底去哪儿。现在,满是
灰土的身上几乎是一丝不挂。他为了这身必须收集附近的树叶。
恰逢那时,他看到从森林的那一边,一个眼熟的附近烧炭小屋的十五六岁的少
年边哼着歌边朝这边走来,是躲起来了,还是喊住他问问情况。犹豫间那少年也注
意到他那怪异的样子,一下就站住了,像看见什么恐怖的野兽一样,满眼畏惧盯着
这边。
“不要慌,是我!”
三郎无奈中向他招招手。
“是我,住在宾馆里的画画人。”
这么一说,曾经相识的这个孩子应该明白了。但不知为何,他反而朝后退去,
口中说道:“如果你是住在宾馆的画画人的话,不是已经被烧死了吗?”
那孩子怯怯地说着让人很难理解的话。
“被烧死了?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不认识我了?”
“不认识,不认识。”
三郎一下子想起来了。数日地狱中的煎熬,对死亡的恐惧已经彻底改变了他的
容貌。曾听说过有人因为激动在一夜之间变成满头白发。现在自己虽然看不见自己,
但肯定是眼窝凹陷,脸上满是死人般的皱纹。无论手脚乃至全身每一处都没有原来
野崎三郎的影子。
从叫住那想逃跑的少年到让他明白自己不是怪物,再到让他说出宾馆火灾的前
前后后,三郎花费了不少时间。最后野崎终于明白了一个惊人的事情。
综合少年所说的,火灾原因虽不清楚,总之大火是从宾馆内部烧起的,正好遇
上强风,附近的建筑一个没剩都被烧光。宾馆中的服务员、住宿者以及附近的人都
获救了,但有四人去向不明。宾馆老板、进藤、野崎三郎、植村喜八。而且在宾馆
的残骸中发现了与失踪人数吻合的尸骨,因此不仅是村里人,就连员警也相信他们
是未来得及逃跑而葬身火海了。
但事实上除了宾馆老板外,其他三人没有被烧死。而且如果再没有别的失踪者
的话,那就有点不合常理了,即那三具尸骨是从哪来的?
不用研究这些道理,其实当从少年嘴中得知除四人之外都获救时,三郎的脑中
就闪出一个记忆,浮现出在洞穴底进藤所讲述的奇怪的白骨之谜。宾馆老板顶开洞
穴盖板,吓唬惊慌的进藤时,怀中不就抱着几个尸骨吗?这是怎么回事?当时不论
是讲话的进藤还是听者的三郎他们都搞不清楚,现在这个谜底揭开了。
宾馆老板这个可怕的食人魔王,被知其过去罪行的进藤所威胁,被野崎三郎怀
疑是杀死蝶的凶手,再加上假侦探植村的来到,让其惶惶不可终日,一旦发现他们
之间有什么联系就坐不住了。他一边装作满不在乎,一边不停地监视着他们。在无
底池沼的森林中偷听三郎与植村的讲话也是因为心理恐惧,当被三郎他们发现时,
这家伙下了决心,将这三人与那可怕的秘密一起永久地埋在地底深处。
烧毁宾馆也是其消灭证据的一个手段。同时在火灾残骸上放上与他及活埋三人
人数吻合的尸骨(那都是他不幸牺牲品的尸骨),让他们的消逝不会引起任何疑问。
而且不用说,这个食人魔王本身一定躲在某个角落里。
三郎很快就明白这些事情了。宾馆老板还在某处活着这一点让三郎来了精神。
只要抓住他,就能确定自己的爱人蝶到底是死是活。如果已经被杀害了,正好可以
复仇。归根到底,三郎把这,即把寻找宾馆老板这件事当作其生存价值。
但当他与烧炭少年站着讲话的时候,三郎的胸中一种异样的感情蠕动起来。最
初,那是某种肉体上的疡痒感,很快他吓了一跳,刚才他的眼睛就像钉子一样直勾
勾地盯着对方裸露的大腿一带。那儿,狐色的,如橡胶球般富有弹性,丰腴的肉儿
滚滚地动着。三郎甚至感到从那皮肤上生起的一种香气。
于是,他那秃鹫般弯曲的手指就想勒住少年的细脖子。
“我有事,先走了。”
少年对三郎那近似于精神错乱的凝视感到恐惧,刚说完这句话就像逃一样走了。
三郎的双脚龌龊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要跟着追上去,但他的理智让其咽了一口又
一口的唾沫,总算制止住了。
我们的主人公野崎三郎,如读者们所知道的,生来就是个有异常嗜好的人。对
于异性,对于食欲,他都是个极不正常的人。因此,现在这种缠绕着他的人肉欲望
说不定本来在其体内就有萌芽。经过洞穴中可怕的体验后,这种欲望一下子就不可
遏止了。
他站在火灾残骸上一动不动。现在,对蝶的思慕,对宾馆老板的憎恶,悲惨的
只剩下一堆白骨的植村喜八、进藤,以及让人毛骨悚然的人肉嗜好,这些鬼怪迷离
的东西在他的心中乱七八糟地交织着。
不知何时,薄暮开始包裹住这个新的食人鬼。在这山中废墟上,他一个人,看
上去已不再是往日的野崎三郎的的一个人,满脸狰狞,一直一直,像化石一般竖立
着。
34
从稻山宾馆出发,穿过无底的池沼一带,在幽暗的森林中往里再往里走,经过
三里险道,来到一个叫H的山中小村庄。那儿的山腰处有小盆地,贫瘠的耕地间零星
散布着仿佛是远古时代的人家,但从那盆地往下的近前密林中能看见传说中才有的
完全荒废的山庙。那里安葬着附近村落里的人们。与山门、大殿的破旧相对,能看
见两三个簇新的舍利塔,让人明白这里不是没有主持的寺庙。花筒中也会有些野草、
野花,香烛有时也会嫋嫋升起。
自从稻山宾馆失火后,已过去了十多天的一个夜晚,在这个山庙中将会有一次
奇异的相遇。那宛如传说一般的奇遇,给这个阴郁的故事来了个大团圆。
山野中偏僻的村落里,特别是寺庙中的夜晚来得很早。四周为群山所隔,又有
幽深的密林,虽是春天的傍晚时分,这里却已是群星闪烁了。大地一片静寂,与繁
烁的天空相对。天地之间是任何生物都难以想像的深山之夜的静谧。在这漆黑的大
自然中,只有一个东西在蠕动着。山庙的墓碑间,仿佛是黑暗衍生出黑暗一般,有
个黑家伙蠕动着,那不是别人,正是我们主人公野崎三郎的落魄之身。
十几天中,他为了寻找宾馆老板,从一个山头转到另一个山头。他找到失火村
庄的人们、宾馆的服务员向其询问,他向车站的剪票员打听,但是没有一个人看到
宾馆老板。从宾馆到车站只有一条路,而车站的旁边正好有个小村庄,如果从这里
出逃不可能不被人看见,而且如果不坐火车又不可能跑远。看来,对于逃跑者来说
最安全的一条逃生之道便是朝相反的山中深处进发,逃到这个H村庄后再从这到附近
最近的火车站。
幸亏三郎的模样已经变了,所以不会让其他人认出他的身份,也无须借助员警
的力量,他决定就像古时的复仇者一样单身追敌。并且一旦向别人讲述事情真相,
就必然会暴露洞穴中的秘密,而自己那令人作呕的罪行,那生吃朋友之肉的事情就
必定会让远在东京的友人们知晓。他对于那种恶魔的行径开始感到有一种异常的魅
力,正因为如此,他这种被羞耻、恐惧压得喘不过气,再加上以前就有的厌人怪癖
使他拼命向山林深处跑去,与其说是想与宾馆老板碰见,倒不如说是一种想脱离人
境的野兽之心。
穿着村里人施舍的破布条,靠树上的野果、鸟类的腐肉充饥,在山中度过了好
几个夜晚,当他到达H村庄时,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木乃伊。
与肉体的苦痛相伴,他眼前不断出现蝶的幻影。就像吸完鸦片后的梦境,那影
子异常大,蝶的脸庞、银色的毛发。通红的嘴唇、丰腴的大腿等等将他的心弄得很
乱。可怕的是那决不仅仅是怀念恋人的感情,除此之外,甚至对于蝶他现在也有那
种让人呕心的食欲。何止如此,即便想到仇敌宾馆老板时,也会产生相同的食欲。
他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食人魔王了。
因此当他到达H村庄后,首先引起他注意的是那凄惨地竖立在山庙墓地上的簇新
的舍利塔。一想到那下面泛青柔软的肉块,他就不甚烦恼。那尖利的爪子撕烂尸体
皮肤时的快感,嘴里塞满血乎乎、稀溜溜东西时那难以名状的甘美,这些记忆让他
发抖,像打摆子一样。
那天晚上,他潜入墓地。不用说,他是想打开新的墓地,大吃腐肉。他已经不
是人了,野兽之心已经将一切伦理道德抛在脑后。
没有工具,光凭那很疲劳的双手去挖掘松软的土地并非易事。但是这人面兽心
的东西很执着,不达目的决不甘休。如漆般的黑暗中,他像一个看不见的怪物一般
无声地持续忙碌着。
但是当其好不容易挖到一半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碍事鬼。他的面前出现了另
一个影子。而且那个影子就像三郎自身的影子一样,在墓地的另一面挖掘起来。
三郎被这噩梦般的恐惧弄得大汗淋漓,不禁躲到旁边石碑的阴暗处,紧紧盯着
对方。那黑影在黑暗中蠕动着,所以辨不清对方到底是谁。反正那肯定不是自己的
影子,因为他离开那里后,对方还在继续着挖墓勾当。
奇怪的是当剧烈的恐惧感消失后,竟然产生一种看戏般的好奇心境。他颇有兴
致地观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对方根本没有想到黑暗中会有偷窥者,急急忙忙地挥动着铁锹,但很快注意到
了什么,嘟囔了一句“奇怪啊”。
不用说,他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