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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伊恋失声惊叫。
伊恋颤抖著拿出钥匙,却怎麽也塞不锁孔。她怕极了,刚才在路上,她和张承伯不断地给孟海涛打电话,可是家里和手机都没有人接,他一定是出事了!伊恋急得哭了出来。
张承伯一把夺下伊恋手中的钥匙,打开房门,冲进了卧室,只听得伊恋一声惊呼:“师兄!”
孟海涛一动不动的伏在屋子中央的那块粗麻制成地毯上,到处都是斑斑的血迹,裸露在外面的身体残端更是惨不忍睹,已经干了的暗红色的血迹糊满了整个伤口。
“师兄!”伊恋大叫著扶起孟海涛。天!他的身体那麽烫!孟海涛的头无力地低垂著,还是没有动静。
张承伯拉开伊恋,一把抱起了孟海涛,“去医院。”
伊恋这才反应过来,忙哭著跟了出去。
社区医院里,孟海涛躺在病床上,床头挂著瓶子,里面的药水顺著导管一滴滴地滴进他的身体。他的身上盖著被子,左边的一角被掀开,医生正用镊子夹著饱沾了碘酒的棉球,沿著伤口的边缘由里往外地擦著,血迹都清洗下去之後,才发现手术的伤口并没有裂开,但是残端好多地方都被擦破了皮,露出红色的肉来,医生又用酒精为他消毒,酒精棉球擦上去的时候,伊恋的心缩了一下,病床上的孟海涛却依然没有知觉。最後,医生为他涂上了红药水,因为伤口并不深,不需要缝合包扎,等药水晾干之後,医生为他盖好了被子。
“伤口问题不大,有点发炎,又在地上躺了一夜,所以会发烧,挂几瓶药水应该就没事了。”医生说道:“不过你们也太大意了,他现在这个样子,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怎麽能让他一个人住呢?”
“伊恋,你是怎麽搞的!”张承伯低吼到。
伊恋低下了头。
“唔……”病床上的孟海涛轻轻的呻吟著,伊恋忙跑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他的手还是那麽干燥,那麽灼热!伊恋低声唤道:“师兄?”
两条剑眉纠结著,孟海涛轻轻地摇著头,牙齿咬住下唇,脸上布满了虚汗。突然他大声喘息起来,头摇得更猛烈了,好象在努力的和什麽对抗著似的,伊恋把他的手抓得更紧,不断的呼唤著他的名字。
孟海涛终於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雪白的房间,雪白的天花板,低下眼帘,又看到了身上盖著的雪白的被子……
……这里是……医院?孟海涛疑惑了,不是已经出院了吗,为什麽满眼看到的还是一成不变的白?
“痛!好痛!”左胯传来的剧痛直抵心脏,孟海涛不由的呻吟出声。
“师兄……”伊恋忙附下身,把孟海涛的头揽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抚慰著,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要痛得裂开了,昨天晚上孟海涛受的是怎麽样的痛楚?可是自己却负气跑开了,明明知道他疼得厉害,明明知道截肢後的疼痛不是人可以忍受的,在医院的日日夜夜,不都是自己为他按摩伤口的吗?还有谁比自己更清楚孟海涛所忍受的是怎样的疼痛?为什麽留他一个人在家?为什麽她还觉得自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真的不能原谅自己啊,不能原谅!
“是伊伊的声音吗?伊伊?”孟海涛费力地转过头,正好对上了伊恋因担忧和自责而蓄满泪水的眸子。
哦,是了!孟海涛想起来了,昨天晚上……伤口疼得厉害……幻肢痛……痉挛……麻痒……粗糙的地毯……
天!孟海涛心里一声惊呼,自己的惨状,趴在地毯上摩擦断肢以减轻幻肢的麻痒,血肉模糊的残躯,伊恋都知道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都被她看到了?惊得几乎跳起来,被伊恋死死地按住,孟海涛又急又羞愧,闭上了眼睛,把头偏到了一旁。
“师兄,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留你一个人在家的……”伊恋在他耳边呢喃著,用手拨弄著他被汗水湿透了的头发。温热的水滴打在他的脸上,“是什麽?是伊伊的泪吗?”
孟海涛一动不动地躺著。他无法开口,无法面对伊恋的眼睛。他一向是个坚强的男人,哪怕是在截肢之後,他也强迫自己在伊恋面前表现出最坚强的样子。她是自己最爱的女人啊,如果连坚强都做不到,自己又有什麽力量去保护她一生一世?伊伊,虽然我已经是个残废,注定我们的缘分无法继续,可是我还是希望能坚强地站在你的面前,象以前一样,充当你的保护神,哪怕我们今生都无法在一起,我还是愿意默默的守在你身边,注视著你,在你需要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保护你。可是……现在,什麽都没有了,我的软弱就这样暴露在你的眼前,你已经看到了,我连自己都无法照顾,我已经是无用的了!我永远只是个残废!
感觉到有温热的东西要冲出自己的眼眶,孟海涛把眼睛闭得紧紧的。不!你这个没用的男人,难道你想哭吗?难道你还不够丢脸吗?孟海涛心里大声的诅咒著自己,孟海涛,你不能这麽没用!
又一阵疼痛传来,孟海涛倒抽了一股冷气,只得把全部的精神转移到与疼痛的对抗上去,一个不小心,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伊恋呆住了,她看到了孟海涛在流泪,这个坚强的男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流泪,哪怕是在他刚刚失去一条腿的时候,在他不得不与自己心爱的事业告别的时候,在被彻骨的疼痛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时候,他都没有哭过,他只是默默的承受著,忍耐著……可是现在,他竟然哭了,泪水从他惨白的脸上淌下,他紧闭著眼睛,可是逼不回自己的泪水,他满脸的绝望,似乎比很多天前刚发现自己没了腿还要悲伤。
伸出柔软的小手,小心地帮他擦著泪水,却不管自己脸上的泪水更是泛滥成灾。
“师兄,不要哭了,你还在发著烧呢!”哽咽著几乎语不成调地哄著。可是,这个男人,也许他真的应该好好的哭一下了,这些天,自己都过分的关注他的身体,却忽略了他的灵魂,他所承受的,本就是常人难以忍受的打击啊!
挨过了左胯的疼痛,孟海涛回过神来,惊讶地发现伊恋的手抚在自己的脸上,湿湿的,不会是她的汗,那麽,就是自己的泪了!没用的人,你终究还是哭了!孟海涛骂著自己,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羞愧得睁不开眼睛,只狠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孟海涛不能面对这样软弱的自己,他固执的不肯转过头去看伊恋,昏昏沈沈的,他又睡著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伊恋端著稀饭对他笑:“师兄,饿了吧!”
她没再提昨天晚上的事,孟海涛心中一阵轻松,也对她笑了一下。
温柔的手扶起软弱的身躯,为了掌握平衡,孟海涛用左手撑著床,伊恋用调羹舀了稀饭往他唇边送,孟海涛不动声色地用右手接过调羹,就著伊恋手里的碗,自己吃著稀饭。
医生进来给孟海涛量了体温,“已经退烧了,但是还要坚持打三天的点滴──最好是留院观几天。”医生说。
“不,我不留院。”孟海涛斩钉截铁地说。昨天刚刚出院,他再不想住医院了。
“不留院也没关系,记得按时来打点滴就行了。”医生收起体温计,低头记录著。
“师兄,吃完了饭我们就回家。”
回到家里,孟海涛一下子愣住了,客厅里凌乱地放著床、洗衣机、折叠衣橱、简易写字台……好象正在搬家一样。
张承伯站在客厅中央,正指挥著工人把杂物从储藏室往外搬,孟海涛住的是两室一厅的房子,一间卧室之外的另的个屋子,被他当成了储藏室,陈旧的演出服、过期的杂志、用不到的小家具,装满了好几个大箱子。张承伯指挥工人把箱子搬出来,再把新买的床搬进去。
伊恋扶著孟海涛进卧室,把他安顿在床上,才开口通知他:“从今天开始,我就住这儿了。”
“不行……”孟海涛冲口而出。
“为什麽?”伊恋装做惊讶地睁大眼睛。
“伊伊,你是小姑娘,不方便的……”孟海涛知道,如果不说实话的话,这个倔强的姑娘是不会放弃的。
“有什麽不方便,我觉得我照顾你最方便!”伊恋坐在床上,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孟海涛。
“伊伊,你听我说……”孟海涛话没说完,张承伯推门进来:“伊恋,东西都摆好了,你去看一下吧。”
“好的!”伊恋轻快地跳起来,大步跑了出去。
张承伯走进来,靠著床头柜看著孟海涛:“刚才伊恋就让我出去买这些东西,唉,又是我大意了,连个床都没有她怎麽在你这里住啊。”
“不是的,团长,昨天是我让她回去的。”
看著张承伯疑惑的表情,孟海涛继续说道:“家里不比医院,她在这里住了,别人都会误会她的。”
“误会什麽?”张承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伊伊她以後要嫁人的。”
“什麽?难道她以後不是要嫁给你吗?”张承伯疑惑了,著两个年轻人在搞什麽名堂!
孟海涛自嘲地笑笑,眼睛盯著空瘪的裤管,没有说话。
“团长,都弄好了,我让工人走了!”伊恋大步跨进来。
“好的,”张承伯抬腕看表:“我也得走了,下午还要上班,伊恋你下午休假吧,把你的衣服用品什麽的搬过来。”
“好的,谢谢团长!”伊恋笑著说到。
“你们两个,别再给我躲躲藏藏,我团里没有演员不许谈恋爱的规矩,听到没有?”张承伯大声说。
伊恋抿着嘴害羞地笑着,孟海涛呆坐在床头,一时反应不过来。
送张承伯出门,伊恋转回房间,扶孟海涛躺下,小心地帮他盖好被子:“秋天了,小心著凉,”伊恋说著:“你也听到了?团长让我回家去收拾东西,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乖乖的睡一觉,等你醒来,我就回来了。”
孟海涛静默著,大脑还是不能运转。伊恋微笑著附下身,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孟海涛惊讶地睁大眼睛,看著伊恋羞红著脸,微笑著跑了出去。孟海涛的喉咙好象被什麽堵住了,什麽话也说不出来,张承伯的命令,伊伊的话,还有这个吻……他心跳得厉害,连左胯从未停止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胸中被什麽东西鼓荡著,是幸福吗?是幸福吗?我有可能得到幸福吗
伊伊回去收拾东西了,她真的要住在这里了!想到这些,孟海涛心里一阵兴奋,能和自己心爱的姑娘共处同一屋檐下,那是怎样一种幸福?他一下子又想起了从前,他们都还是舞蹈学院的学生,住在同一幢学生公寓里。那是幢简陋的四层楼房,男生住一二层,女生住三四层。认识伊恋的时候,孟海涛已经是附中三年级了,那时伊恋才十一岁,什麽都不懂,孟海涛每天早上站在楼底下,对著她的宿舍叫她的名字。等她揉著惺忪的睡眼出来,就带她去跑步,然後带她到自己的教室,两个人一起练功。每逢周末,年幼的伊恋总是受不了诱惑,想出去玩,他就连哄带劝的把她骗进练功房,经常若大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个在用功。有时伊恋班上的小姐妹会找她来玩,她总是咬著嘴唇对小姐妹摇头。其实孟海涛知道,她是很想去玩的,但她又是那麽一个要强的姑娘,她不愿意落在处处都优秀的师兄的後面。现在想来,孟海涛觉得自己那时真的是很残忍,他是那麽独断专行的剥夺了一个十一岁小姑娘的童年。那时他就朦朦胧胧的知道,伊恋会是最优秀的芭蕾舞演员,所以他比老师更严格的要求她。多少次因为做不出他要求的高难动作,她流下了委屈的泪水,多少次累得筋疲力尽,只是因为他还没有休息,她也只得在旁边咬牙坚持著练习。她是一个那麽爱玩爱笑的女孩,可是他要求她把几乎全部的课余时间都交给了常常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练功房。
自己做什麽都喜欢带著她,刚住校的她还不会自己洗衣服,他就带她到公共的水房去,让她看著他帮她洗。她学舞蹈总是很快,生活中却迷迷糊糊,直到他毕业分配到了芭蕾舞团,她还是没弄明白洗一条床单需要多少洗衣粉。每天下课,他都拉著她的小手去食堂,对著十几个窗口,她总是拿不定主意该吃什麽,非要他帮她决定。可是饭打来了,她又觉得他的一定更好吃。
後来经过短暂了分离,他们又在芭蕾舞团相聚了,进入青年时代的伊恋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从那时起,他们又由师兄妹变成了最亲密的搭档。他们还是一起训练,一起吃饭,一起在舞台上留下了无数光辉的瞬间。她还是很迷糊,他依然处处帮助她,照顾她,出国演出,她上了飞机就呼呼大睡,总是他细心地叫空姐拿来毯子,为她盖上,然後默默地注视著她美丽的睡颜。
多想这样过一辈子,和她跳舞,陪她吃饭,帮她洗衣服,在她熟睡时给她盖上被子。以前想这些的时候,觉得幸福就在不远的前方,只要按部就班的走下去,等他们年纪在大一些,经济条件再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