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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柳沁……
第二日,晨熙透窗而入,在青砖的地面洒落清淡的白影时,又听到了敲门声。
然后,屋外之人信手乱推着,又打算再次破门而入了。
可惜,柳沁打定了主意要做好事,把门闩得结结实实,雕花的门扇晃动了几下,推门之人终告失败。
“喂,漂亮小爷,你起床没?门关这么紧,藏着女人哪?”
是小蚊的声音。
柳沁睁开冰晶般灿亮的双眸,懒洋洋回答:“没藏女人,藏了个大男人!”
屋外很久没动静,显是听到了陌生的男子声音,一时给怔住了。
好久,才听到小蚊嘀咕:“你不是喜欢那个姓林的么?又搭上了哪个?”
柳沁闻言,笑嘻嘻地抱了我,学着那小蚊的口吻,问道:“你不是喜欢那个姓林的么?又搭上了哪个?看,连才见面的都知道你喜欢姓林的,还喜欢勾三搭四。”
我给噎得直翻白眼。
还不知是谁在勾三搭四呢。
身边一个晏逸天,为他丢官弃职,几乎失去了一切,想来日后回转中原,柳沁万万不肯将他丢开了;现在又多了个紫罂粟,不,是他的“阿紫”!
心里一个苏情哥哥,大约也是永远的痛,走不出去的吧?他的雪柳剑,刺过苏情哥哥的雪柳剑,为此封存了九年,直到我十九岁时出了事,大约惨痛更甚当年,方才压过了原来那种悲伤,重又挂回他的腰间。
原以为他只喜欢男人呢,不知什么时候转了性,或者,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旧情,居然还和这个什么阿紫牵扯不清。也不知占据了他多少的身,多少的心!
带了一抹郁闷,我推了推他,道:“你去开门吧,去见那个阿紫去。我再睡一会儿。”
柳沁嗅了嗅鼻子,问道:“你多久没洗澡了?”
我莫名其妙,道:“昨天刚洗过……”
“那怎么还是一股儿酸味?”
我怔了一怔,才悟了过来,一下子跳起身来,一把将他推下床。
取笑我吃醋……
我的话里很有醋味么?
柳沁哈哈大笑,从地上爬起,自顾穿衣整冠,然后抓过床上的被子,说道:“别想偷懒睡觉!起床,我去哪里,你就跟着我去哪里!”
可我去了,不是坏了他和阿紫的好事?
大约我的目光闪烁还是让柳沁看出来了,他又凑上前来,笑道:“如果我要睡阿紫,也和你一起睡!不过,估计你的兴趣要比我的兴趣大得多!”
我立刻跳起来,穿衣,起床。
肯和别人分享的女人,再怎么着在他心里的地位也是有限。
我几乎是立刻判定那位紫罂粟是单相思了。
也难怪,我的柳沁生得这般好,身边没有女人围着转,实在是不太可能。雪柳宫的女弟子,分明也有不少暗中倾慕着他,只是怯于他的宫主威信,又深知他不喜欢女人的癖好,不敢亲近他罢了。
打开门,小蚊见出来个完全陌生的漂亮男子,正抓着葵瓜子乱嗑的手顿时僵住,盯紧他很久,然后……很不斯文地咽了口口水,偏了头又望了望我,苦笑道:“我可以不用吃早饭了。”
柳沁笑道:“你是想说,我们两个秀色可餐?”
柳沁居然这么形容自己,叫我差点呕吐出来,哭笑不得地望向小蚊。
小蚊竟点一点头,赞叹道:“我一向以为咱们的教主天神般的人物,算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没想到,这些日子,竟又见识到了一堆漂亮男子!而且,你长得,怎么这么像……”
她说着,居然丢了葵瓜子,拿手去摸柳沁的脸。
南诏的民风,到底比中原开放许多了。
柳沁退了一步,眸中一抹厉芒一闪而过,唇边却泛着依稀的邪肆笑意:“影儿,昨天她也这么摸过你么?”
我心里一寒。
柳沁可没那么好的肚量,肯轻易让人来碰我。如果昨晚想占我便宜的不是林秋潇,那个曾从九公子和幽冥城手中冒险救过他命的林秋潇,只怕早给他一剑贯心了。
而这小蚊,的确有些轻浮,又只是个侍婢,柳沁任性起来,随手一剑送了她的小命,极是可能。
我叹口气,道:“沁,这位姑娘是圣女的贴身侍女,行事有礼有节,又怎会与我调笑?”
小蚊闻言,忙将手缩回,神气活现地摆出很倨傲的姿态来,说道:“嗯,我奉了圣女的命令,请这位公子过去呢!你是谁?怎么会在他的屋子里?”
…
184、柳沁的故人阿紫
柳沁面色缓和下来,笑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影儿叫什么么?罢了,你领我们去见圣女吧!”
小蚊笑道:“圣女只说要见那位不会笑的漂亮男子,没说要见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他们刚抓来的?”
若是细论起来,柳沁这般神秘出现,小蚊多少有些疑心,早就该叫人来细细查问了,居然还能保持了笑意盘问,多半是冲着柳沁那付既漂亮又会笑的讨喜面孔了。
柳沁也不在意她的盘问,只是再笑道:“你去告诉阿紫,就是故人柳沁来了,问她见还是不见吧!”
坊小蚊张了张嘴,一溜烟就往院外跑去。
不过一柱香工夫,我和柳沁匆匆洗漱了,下人送上的早餐还才吃了两口,小蚊便已回转,气喘吁吁靠住门框,说道:“快去,快去,圣女急召!”
柳沁点一点头,道:“知道了,我们吃了就去。”
仂下人送来的只是我一个人的早点,好在量还算充盈,两人吃了,虽不是很够,倒也差不多了。
柳沁由着小蚊在一旁跳着脚,又不敢催,居然还剔了剔牙,才说道:“影儿,若是你没饱,呆会我们到宫外再买些点心吃。阿紫那里的东西,你可别嘴馋!”
连那个小蚊都曾暗中对我下蛊,有其仆必有其主,可以想见,那个以用蛊闻名的紫罂粟,也不是什么善主儿,若是心存暗算,必定更难应付。
心下想着,我懒懒起身道:“我知道了。”
紫罂粟比我想象得还要焦急不安,正在水阁的廊下不安地踱来踱去,不时往我们这个方向张望,神情之间,全不见了前两次见面时的慵懒自在,倒多了几分二八少女初见情郎般的娇俏忐忑。
忽回头终于见到我们时,她来回走动的步伐霎时顿住,扶了阑干,安静地望向我们,等我们走到近前时,她已恢复了原来的慵懒悠闲,正扶了丛杜鹃,轻轻地嗅着。
“阿紫,好久不见了!”
柳沁笑得甚是恬淡,但恬淡之中,另有一种历经沧海桑田般的苍凉,不经意地渗出。
紫罂粟盯着他的面庞,看了半晌,才喟然叹道:“阿沁,我以为,你守着你的雪柳宫,再也不会回南诏了。六年前我去雁陵山探你,你还说很讨厌这个像笼子一样的地方呢!”
南诏像笼子?
苍山雪、洱海月、上关花、下关风,都是南诏胜景,风光辽阔而秀丽,甚至有中原的文人雅士特地前来游赏,哪里会像是笼子?
而我可以确定的一点时,那天我见到的人,绝对不会是柳沁了。
他们的口吻,分明已经分开至少六年了。
柳沁清淡一笑:“如果不是有了点麻烦,我是不想再踏回这里半步!”
紫罂粟满月般妩媚而艳丽的脸,泛出自嘲来:“呃,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呢!不过你来见我的方式也太怪异了点,半夜闯进来,然后躲到一个小白脸怀里睡一觉再来见我。”
柳沁随了紫罂粟入了水阁,在侍女指引下在一畔木榻上坐了,却紧抓了我不放我离他半步,只拉了我,紧挨着他挤在一张榻上坐了,方才笑道:“这可怪不得我,是玄水宫的人把我的人给抓进来了。我听说了,只能进来找找了。”
“你的人……”
紫罂粟似也知道柳沁在防备她,脸色并不好看,连粉色的胭脂都不能盖去面颊的苍白。
“你的恶心嗜好,十几年如一日,倒也不曾改变过。”紫罂粟终于正眼很仔细地打量着我了,却是一脸的嫌弃和厌恶,比昨日的一眼掠过更让人心头不适。
虽然她艳丽如花,可配上这样近乎恶毒的眼神,我怎么也感觉不出她的可爱来了。
我相信,如果眼睛可以施展巫蛊之术,只怕她已将我变成一摊脓血了。
柳沁显然觉出我的不悦,将手搭到我肩上,暗中安抚着我,口中只是淡淡笑道:“彼此彼此。罂粟花的肥料,还是那些你看厌了的面首么?”
紫罂粟恨恨般盯着柳沁,良久,才舒缓了神色,说道:“我不想和你争吵。”
柳沁微笑:“我也不想。”
“你回来,到底有什么事?”
“打听一个人。”
“谁?”
“楚晗,天朝的庆王殿下。”
紫罂粟抬了抬眉,一道锐光从眸中闪过,然后说道:“陪我下盘棋,吃顿饭吧。”
“没问题。”柳沁答得很快,只是搭着我肩膀的手紧了一紧。
而从下棋开始,我终于知道柳沁为什么不让我离他半步了。
轻拈的兰花指,飘动的头发,冰冷的棋子,梨花木的案几,都成了施蛊放毒的绝好中介,更别说随后的鸿门宴了。
而柳沁并无惧色,只是再三地将我拉得离他更近些,悄然用内力在我们身周架起一道气墙,阻止着毒物的侵袭。
我不敢大意,也将自己的内力全部催动,和柳沁的气墙相互应和,连肉眼所看不到的蛊虫和毒素都摒弃在两人气墙之外。
饭罢之时,紫罂粟轻描淡写说了一句:“那位庆王,在不老窟,你也准备去救人么?”
柳沁脸色微微一变,瞬而笑道:“有何不可?”
紫罂粟又望我一眼,眸中已不知看不出是什么样的色彩了。
“你很护他,如果是以前你那些所谓的爱人,应付得如此吃力,只怕早将他推到我跟前喂蛊了。”她叹息着喝了口酒,道:“自然,他生得好,武功应该也不错,但若我是男子,未必比他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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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只想共进退,不离不弃
柳沁微笑:“他是小傻子,自然比不上你。”
紫罂粟并不吃他这一套,边啜着酒,边已做出了送客的手势,口中逍逍遥遥说道:“希望下一次见到你时,你的小傻子还能站在你身边。”
柳沁柔和望着我,继续保持着优雅得体的笑容:“阿紫,你放心,若我能站着,他一定也能站着。”
紫罂粟没有再回答,而柳沁已带了我施施然出了水阁,然后片刻不留,径自出宫。
坊出了玄水宫,一气走出老远,两人才松了口气。
“那鬼地方还真不是人呆的!”
柳沁失却了在玄水宫的雍容气度,发出了一声咒骂。
仂我自然清楚,他差不多的内衣,只怕已被汗水浸渍透了。
几乎是整整半天,必须将所有的精神,集中在防范紫罂粟施蛊用毒上,功力消耗还是小事,精神的高度集中,加上必须分心照料我,必定已紧张到汗湿重衣了。
我不知道这紫罂粟和柳沁之间到底有多深的渊源,忍不住问道:“这个白教圣女,到底和我们是敌是友?”
柳沁回眸望我一眼,道:“楚宸和我们是敌是友?”
我呆了一呆。
我并不认为楚宸对我们,尤其是我有什么恶意,甚至很多次,他的确是全力护着我,帮着我,但事涉朝政公务的,他甚至可能连我都牺牲,更别说柳沁了。
敌友难辨。
柳沁见我出神,眸光又是一深。
我见状忙转变话题:“那个不老窟,是什么地方,会不会很危险?”
“危险?”柳沁哼了一声,道:“你放心,不会有事。我们先找个地方弄点吃的,休息一晚,明天再去那里吧!”
我还是不安,皱眉道:“可惜没将秋潇一起带出来,不然可以多个帮手。”
话没说完,便觉得一道凛冽杀机扑面而来,猛地想起林秋潇对我动的歪念头,顿时闭嘴不语,再不敢提他了。
遂至当日我借宿的山寺去,重新吃了顿安心的素斋饭,就回到客房中调息内力,蓄精养锐准备明日可能的激战。
柳沁虽然说得轻松,但我从他眉宇间的慎重和沉凝已看出,那个不老窟,怕是比龙潭虎穴还要可怕几分了。
再问他更多关于他和白教关系的事时,他只是笑笑,并不回答,神情之间,却已微见黯然,我也便知趣地闭上了嘴。
既知前方可能有一场恶斗,我便不想再追问让他不愉快的往事,影响他的心志了。
毕竟我要的,只是他的现在,以及他的未来,——与我相守相依,不离不弃。
第二日,柳沁将他宽大袍袖的袍子换了,换了一身月白的劲装,虽不如原先衣袂翩飞时那般飘逸,却更显得身材颀长,容色俊妩,看得我欢喜,正要也去找一套这样的衣衫换时,柳沁说道:“你不用换啦,身上的蛮好看!”
其时我正穿着一件宽大轻软的绉纱浅黄单衣,飘洒着一头任性随风翻飞的黑发,颇是安闲的装束。
——自从吃了那黑色曼陀罗花,昏睡了半个多月,楚宸也不知给我吃了多少的药,误打误撞间,竟让我的头发由冰蓝又回复漆黑了。
也好,我知道柳沁更喜欢我有一头黑发,那样冰蓝色的头发,虽也好看,却太惹眼,于我不方便,而于柳沁则是更放心不下了,一天到晚担心我“勾引”各色的男人,嗯,还有女人。
当下,柳沁既然不想我换衣,我也就随他的性子,穿着这样的宽大衣衫跟了他往那个什么不老窟而去。
而不老窟,竟然在玄灵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