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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真的揉皱了。”都德维尔回答着,同时他还在思索着,“它是很有规律地折起来的,是菱形的。”
罗平站起身来,推着警探来到他的写字台前面。
“你能再给我重新做一下这个图形吗?……这是纸。”
“可是您想搜寻什么呢?写信的人把它折了好几下,就是这样。”
“那么,折线都是平行的,或是交叉的,不可能是菱形吗?”
“是的……也许您说得对。”
“我对了。”罗平说,“你试试看嘛。”
都德维尔笨拙地画了几个几何图形。从他的肩上,罗平以极大的激情看着他在干着。
“四个方块。”他咕哝着,“在每个方块里,有两条对角线在中间相交……等一等!我想我明白了。”
突然,他放声大笑了起来。
“这真荒唐,我可怜的朋友……看看它会成为什么样子。”
他抓过一张纸来,快速地折叠着,最后把它折成了一条小船。
“现在,”他接着说,“我把纸展开……我得到的正是你划的那些折叠印记……你看:四个方块和八条对角线,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四个大菱形和四个半个菱形。如此说来,这封奇怪的恐吓信是以纸船的形式送达的啦?”
他现在笑得透不过气来了。
“不。”他哽咽着说,“不!……这太不可思议了。斯蒂克斯和框船都是我的啦!‘你要第一个走的。’这很明白了,不是吗!去地狱旅行的人请抓紧了!船就要出发啦!啊!这可真有趣!不过你肯定没有记错是菱形,有鉴赏能力的人!不可能是什么纸折鸡,或者是一口锅、一顶宪兵帽吧?啊!一顶宪兵帽,多么了不起的发现!别这么笑话我,都德维尔。这让我不好受……请原谅。不,我并没有挖苦你。不过你得承认……”
他坐到了桌角上,想放松一下他的踝骨。
“我又没做错什么。”都德维尔恼火地说。
“行啦。蒙代伊就这样收到了一只小船。这说明什么呢?是写信人信手抓到的第一张纸,而且这张纸早就折叠过……但是你也看出来了,这是无法成立的。”
“那么如果是蒙代伊本人呢。”都德维尔强调道,“他读这封信,同时在绞尽脑汁地想找出给他送这封信的人,他就会下意识地把它叠成小船……然后,又想再读一读它,他又展开它,而且最终把它放进了文件夹里。”
“嗯,你们什么时候再见他?”
“明天,下午一开始。”
“想着问他一下这折叠痕迹,以便心中有个数。但是有两种情况:或者是寄信人开玩笑给他一封这种小船形式的信,而内容却是嘲弄人的。那么收信人也就不会认真地看待它。或者是蒙代伊本人忽略了警告,强充好汉,把它折成了小船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在这之后,他又把它展开并且夹进文件夹里去呢?在这两种情形中选择,真是要伤透脑筋的。”
罗平双手放在口袋里,缓慢地在屋子里踱着步子,然后又来到都德维尔的面前。
“好,我更喜欢如此。”他说,“这件事,最终令我非常感兴趣。借助纸船进行联络的人,至少是在使用全新手法,富有刺激性,而且让人费脑筋。你不这样认为吗?”
他又躺了下去,头枕在交叉的双手上。
“你们还发现了什么东西吗?”
“发货票。很多发货票。蒙代伊家债台高筑啦。”
“我说什么来着!在这一切的后面,肯定有一个敲诈勒索的人。”
罗平想了片刻,然后发出指令。
“明天到小咖啡馆找我,就在诊所对面。星期天,韦贝尔无法管得住你,你完全有权休息。你到时候再告诉我你们的进展情况。”
“可是……您的踝骨?”
“它会听话的,它不会拒绝我的……好,可以去了。谢谢。”
在警探走了之后,罗平试着理清这复杂的事情,可是缺乏很多东西。一方面,是蒙代伊,他的债务和这封神奇的信;另一方面,是那个红棕色头发的人溜进房中偷走五十法郎的那张钞票。如果把他们之间的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联系起来呢?但是,一个合乎逻辑的关系总可以把他们联系起来吧。罗平对解开很难的谜团是非常有本领的。阿希尔用指头轻轻地叩了一下门。
“怎么回事?”
“贝尔纳丹先生想跟先生谈一谈。”
“那就让他说吧。”
“不过他想直接跟您交谈一下。如果先生明白我所说的意思……不是在门后面。”
罗平笑了。
“现在还为时过早。”他大喊着,“我还在发火呢。叫他星期一再来。”
他又陷入了沉思。有一点特别困扰着他。蒙代伊夫人到底知道些什么?两夫妇尽管生活得不和睦,可她还是跟她的丈夫生活在一起的呀。她应该多少知道与他经常交往的人的……应该去问一问她。韦贝尔会满足于向她问一些常规问题的。“这得浪费多少时间呀,”罗平想,“我总不能插手吧,不能直接去找她,开诚布公地问她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她会把我赶出门的,她这样做是对的。但是,也有可能是她握有解开谜团的钥匙!”
他忧心如焚。第二天,快到中午时,他来到了跟都德维尔约定见面的小咖啡馆,从那里他可以监视到蒙代伊的豪华小屋,再上去百米左右就是诊所。为了避免露出拄着手杖的滑稽相,因为他不得不用力地倚靠在它上面,他装成一个有定期现金收入的,由于风湿而显得不适的小人物,瘸着腿,坐到一张靠窗户的桌子前。蒙代伊夫人马上出现了。她戴着面纱,穿着深色的长大衣,双手插在皮毛袖筒里。
“好家伙。”罗平在想,“就为了这么几步路,穿着如此讲究,这就是大资产阶级……”
过了一会儿,韦贝尔和都德维尔从警署的汽车里走了下来。
“这个老韦贝尔。”罗平微笑着在想,“他胖了不少,但总是显得那么有进攻性。甜瓜小帽旧了,裤子皱了,样子松松垮垮。啊!他让我回忆起美好的时光。”
他吃着三明治,又另外要了一份。每过五分钟,他就看一下表。“可是他们在干什么呀,妈的!这不是在审问,而是在忏悔了。”
在长长的三刻钟过后,韦贝尔和都德维尔总算从诊所出来了,他们停在了汽车前。
“现在是闲聊了。”罗平气哼哼地想着,“还有一大堆的客套话。”
“我把您送到什么地方呢?”“谢谢,头儿。我想走一走。”“真的吗?”“不用客气,头儿……”啊!他们总算说完啦。
两个人又握了握手。韦贝尔登上了他那辆破旧不堪的汽车。都德维尔十分友好地帮他关上车门,然后看着汽车远去。之后,他大步流星地朝咖啡馆走来。
“不太早。”罗平对他说,“你们有什么好谈的!请坐。我给你订了三明治。”
他要了三明治,说:
“现在,尽量什么也别忘掉。首先,现在他的情况如何?”
“蒙代伊……好了许多。他很快就会回家去了。”
“那么她呢?”
“疲惫不堪,还提心吊胆。好像她受的打击比他更甚。”
“他们的关系怎样?”
“毫不含糊。一个女人对她丈夫的暧昧。我们把她留在了他的床前。至于我们走了之后他们将要谈些什么,那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
“信呢?”
“这一点,您完全应该夸耀给我所造成的惊奇。您分析得入情入理。韦贝尔把它拿给他看。蒙代伊并没有惊慌。他记起收到它已经有十来天了。它是以小船的形式装进一只信封里的,他把信封扔了。他拿过信,当着韦贝尔的面,把它恢复到原样,后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我原以为是一个玩笑’他说,‘当时我差一点把它扔进废纸篓。我也说不明白我为什么把它留了下来。’”
“韦贝尔问他,他为什么没让他妻子知道这件事。”
“当然啦,他的回答是为了不让她害怕。”
“她呢,她表现如何?怎么啦,要牵着你的鼻子走吗?你这个小家伙!她参加了这次谈话。那么,她什么也没说吗?”
“说了。她说对所发生的这一切,她无法弄明白。而现在,只要一到晚上,她就害怕得要命。她甚至说,如果她丈夫还要在医院里呆很久的话,她就要住到旅馆去。”
“这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罗平叹息着说,“总之,我们知道的仅此而已。”
“蒙代伊称自己没有任何仇人。”
“当然啦!而韦贝尔相信了他。其实,韦贝尔到底是怎么想的?”
都德维尔摊开了双手。
“现在,他认为寄送小船的人是说话算数的。而且他还去了蒙代伊家准备报仇。可是他要报什么仇呢?蒙代伊承认自己一无所知。头头和我,我们的印象是他并没有撒谎。他显然没有预料到会遭受攻击。”
“他勾勒攻击他的人的特征了吗?”
“没有,他什么也没看见。在这一点上,他的记忆始终特别差。他打电话,另外一个人在黑暗中扑向他,他们扭打在一起,然后另外一个人朝他开了枪……您好像很失望,老板。”
“有一点儿。”他承认道,“当然啦,你们没有涉及到债务问题吧?”
“由于有蒙代伊夫人在场,它就变成了敏感的问题啦。不过韦贝尔提议等蒙代伊完全康复后再去他那里。我知道的都告诉您了。就这样,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去找我兄弟了。”
罗平看着他渐渐走远了。勇敢的都德维尔,他的忠诚是始终如一的。可是他的洞察力却……一个真正重要的问题,他忘记提出来了。韦贝尔也是一样。“你要第一个走的。”为什么是第一个呢?就好像蒙代伊是为首的似的。好像他是第一个要被打倒的。这封信使他对过去的什么恐怖事情产生了影射吗?蒙代伊曾经搅进了什么神秘的事件呢?现在应该从他的履历中了解这些情况了。
罗平漫不经心地观看着街景。突然,他吃了一惊。这个身影,这件长大衣,这只袖筒……蒙代伊夫人走出了诊所。她并没有延长探视的时间。“糟糕!”罗平在想,“他们早就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啦……怎么回事?她不回自己的家?”
蒙代伊夫人,现在,是从奥马尔街走去的,她正走进泰布街。罗平马上做出决定,他往桌子上扔了一些零钱,走出了咖啡馆。尾随一位美貌的女人,对他来说并非不快之事。尤其是当这位美人是贝阿特里斯时。“可是她要去哪儿呢?”他思忖着。
蒙代伊夫人走上了大道。她开始加快了步伐,他很吃力地保持着与她相同的步幅。“她也许是去朋友家?”他这么想着,“她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私生活呢?”
墓地,一个可怕的揣测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如果是去一个情人那里呢?”他十分气愤地把这个想法抛到一边。“不是她!她不是那种人。我声明,我说,她是正派的女人。难道不对吗,贝阿特里斯,您是一个正派的女人?您是不会开玩笑的吧?您将不敢正视您的儿子,如果您有某种关系的话!……”
大街上有很多的人,这是一群欢快的人,是刚刚从战争的阴影下走出的人。人们还能看到穿军装的人,还可以到处遇到残废军人。蒙代伊夫人在人群中穿来穿去。罗平一瘸一拐地跟着她。她现在已经穿过了马里沃街口。当她走到法兰西喜剧院门口时,她迟疑了片刻,然后像一个多疑的人一样转过身来看一看。
“不,”罗平在想,“她总不会是……”
但是,她已经登上了剧院的台阶,同时从抽筒里取出一个小包,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张票来。那么,她知道,今天早上……对不起,昨天,也许更早些时候,她要到这里来。结论是:我的朋友,现在你可跌跤了。她确实有约会。她的丈夫即使被人掏去内脏也无法改变她的计划。啊,见阿特里斯,您让我多么失望呀!
节目开始的铃声响了起来。罗平匆匆赶到售票窗口,买了一张侧面包厢的第一排的票。这样他就可以看到大厅的绝大部分。他强烈地想要知道这一切。
“多么不谨慎呀。”他反复想着,“多么不谨慎呀!如果韦贝尔想到要派人跟踪她的话,那他该怎么想,会怎么去猜疑呢?亲爱的夫人,您可曾想到过这一点吗?”
他很快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没有经过衣物寄存处。他又很快地巡视了一下乐队的位置,没有发现她。他看到的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乐池里传出的是调乐器时发出的不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