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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老四——”
跟随他风里来雨里去,做兄弟这么多年了,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放肆。
权四爷依旧坐在办公室的大班椅上,面色平淡地看到办公室门口狼奔豕突、双目通红、如丧考妣、神色癫狂的男人,浅皱了下眉头。
“进来吧,把门关好。”
他出奇的淡定,让无情怔了半秒。
“砰!”
终于,他狠狠摔上了门。
大步冲过来,人还没有说话,一个拳头就先砸在了他的办公桌上,喉结狠狠滑动着,那瞪着眼睛的样子像是要吃人,而随着他的拳头砸在权少皇面前的,还有一封孙青留给他的字条。
“祁狄,人生若只如初见,我不会抬头侧目,而你也不会有机会看见我的皱纹。——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拿着那张从工作笔记下撕下来的张纸,权少皇看了半晌儿,奇怪地再次皱眉。
“给我看什么?上面有密码?还是有暗号?”
凶狠地盯着他,无情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一双眼睛充了血,一向英俊优雅带着笑的面颊上,肌肉愤怒的抽搐着,抄起办公桌上的烟灰缸,就朝权少皇砸了过去。
“找架打是吧?”权少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个混蛋,老子今儿就揍你丫的!”
无情愤愤然,几乎失去了理智。
拧了他的胳膊,权少皇一把把他推坐在椅子上,又冷着脸,不疾不徐地把烟灰缸摆好,什么话都没有说,亲自把洒了烟灰的桌面都打整干净了,才坐回去,目光凉凉地盯着他。
“现在呢,发泄了情绪,好点了没有?”
坐下来,无情双手肘在办公桌上,抱住脑袋直骂咧。
“你他妈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瞧你这幽怨的小样儿,怎么像个没了娘的孩子?丢人!”
“我丢人?”猛地抬起手来,无情抹了一把脸,气得嘴唇直发抖,但进门来时的气焰已经落下去了不少,“你他妈当初什么熊样儿,要我提醒你吗?”
权少皇一撩唇,直笑,“老子再熊,都比你帅!”
“你他妈还要脸不要?”无情大吼,“行,你帅你帅!那你说说,你这么帅,为什么要同意孙青去哈市?”
权少皇撩他一眼,慢幽幽掏出两支烟来,一支叼在嘴上,另一支递过去给了无情。动作就像上一次无情安慰他时的那样儿,跷着二郎腿,样子懒洋洋没什么正形。
“哈市那边需要一个做事稳重的人,我寻思着,孙青这些年办事不错,也该提拔提拔了……”
“操,少他妈给我打官腔。”无情恨不得拿烟头戳他。
“我做错了?”冷下脸来,权少皇语气发沉,“还是你不希望你的女人提职?”
说到提职,无情仔细一想也是,他家里本来就嫌弃孙青身份不匹配,要是能提个职啥的,肯定比现在好一些。想到这里,他火气又落下去一些,狠狠吸了一口烟包在嘴里,好半晌儿才吐掉,搓着太阳穴,一阵发酸,“太对了,你没错,你们都没有错,错的人只有我。没本事给她幸福,又凭什么要把她强留在身边?”
吐了个大烟圈儿,权少皇笑了。
“那不就结了吗?既然你这么想得开,又来找我做什么?回去工作吧,我很忙!”
无情手一抖,突然扭头,“老大!”
这话喊得有些委屈,说完,眼圈儿都在发红,“你觉得我,是不是很混蛋?”
“很正常,男人嘛!”权少皇东扯西扯,句句不着边际,语调也是难得的悠闲,与无情同志此时的悲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你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得多了,偶尔虐一下,会更爽。”
“操!”无情使劲儿瞥他,“这话像兄弟说的?”
轻哧一下,权四爷眼尾挑开,“不是兄弟,老子还懒得管你!”
正在吸烟的无情,差点儿被烟给呛到,咳了一下,他看过去,“老大,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赶紧闭上眼睛,就当孙青不存在。”
什么叫打击?这就是了。
前一秒刚升起来的希望,下一秒就被他灭了。
无情的神经末梢,被他挑逗得条件反射地收缩着,一双眼睛死死瞪着他。
“果然吃饱了的人,不知道饿肚子的痛苦。”
这个不靠谱的比喻,差点儿没把权四爷给呛住。夹着烟的手指抖了几下,他重重地咳嗽了起来,又咳又笑,差点儿把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你他妈还饿着了?老子看你啊,就是前些年吃得太撑了,现在得好好养养胃,做做孤家寡人,体验一下民间疾苦!”
“权老四——!”
无情咬牙切齿地站起身来,一把将桌上的一个精美台历砸到他的怀里。
“你他妈故意整我的,是不是?!”
“就当是吧!”
没有否认什么,权少皇撸了下脸,一阵乐。乐得无情嘴唇抽搐着,真恨不得扑过去,直接掐死了他才好。当然,想法是愉快的,现实是可悲的。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着权少皇笑完了,这才凉凉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人给我调回来?”
揉着笑得快要酸掉的脸,权四爷摁灭了烟蒂,终于恢复了常态,一张阴沉沉的暴风雨脸冷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扫视着他。
“无情同志,你当咱们机关是菜市场呢?想调就调?在一个岗位上要做出成绩来,最少也得两三年吧?而且,这也是孙青同志的个人意愿,我做领导的,得尊重她的想法。还有,她到了新岗位,开展工作会比较忙,你也不要去骚扰她。”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气得无情指着他,口不择言。
“权老四,你他妈真好。我他妈,我他妈……”
一连说了两个‘我他妈’,没了下文,又把权少皇给逗笑了。
“你他妈要怎样?”
猛地一把扯开领口,无情使劲儿咬着牙,“要么你把我也调到哈市去,要么,我他妈就不干了!”
“不干了?”权少皇冷笑一下,腾地站起身来,那虎虎生风的架势,冷厉得像头会拆吃人肉的狼,“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干了。”
“那你马上滚!”
大吼一声,权少皇又把台历给他砸了回去。
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恼怒地瞪视着对方,好半晌儿终究,权少皇一个拳头落在了桌面上,而无情也坐回了椅子上,双手撸着脸,声音哽咽。
“老大,你说,我该怎么办?”
淡淡注视了他一会儿,权少皇指了指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不是跟我说什么御女无数,追姑娘跟玩儿似的?祁狄,老子真服了你,你们两个人问题的纠结究竟在哪里,难道你不知道?”
猛地一震,无情愣愣地看他,“在哪里?”
权少皇虎眼一瞪,“你来问我,关我什么事?”
嘴角扯了扯,无情硬着头皮装“小”,出声儿哄他,“你不是我家老大嘛,你不是英明神武得一塌糊涂,浅笑谈天下,傲眼视群雄么,你不是……”
“得得得!”权少皇听得肉都麻了,“滚吧,自己想办法去,又不是老子讨媳妇儿。”
无情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知道,问题的纠结只在两点。第一,他家父母咬死不松口。第二,孙青一直没怀上孩子。关于第一点,他觉得也就是个时间问题,做父母的哪儿会真舍得给儿子死扛?现在不松口,早晚都会松口。而第二点,才是孙青离开的最致命原因。但这个问题,他能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眼窝一热,语气又坚持了起来。
“老大,我要去哈市!马上就去!”
“你敢!下去工作。”
“靠,你他妈还真要棒打鸳鸯?”
“要是真鸳鸯,棒也打不散!”
无情不知道权少皇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见他的样子半点儿都不是在开玩笑,也知道再与他说下去没有什么意义。他做事儿,经常都让他想不明白。正如他也想不明白孙青为什么就舍得离开他一样。
“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瞧瞧,一句话,她说得多简单,多轻松?
从权少皇的办公室出来,他的脑子里就琢磨着这句话,胸口一直透凉风,一双手揪得紧紧的,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真狠啊!
昨儿晚上还在他的怀里千娇百媚,今天眼睛不眨一下就消失在了面前。
就连,就连多余的一抹影子都不给他留下。
孙青,你他妈真狠啊。
他张开手掌,苦笑一下,掌心里,果然空空……
*
孙青真的走了。
走得决绝,走得不留余地。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在这期间,她也会接无情的电话,可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除此一概不谈。而无情三次去哈市都扑了一个空,连她人影儿都没有见到,下头只说办事去了。而zmi机关有严令,不得过问其他部门的任何公事,所以,他什么也问不出什么来。
一开始,无情还能说服自己。
就当她出差去了,过些天就回来了。
可惜,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哪怕他全心全力骗自己,再也骗不过了。
他想,孙青是真的不要他了。
下班的时候,他没有回那个已经许久不曾回去的家,也没有去与孙青同丶居的那套公寓。而是直接去了吴江的酒吧。没有约以前的狐朋狗友,也没有搭理凑过来探听情况套近乎的吴江,他一个人坐在吧台边上,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洋酒晃动着,晃动着,耳朵一直听着酒吧里一个女人的歌声。好好一首歌,用她带着欲丶望与堕丶落的嗓音唱出来,把他整个灵魂都抽空了一样,孤独的样子与这里格格不入。
……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
是前世的因缘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
是命运的安排也好
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
然而这一切也不再重要
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
这一首《鬼迷心窍》,被一个妖娆美丽的女人唱出来,其实也别有一番风味,歌声里,仿佛还带着一种独属于夜晚的寂寥,说不出来的蛊惑与撩情。
“哥们儿。”吴江拍着他的肩膀,直叹气,“天天在这儿喝寡酒,你不闲腻歪得慌?”
“滚!”
“唱歌那女的怎么样?”
吴江在一边儿说,无情却像是听得入神,没有侧眸,更没有再搭理他。
好像还真他妈是鬼迷心窍了!
原本现在这样儿纸迷金醉的生活,才是属于他习惯的圈子啊?原本他就应该是放荡不羁风流潇洒的祁公子才对啊,干什么作死地装大情圣,非得在她那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不可?
鬼迷心窍……鬼迷心窍……
使劲儿抱着头搓着,直到他肩膀上被人轻拍了一下,一回头,这才发现吴江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把唱歌的妹子给带了过来,就坐在了他的旁边儿。
吴江邪邪地笑,“小修,好好伺候祁少。”
那妹子化着精致的妆容,年纪看上去不大,却特别会来事儿,伸出纤细地手指,从酒保手里拿了一杯酒来,微笑着风情万种地看向无情。
“哥哥今天心情不好?”
她摆出了先聊感情再谈搔情的架势,瞧得无情轻笑了下,扭了扭头,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她的脸。
“对啊,妹妹,你有办法?”
小修自然懂得这些人的暗示,眉眼微展,笑得好不娇俏。
“小修可以陪哥哥聊聊,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聊什么,聊人生聊理想?我把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你开心一下?”
无情蛮不讲理的讲话方式,把小修噎住了。不过,一转瞬,她就恢复了常态。
“哥哥真会开玩笑,只要你喜欢,想聊什么都行啊?”
扬了下唇,无情笑着晃了下杯子,一仰脖子,喉咙鼓了几下,就把杯子里的酒全灌进了肚子,接着把酒杯往吴江面前一杵,斜眼看着那美女。
“想陪我睡觉就明说,装什么绿茶婊?”
没有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白,那妹子面色一变,耳朵顿时烧得通红,下不来台了。要知道,吴江是知道祁狄嗜好的,他不会找不干净的姑娘过来陪他,所以这个姑娘年纪不大,在这方面其实也没什么经验,现在在他这里吃了瘪,一时间红着眼睛委屈得不行。
“祁狄,你做什么呢?你的风度哪儿去?”吴江也有点恼火。
冷哼一声,无情慢悠悠地走过去,使劲儿揪住吴江的衣领往那妹子身上一堆。
“你喜欢你上,记我账上。回见!”
扬了下手,他偏偏倒倒的离开了。
他当然没有喝醉。
可他宁愿自己醉掉,那样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要不然,清醒着头脑一个人回到那套被他和孙青当成过家的公寓里,他真的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