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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玉成华(h,虐,he)作者:南栖-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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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之庭接了那几本翻看,沉吟片刻,大概见是少见却不罕见的物什,神色间便有些不屑,冷笑三声扔还给我,“当了半天京官,你就这点收贿成果,真配不上我的鹅毛。”
  我很不以为然。
  四品闲官罢了,大贿没机缘,小惠不屑要,就是这点不上不下的小成果,还得看着人和事斟酌着收……不容易的。
  小心拿了那片丹枫夹进其中一本碑拓,合上,对他慨然正色道,“张某人,礼已送出,你悔之晚矣!”
  他见状更加不屑,抱着臂嗤鼻叹息,“我不反悔,有什么好反悔的?给你当宝似的放在上不了台面的赃物里,也算牛粪衬花的归宿。”
  ……不可理会这个假清高的真狂人。我想了想,还是把我的宝贝们先搬回书房,才回来重新坐下,继续喝酒。
  两人酒量差不多,张之庭比我略好些,喝到月上中天,张妈来再上了一份夜宵,便停了杯盏,正是半酣。
  此时夜深,抬头见月色姣好,张之庭便从怀中掏出一支青玉笛,踱到中庭敞风处,吹曲自娱。
  一曲绵长悠扬,却从未听过,更不知叫做什么。只是笛音一响,不久我又再见到廊下探头探脑的黑影们出现,不免暗自神伤,明天开始,我在我家丫鬟们眼里才学品貌必然又低人一等,唉……
  人说曲能代语,曲能解忧。
  不辨其中真假,只是一会儿听下来,那悠扬的曲调不知从何时开始,转至殷殷戚戚,转至欲诉还休,尔后舒缓低徊,轻柔缠绵……像是一只善解人意的手,温柔的抚去沧桑,抹平心潮,轻轻挥动着衣袖,不着痕迹的,卷走满腹辛酸。
  细看那一只横举在口边的青笛,依稀记得,好像是名叫“秋鱼”的名物。据说这笛子传自他的父亲,他父好弦琴,于是倒在张之庭身上,用得更为出名。此时那笛,便在曲调抑扬之下,合着高低颤动,迎着月色,散发着青淡缥缈的荧光,衬着夜色下那一个朦胧清矍的身影,披上了一身的华练,柔和而又淡漠,虚幻而又真切。
  ……那笛尾处垂着一块翠烟色的佩玉,小指粗细的鱼形,此时亦微微随着笛声晃动,如是闻音入水,翩然悠游。
  月华如练,一院澈耳清音,如醉如痴。
  难得乐卿公子有这样的兴致。
  很想击节赞赏,品评一番天籁佳音……曲子却悠荡奇长,等了半天也不见有收尾的迹象。后来,眼皮便渐渐沉重,头不自觉的垂下打鼓。
  昨日才冬狩归来,今天凌晨早朝,后来还往羽衣楼一行,实在是乏了。待他最终放下笛子,我早已经趴在桌上,只撑起精神嘟囔了一句东厢空着……
  再也顾不得主人身份,自个低头睡熟。

  一切苦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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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苦厄 弘文殿。
  一旨传召,通值时间,把人蛮横的从中书省拎来。
  站在外面欣赏两位侍卫大哥飒爽的英姿,偶尔偷瞟一眼,门里台案上的人飞快的阅着奏章,身旁只得刘玉捧着拂尘,一个旁人也没有。
  平时接见朝臣的时间,为什么非今天独闲……
  探望间刘玉迈着小碎步出来了:
  “苏大人,让您进去呢。”
  说完他抱着拂尘在外面台阶站着看我,不动了。
  我低头默然,连他都出来了……
  更不想进去。
  有道是君命如山。最后还是磨磨蹭蹭进门,结果一不小心一脚磕在门槛上,在空荡的大殿里发出刺耳的咔叽声——案上人也不曾抬头,只没听见般,在奋笔疾书间随口问了一句,“苏鹊,躲朕呢?”
  踉踉跄跄的立定,规规矩矩的站好。
  低头双眼看地,无辜的陈词,“微臣不知,皇上何出此语。”
  上面有吸一口气的略微停顿。
  “中书省的批文由你呈送,冬狩回来,你送了吗?”
  没有。
  “皇上,臣不知本省批文,一定要臣送达。”
  我有打发下属值事送来的。
  批文而已,谁送不是一样……
  回答是清脆响亮的一声“啪”——我不自觉的一抖,抬头看,却是景元觉和上了一本奏折,顺手往边上一摞上一扔……
  然后他从面前堆得有座小山高未阅的那一摞上取下一本,又打开在桌上,细细看起来。
  噤声不语,我小心翼翼的站在阶下。
  自从四天前冬狩毕起,覃朝的撒手皇帝彻底的变了脸。几天内连下十几道政令,广开庭议,裁撤提拔,更井然有序的任免京属燕州郡官,协调驻京南北防卫——道道简明扼要、不容置喙,俨然一位大权在握,雷厉风行,勤勉政事的英明主君。
  ……然而,默默的看了一会埋头于书案,让多少朝臣咂舌的英明主君,说句老实话——我并没有觉得这人比几天前,有多长出三头六臂来。
  嘴巴,还是那恶毒损人的两片红;鼻子,还是那长长挺拔的大突起;眼睛,还是那时眯时弯的狐狸眼。
  当然,当为人君主不再以假面目示人,时时还要做些压得住场面的形容,神色中自然是添了些认真,眉宇间长了些威严,谈吐里也多了些严肃——其实也就是俗称的,拉“长”了脸。
  ……大凡摊上驴脸英明主君,史书有证,不大好惹。
  “整个中书省,就数你和付太傅最闲,”此时的此君,提起朱笔,边写边顿,慢悠悠的开了口,“太傅今年七十,你今年十七,两相比较,朕能忍心叫他来送?”
  ……很是无力。
  所以我退一步海阔天空,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臣知错,日后中书省批文,必亲自送到。”
  听见此话,景元觉终于从案牍中抬头,百忙中瞥了我一眼,招招手,示意要人走近。我迈了一步,他继续挥,再迈一步,还继续挥,最后走到台前贴着,不能再近。
  他放下笔,看着我缓缓勾起一边的嘴角,然后是随后的另一边。
  “朕又不会说出去……”
  严肃明君的形象,自然是荡然无存。
  说笑话呢,我的脸色,不用想也知道不好看。
  “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不觉得躲着朕,完全是欲盖弥彰?”
  一张帝王金口,就以外人看来绝对是在密叹国事的口吻,泰然自若,镇定不已的,吐着滔滔厥词。
  “说到底,那天晚上你吃亏了吗?与其说是你,还不如说是朕……”
  “劳心劳力,亲历亲为……”
  “治病救人,唉,吃力不讨好……白白一片好心啊……”
  “全都给人,当作了驴肝肺……想来真是伤心,真是痛心……”
  我脸上红红白白,阴云翻滚不休,嘴上还说不得。
  ……真得很佩服他身为一个心高气傲的君主,对当地痞无赖之徒,那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向往,豪无嫌隙的度量和莫名惊人的执着——其实要不是顾及门后还有宫人,墙外还有禁军,听从心中那股叫嚣着的冲动,我楞是想把那嗡嗡嗡嗡的人就地解决,毁尸灭迹,再踩上数脚。
  景元觉说着说着,兴趣已经完全从审阅奏折转到看人出糗上来,半晌,他自顾笑容可掬,兴味的发出叹息,“苏鹊,你在害羞……”
  我抑制着脸侧肌肉不自主的抽搐,“皇上政事繁忙,没事,臣就告退了。”
  “哎——回来,回来。”
  没走几步就被喊住,回头见他忍着笑,伸手端起烫金的茶杯。
  “咳,齐鹏的婚事,怎么样了?”
  哼,还知道要办正事啊。
  “臣日前已去拜访过广平郡王,郡王知悉齐小公爷新任建功营事,同意本于今日的文聘日期押后。听闻建功营正月放假三天,届时齐小公爷也要回京。依臣看,文聘或其它说法,最迟不能超过那个时间。”
  “知道了。”景元觉边听边点头,之后放下茶杯,手指向桌上一边的一个黄布帛,“这是赐婚的旨意,早先已经拟好。”
  我看了看,迟疑着没有拿。
  “怎么?”
  “皇上……一旦赐婚,齐小公爷再拒绝,两家就再也没有回转余地,不如还是先以普通宗亲联姻着礼部办理,等文聘礼聘齐备后,再下旨赐婚、降恩礼遇不迟。”
  景元觉听罢沉吟片刻,向后一靠,斜睨着我缓缓开口,“你有把握,不赐婚,解决这事?”
  并没有。
  只是咬咬牙,心道齐鹏是忠君之人,齐家更是除不愿轻易调军外对皇家赤胆忠心可鉴日月,一旦圣旨压下,玲珑郡主齐鹏是不想娶也得娶了。届时景元觉间接得到神策军十五万兵马的保证,我再不用为此事分心。然……若齐鹏始终是勉强娶亲,心怀怨恨,小郡主一生的幸福,就毁于一旦。
  自古悲凄帝王女。政治联姻由来已久,又何其之多。小郡主的这桩,说白了,是齐太夫人为了齐府后代自己挑选出来的,廉王在其中推波助澜,而景元觉纵是收获颇丰,也不过坐享其成。实在算不上强人所难。但……
  小郡主是无辜的。
  “请皇上推迟一月下旨,微臣愿竭力玉成良缘。”
  景元觉紧紧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沉吟半晌之后,方才颔首。
  “元宵以前,朕允你悬旨不发。”
  到了申时,出奉天门,一边的槐树下,小六照例驾着车等我。
  “老爷来了。”
  见我来,他跳下车躬身问候。
  车帘掀开,却见乐卿公子探出一个头来,“下班了?”
  ……不禁好笑,这人这几天无事一般,天天跟着小六候我上下公干。抓住他手跳上车,我拍着他道,“之庭,我正在考虑让严管家告老还乡,你比他,还称职许多。”
  张大公子嘴一撇,“你吃住全包,我身为白食客,总要有所自觉。”
  我忍俊不禁,吩咐了一声小六往临王旧邸,回头反抓住他手,挤眉弄眼作出一副登徒子之款款深情状,小声温柔的感叹,“我妻真是贤惠,为夫遇见你,真是三生有幸,想必是祖上不知哪一辈积——”
  张之庭立刻抽手,一掌拍在我脑门上,“不说话,哑不死你!”
  车在临王旧邸前停下。
  通报一声,很快广平郡王从里奔出来,亲热得抓着我寒暄。广平郡王常年居于关外,京中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此番来京嫁女,偏偏却遇着未来的姑爷不合作,闹得京中人都带了看笑话的心情,等着看齐家悔婚,郡王被悔婚……他着实受了些闷气。前日我来拜访,得知是这熟人当了贺婚使,他才道朝廷是真心促成,略略放些宽心。
  今日我来拜访,却不是见他,只为着解铃还须那系铃人。
  “郡王,”寒暄结束,我随意的问,“皇上新建建功营,齐小公爷军务在身不得不押后婚期,皇上担忧郡主在京中住得闷,今天说话间还曾问起,令我来问候一下。苏鹊这就奉旨来了,不知可方便,见见郡主?”
  “哦,方便,方便,老臣谢过皇上恩典。”郡王感动不已,拉着我道,“苏公子,不,苏大人,这边请。”
  “郡王还跟苏鹊客气什么,直呼其名啊,不然听得苏鹊都别扭。”我回手拉住他,客气道,“难得张公子也来了,郡王安坐这厢好好聊话就是,苏鹊就是进去问候一声,哪敢劳动郡王带路!”
  郡王拗不过,命管家带我入厢房。
  管家进得后院厢房外,通报了丫环先行告退。丫环领路到了厢房外,我舒一口气,特地来找小丫头关门算账的勾当,怎能让郡王跟着!
  未进得东厢暖房,却见青烟袅袅,薄帐之后,木鱼声声。
  “揭谛揭谛,菠萝揭谛菠萝僧揭谛菩提萨婆诃……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小郡主的声音,竟然在一本正经高声颂读般若心经。
  我站了一会,里面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揭谛揭谛,菠萝揭谛菠萝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
  什么……乱七八糟的。
  “——咳!”
  在外猛咳一声,我纠正道,“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所得。”
  里面的声音一吓,停了。
  片刻以后,帘帐掀开,一个粉红的身影飞奔出来,往我身上直扑。
  “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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