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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长转过身，将旁边的酒柜打开。从中拎出一大瓶威士忌。打开，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他掰开巴斯的手指，将那柄断裂的巨斧拿下，又将酒瓶塞进去，将巴斯的五指合拢。
“喝点吧，孩子。我记得这是你最喜欢的烈酒，你不是说，只有娘们才喝那些软绵绵的甜酒吗？今天，我就如你所愿，陪你喝一杯。”
议长仰起头，一饮而尽。又拿出一瓶新酒，给自己倒上。
“还记得么，二百多年前的孟克顿行星？你刚走出丛林的时候？那时候你可是方圆数百里最有名的伐木工呢。身体很棒，是个棒小伙子。”
第二杯饮尽，议长给自己倒了第三杯。
“你总说，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那时候你就表现出战士的天分了。还记得你那时候总喜欢打架吗？尤其是打群架，每次都弄的浑身是伤，却每次都打的酣畅淋漓。你说，战斗就是最好的生活方式，打就要打个痛快，挑就要挑个强者。”
“我将你带出来了……”
“带出那颗小小的星球，因为我觉得，你这样的家伙，不应该沉寂在茫茫的丛林之中，你的手不应该用来伐木，而应该做一点更有价值的事情。”
“你开始走向战场……成为一名附庸。我给你选了个好宗主，他和你一样能打，能拼。你和他很像，因为你必须像。不管是性格，还是相貌。当然，你会认为那只是巧合。”
“后来，他死了。”
第三杯酒，饮尽。议长的眼睛有点模糊了。他并不喜欢烈酒，也不想去压制醉意，因为他想醉，想麻痹。在这数百年中，第一次觉得自己软弱。人造月光下，他的身体一点点佝偻，显得那么的淡薄，那么的脆弱。
他的肩膀颤抖，没有声音。手指哆嗦，失去力量。
“那是你成为陨星级的一天，他死了，带着你的荣耀。你说要为他复仇，我却告诉你还太弱。给你埋下仇恨的种子。因为我觉得，这会给你带来力量。”
“事实证明，你成长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你很快就进入了行星，亲手将那个杀害你宗主的人干掉。当你站在他尸体之上仰天怒吼之时。你知道我都有多欣慰吗？其实，那本来是我应该做的事，但我却让给你了。”
“因为你比我更需要宣泄，更需要成长。”
“我为我的儿子骄傲，因为他就算是死，也给我培养出一个新的男子汉。”
“但是……”
手指陡然用力，酒杯在议长的手中砰然爆碎，议长仰起头，声音陡然放大。
“你让我，如何在面对你的离去！？”
“如何面对我的后代，我的传承的消失！你继承了你父亲的刚强，却没有继承他的智慧！难道只有用伤痕和痛苦，才能填补你心头的空虚吗？你称呼那为荣光，但你是否想过，有一个老人，看着他子孙不断增添的勋章时，是骄傲，还是悲伤！？”
“蒙贝托家族的男人！什么时候需要用粗暴来掩饰自己的软弱！？”
“你这个懦夫！！”
呼的一下，议长站起身来，与此同时外面的虚空轰然扭曲，竟是一瞬间片片碎裂。方圆亿万公里之内，所有规则完全紊乱，出现一个超巨大，近乎无限扩张的黑洞！人类的舰队在这样巨大的黑洞前，也只是沧海一粟。
第994节 不要让老人发怒
蒙贝托家族，人类第一传奇家族。
说是传奇，是因为在这个家族身上，凝聚了太多的第一。
第一个实现跨星级航行的家族，第一个出现宇宙战士的家族，第一个提升世界层次的家族，第一个与外星文明交手并获取胜利的家族。第一个……全部男人死绝，却仍然不倒的家族！
可以说，蒙贝托家族的奋斗史，就是人类的进化史，演变史。是他们引导了人类从一开始的蝼蚁文明，一点点步入星际，步入宇宙的大舞台。也是他们始终在一开始支撑着人类的脊梁，不使人类成为异族的奴隶。在人类从步入星空的原始阶段，蒙贝托家族可以说凝聚了所有人类的希望。称之为守护者也不为过……
但更让人们尊敬的，是这个家族的牺牲。
从第一代家主之后，该家族有超过七百多族人为了人类的进化而死于战场。这还是有记载的，不得记载的更是不计其数。使得该家族从一开始的蓬勃姿态几近血脉枯竭。为了维持家族的延续，在一次近乎灭族的战争后蒙贝托家族启动了一种新的传承方式。那就是以精神，意志，信仰，亲情为基础的非血脉传承。
也就是宇宙佣兵最重要的传统与基石，宗主制的前身。
议长是蒙贝托家族第一千七百二十一个男人，巴斯是第一千七百二十三。
但这个数字的后面，已经画上了句号。
花园中，议长的白发无风自动，四散飘舞。左眼中也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如果有人注意到外面的话，当可以发现这个漩涡和巨型黑洞几乎完全相同。现实中出现了什么，这眼中就出现了什么，甚至连人类舰队的倒影都清晰可见。宇宙的力量，正在以另一种形式被议长模拟，发挥。
承载着他的悲伤，与愤怒！
“巴斯，我的孩子……”
“蒙贝托家族千百年的荣耀，从不曾被人玷污。我们是以意志与血肉守护这个文明。不管你的血脉来自哪里，从你加入到我们的那一刻起，你就有了光荣的前缀。”
“我很欣慰，你和我们的所有先人一样，为了种族，战死沙场。”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有普通人的情感。”
“请原谅……我的任性。”
议长自言自语着，声音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最后竟是震荡的花园穹顶嗡嗡作响。突然，他猛然抬头，目光如同利剑一样穿透了穹顶，刺入那无边无际的黑洞之中。那一刻，仿佛他跨越了时间，空间，古老，未来！
撕碎一切束缚！！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不知多远的某一处虚空城，一个浑身金甲，光芒万丈的男子也猛然抬头，露出震撼与惊讶的目光。此刻他正指挥着一支军团与大皇子的皇家骑士作战。双方交战正酣。可这名男子却陡然后退，急退！
他退的那么快，那么仓皇，就仿佛一条被死神盯上的鬼魂，简直有些慌不择路的感觉。周围的大骑士也明显没想到会这样，齐齐露出异样的目光。
“军团长，你！？”
“走！快走！！”金甲男子急声大喝，声音充满了焦急。
他很想告诉同伴他感觉到了什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几乎就在他话音出口的同时，战场的上空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一瞬间抹去了所有光明，将漆黑带到了世间。而在无尽的黑气中，一个巨大的漩涡悄然将战场笼罩。
“哦，我的神，那是……黑洞？”
大骑士们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可这就是现实，一个平静的黑洞投影已经降临于此，而更恐怖的是，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根粗大的手指正以闪电般的速度穿出，瞬息按下！！
那是一根，人类的手指！！
噗！！
金甲骑士还没来得急多说一句话，就被这根手指结实按中，狠狠的压进了地面。晶体与岩石的碎片瞬间冲上天空，形成了数百米高的尘柱。而以此为中心，剧烈的震荡更是如山崩海啸般蔓延，竟然将整个战场都激起了波浪状的起伏。一瞬间所有博卡人都停下了战斗，不知所措的望向天空，他们眼中满是仓皇与迷茫，仿佛还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待到烟尘散尽，哪里还有金甲骑士的影子？
神殿骑士团，第一军团长，竟然被这一根手指生生按死！！！在交战激烈的战场中，所有博卡人的面前！！？
这简直是噩梦！！
巨大的手指，仍然如同擎天玉柱一般插入地表，下方渐渐飘散出点点白光。那是金甲骑士的光灵，只要它能逃回光灵收集器，那么等战争结束就可以再次苏醒过来。不过那手指显然不会允许这一点，只不过微微转动了一下，就将所有光灵碰碎！彻底抹去了金甲骑士复生的可能！
完成这一切之后，它才缓缓抬起，一点点的收回到上空的黑洞之中。
战场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默默的注视着这根手指，失去了思考能力！
这是什么力量，这根手指的主人到底是谁？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到每个博卡人的心灵，夺取了他们说话的能力。
不够这种恐惧并没有持续多久，几乎就在手指缩回黑洞的同时，战场上空陡然亮起了太阳般的光芒，又一个巨大的窗口打开，只是它不再是漆黑的黑洞形态，而是光芒万丈的光轮。光轮中，一个声音如雷响起。
“是谁，违反了神圣的协议！！”
“卑鄙的人类，难道你要挑起毁灭的序幕吗！？”
神使！
是神使！！
一瞬间，所有博卡人都激动起来，齐齐单膝跪下。光芒从天而降，仿佛赐予了他们力量。也驱散了他们心头的阴影与恐惧。那是神的光芒啊，是荣耀，是恩宠，是赐福。
博卡人激动的感受着，寂静无声。
而在天空的另一边，刚刚伸出那恐怖手指的黑洞却沉寂无声。黑暗，在天空翻滚，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蔓延到光轮这一边，赫然在天空形成了光与暗的边界。
如此一过良久，黑洞中才传来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
“协议，我会遵守。”
“今天我来此只是想见个人，问句话。”
“我是孩子死了，他怎么没死？”
“现在我问完了。”
第995节 伤痛与异变
天空中，黑洞与光轮无声对峙，议长和神使都没有说话，如此过了许久，神使的声音才再次传出，充满了怒意。“这是最后一次，卑鄙的人类。不要让我下次再抓到你，否则就算是你的权柄也无法阻止毁灭的蔓延。”
说着，光轮爆闪，将黑洞生生驱离。所有博卡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又回到了原来的战场。再望上去时哪里还有黑洞和光轮的影子？如果不是那根手指按出的大洞还在，所有人都以为是一场梦。
不过在同一时间，间隔不知道多少距离的人类母舰上，议长却陡然面色一紧，吐出一口鲜血。同时左眼的漩涡轰然散去，从眼角渗出一行血迹。
花园大门不知道何时打开，萨尔琼斯议员又走了进来。他望着略显苍凉的议长，微微皱眉。“我提醒过你，不要太激动了。”
“对不起。”议长轻轻喘息了几声，用手指抹去了嘴边的鲜血。同时用手捂住不断渗血的左眼。一点点坐到了靠椅中。“但请原谅，一个老人的任性。”
“……”萨尔琼斯沉默，过了一会才走过去，放出一点灰色能量浮上议长的左眼。
“你的伤势很重，那个神使就那么厉害吗？”
“只是我的规则还不完善罢了。再说那还是他的主场。”议长苦笑回答。“要说力量，估计他也就在黑洞级的中上，算不上无解。”
“不过你积蓄的力量又消耗不少。这样下去你的身体……”萨尔琼斯皱起眉头。
“我会注意的。”议长打断萨尔琼斯的话。“再说，这是我的私事。”
“你可以让缪斯……”
“蒙贝托家族的人，不需要帮助。”
“你……”萨尔琼斯无语，但最后却只是一声叹息。“你们蒙贝托家族就是这样的臭脾气，不过也就是这样才值得信赖。我尊重你的选择，但巴斯怎么办？你就这样让他离去，还是动用一下我的库存？不要忘记了，在当初他刚进入恒星级的时候，我曾经对他做过一次采样。他的灵能粒子应该还有样本保留在我的数据库中。”
“巴斯……”
议长沉默下来，他颤巍巍的走到巴斯旁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光头。动作很轻柔，轻柔的，就仿佛在抚摸一个熟睡的孩子。
如此过了许久，他才再次开口。
“没用的，萨尔琼斯，巴斯是被博卡人从后脑贯穿了颅腔。他的大海和识海已被摧毁，灵能模板也遭受过严重破坏。你我都知道博卡人的光能属性，要想重塑巴斯的灵体已不可能。”
“或者说，以我们人类的技术，做不到。”
“总可以试一试。”萨尔琼斯劝说道。“最起码巴斯的意志力很强，如果他能坚持住的话，也许灵能模板还可以……”
“那也只是残缺品罢了。一个没有意志，空有外形的傀儡。我相信如果巴斯还活着，一定不希望变成那样。”议长摇摇头，打断萨尔琼斯的话。“事实上灵能领域一直是这个宇宙的谜团，也只有古老底蕴的种族才能对其有所了解。我们人类的底蕴，还是太浅了些。”
“算了，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其实能够这样熟睡，也是一种幸福。”
议长最终还是叹息一声，摆了摆手。
“去吧，萨尔琼斯，我要在这里陪陪他。别看这孩子平时很倔强，但我知道他内心一直很苦，从他宗主死去的那一天他就陷入了孤独。他的粗鲁和暴躁只是一种掩饰。我从未劝阻过他，也是因为这些情绪会带给他力量。”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