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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湛的傧相柳兆和忙上前,念了一首催妆诗:“七香障车拂晓来,更漏催慢人徘徊,丝竹声声萧郎至,只待弄玉下凤台。”这里用了秦穆公女儿弄玉和萧史笙箫合奏引来龙凤的典故。比喻夫妻琴瑟相合。
外面的众人喊道:“新郎子出来吧,你的萧郎都等急啦。”
里面女子们喊道:“新郎不做诗,没有诚意!”
“让新郎现作一首,我们才肯放人!”
只听李湛略一思索,一首即成,吟诵出来。声音浑厚而悠长,带着成熟男人的磁性:“对镜着红粉,浓朱衍丹唇,何须描黛色,留与画眉人。”
外面一阵哄笑,有人大喊:“新娘子,新郎官等着给你画眉呢,还不快出来!”
屋门打开。新娘在左右的搀扶下走出门来。在堂前却有一张屏风行帐,让人看不到新娘,涵因被簇拥到帐内的马鞍上。一只大雁从外面扔了进来,这边有人手疾眼快的把雁接住,绑好。新郎又念一首撤障诗。有一对童男童女把屏围撤走。
李湛一身国公礼服,刚才那一番敲打。并没有让他狼狈不堪,倒是活动之后。双眼更加明亮,显得丰神英毅。他来到涵因面前行“奠雁礼”。之后将涵因引出屏障之外。
涵因身着花钗翟衣,她哥哥现在是五品开国县男,因此她的礼服等级是花钗五树,宝钿五个,翟五等,隆重华贵,繁复异常。头上遮着幕离,手上执着团扇,层层叠叠的礼服的遮盖下,仍能看出优雅姣好的姿态,可谓是娇娇倾国色,缓缓步移莲,伫立时仙姿渺渺,行动间香风拂拂,看不到新娘的面容,只见露在外面的佼佼乌丝,在玉带珠花,金钗宝钿的装饰下华美非凡,恍若宓妃仙姬,引人遐思。
涵因在丫鬟婆子的牵引下,慢慢登上了障车。慕云、祈月、盼晴、沁雪四个丫头以及张妈妈都随着涵因陪嫁到国公府。陪房则是替她管庄子的几个管事家。
唐国公府在长兴坊,与荥阳郡公府所在的崇仁坊隔着两坊之地,障车在路上走的缓慢,一路上遇见三四波拦车要钱的,迎亲的这边则是讨价还价,一边闹,一边走着。
李家颇为大方,今天也不知散出去多少钱财。
唐国公府今日正门大开,天已傍晚,两边阶下一溜大红灯笼,照的恍如白昼。
涵因移步下车,车下早铺好了转席的毡席,以免新娘脚沾泥土。涵因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步的向喜堂走去。每走一步便有下人把后面的毡席挪到前面来。
与新郎交拜后礼成后,便去拜宾客。涵因透过帷幕的薄纱看着前面的宾客,拜见过了靖国公和大太太,却没有见到皓轩,心中不禁松了口气,却又微微感到几分失落。
大太太笑着对李湛说道:“皓轩今儿身上不爽利,就没来,还让我跟你告罪呢。”
李湛忙笑道:“好说,最近天又寒了,最容易伤风感冒,可要好好保养。”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涵因,只见她的手稳稳的执着扇子,面容在幕离中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这边又有几个故交走过来寒暄,李湛收回目光,迎了上去。
撷香馆品玉阁二层的一个小包间内,鎏金雕宓妃留枕的博山炉燃着夜酣香,散发着甜柔的味道。琵琶声声,断而复续,不绝如缕,如泣如诉。
皓月当空,将精巧的院落笼罩在一片清冷的银辉之中,此时百花尽落,院中的枝条上却用绢罗扎了花朵,花下点着脚灯,随着阵阵寒风,烛火明明暗暗,院中的景色也恍如梦幻一般。
皓轩却无心欣赏这美妙的景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对着旁边的美姬叫道:“满上满上。”
那美姬笑道:“公子,您都喝了三壶了,奴家给您夹口菜垫一垫吧。”
皓轩却夺过酒壶,一把推开了她,自己给自己倒上,他平时不善喝酒,此时一下子喝了这么多,手已经不稳,酒倒出来,却洒了一半,往嘴里送的时候,又洒了一半,塞到嘴边,连喝了两次却没有喝到。
皓轩好不耐烦,干脆对着那壶嘴喝了起来,那酒壶本就精致小巧,被他倒了洒了许多,里面剩下的也不多。皓轩见喝不到酒,大怒,将那酒壶用力摔了出去,“啪”的一声撞到墙上,化为碎片。
弹奏的女子下了一跳,忙躲到了一边。
皓轩只觉得那乐声停了,怒意更胜,口齿不清的叫道:“怎么不弹了,连春江花月夜都不会,你还敢来这里混饭吃。你不会我来教你”,说着向那弹琴的女子走去,一把抢过那女子的琵琶。
刚在一边陪酒的美姬见他闹得不像样子,怕他伤人,忙蹿了过去,在他后颈轻轻一磕。皓轩便软倒了下去。
外面厢房门一拉,走进一个面容娇娆,表情却极冷漠的女子,正是宁若。
那陪酒的美姬对她轻施一礼:“大当家。”
宁若看看躺在地上的皓轩,问道:“什么人。”
“是靖国公世子。”美姬答道:“不若派人把他送回府去。叫他们府里陪今天的损失。”
那弹琵琶的女子也走上来,有些轻蔑的看了他一眼:“生的一副好皮囊,谁知竟这样无状,到我们这大闹,听说靖国公府规矩极严,把他送回去,给他一个大没脸,叫他今后再不敢上咱们这撒野。”
宁若刚要点头,却听见皓轩趴在地上犹自嘟囔,分明是:“涵因”
她心中一震,略略沉思道:“算了,不过是个伤心人,给他安排个住处吧。”说完便走了。
那弹琵琶的女子看着手里的琴被弄断了几根弦,大不乐意,嗔道:“大当家今天是怎么了,怎地这般好性儿,莫非看中了他。”
美姬别她一眼:“还不去叫人把这里收拾了,戳在这这嚼舌。”(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百章 婚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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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因家早已派人过来进入洞房为新人撒帐,床铺上皆是果子、铜钱。此时新郎新娘已经拜完了客人,被双双引入了洞房,坐床观花烛,男宾和已婚的妇人跟着新人进来,然后男左女右分立两旁,对新娘面容充满好奇的宾客们便等着李湛做却扇诗了。
李湛看着眼前执扇佳人,柔声道:“红烛浅照芙蓉帐,锦绣堆叠沁暖香,仙姬已降云台里,何必轻罗掩红妆。”
涵因将团扇移开,却并未将遮在面庞上的幕离打开,娇颜在那层薄薄的轻纱后面若隐若现,在烛火的映照下,染上一层若有若无的红晕,仿佛天边晚霞,又似雾中红莲。
众人更加急切的想要见到新娘子的真容,纷纷催到:“新郎官快快再作一首,你家小娘子不愿意露真容呢。”
李湛噙着笑,声音愈发柔和,吟诵道:“雾散观花影,云开见月明,轻烟胧仙姿,只待万里晴。”
众人皆叫好,催新娘子赶紧把幕离除去。
涵因娇羞的低下头,把那幕离揭开,露出明媚的容颜。
众人皆夸赞道:“好容貌,唐国公好福气。”
“真真是玉人儿。”
李湛并不是第一次见她,头次见她,她身量还未长开,最多只能算个好看的孩子,让他印象深刻的,更多的是头脑机智,言语谨慎,后来再次见到她,是在郑家长房,她身着女装,淡漠冷静的表情掩不住她跃跃欲试的心。他看出她渴望,让她有机会一展所长,她看似无意的几句话,果然引得自己想出了平敌的计策。
不过,见惯各色佳丽的他也只觉得这个小女孩是个美人胚子,决定娶她,主要还是因为她才智不凡,每每让他惊讶。想弄清楚她的小脑袋里装了什么。
此刻,见她红妆敷面,珠翠满头,礼衣层叠,套着如此沉重的衣衫装饰,却仍然保持着端庄的仪态,小小年纪。竟有种尊贵大气之美,只觉得这才是国公嫡妻该有的气度,心中很是满意。之前元配刘氏,常年生病,唐国公府的交际应酬也顾不上,只能靠唐国太夫人。但到了太夫人这个年纪的夫人们,精力毕竟有限,这让他掣肘颇多。他并不需要自己的妻子多漂亮,但必须要能替他主持内宅,对外交际。他相信涵因有这个手腕。
不过此时听见众人纷纷赞叹妻子的容貌,心里也很有些得意。
丫鬟端上同牢盘,傧相柳兆和念道:“一双同牢盘,将来上二官。为言侍娘道。绕帐三巡看”,将盘中食物给新郎新娘各喂三口。
又一对总角小童端上交杯酒,让他们行合卺礼。再之后,新娘去花,新郎去帽。脱衣,五色丝锦绕指。梳头合发,下帐。整套仪式才算完成,每个步骤傧相都要和一首诗。宾客走了之后,新郎不需要再出去,只留新婚夫妇两个在新房。
宾客们终于退了,涵因退到净房,让慕云祈月伺候她卸妆,除了头饰,换了衣衫,她只觉得身上一轻,负重几十斤的头饰、衣服一整天,她已经快撑不住了。李湛也换了衣裳出来。见涵因只挽了个家常的纂,斜斜的插了根簪子,剩下的头发随意的散在下面,乌黑黑的,映着烛光。
涵因见丫鬟们都退了出去,终于放松了下来,折腾这一天,可把她累坏了,算着李湛更衣还要折腾一会儿,不觉伸了个懒腰。伸到一半方忽的听到声音,忙收了姿势,不好意思的转过头来,看见李湛走了进来,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
刚刚涵因浓妆敷面,李谛只觉得她端庄高贵,此时卸了妆,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肌肤莹白柔润,只见她回眸一笑,才发现她目光流转,顾盼生姿,与那等庄重自持的大家闺秀大有不同,又不似那些个艳姬美妾,一味撒娇做作,媚眼横飞,而是从深潭般的眸子中,陡然释出一股天然妩媚的情态,恍若清风掠过水面,波光骤起,潋滟生辉,不由心中一荡。
他走过去,笑道:“累坏了吧”,走到桌前才看到,她面前的碗碟已经盛好了菜,也动了几筷子,便知道她饿了。
涵因有些尴尬,那个时代,男人还没吃,自己就开动,是很没有规矩的行为。不过她饿坏了,从早上喝了一小碗粥之后就一直没吃东西,此时眼睛饿得都绿了,才不管那么多,她看出慕云想拦着,趁她开始唠叨之前先吩咐她们退下去,没等李湛,自己就先开动了。
此时,见李湛盯着她,并不说话,也知道他一样也是一天没吃东西,自己这样的确不厚道,自觉理亏,忙笑着站起来,摆好凳子,规规矩矩的说道:“老爷请坐。”
李湛随着她的手坐下,看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好笑。涵因忙给他倒酒布菜。李湛却不动筷子。
涵因心道:这人气性怎么这么大,还是故意找茬拿捏她。人都说新婚前三个月最是重要,要是被挟制住,往后就难翻身了。眉头皱了两皱,还是耐着性子观察着他的神色,探问道:“老爷不想吃吗?”
见李湛还是看着她,并不说话,心里面也不耐烦。干脆不理他,自顾自吃了起来。李湛看她那样子,冷哼了一声:“看着聪明,没想到是个笨的。”端起碗吃了起来。
涵因夹一片烩肉,却被李湛生生抢了去,她再夹一片青菜,又被他抢走了。
“又不是没得吃。”这个人什么意思,幼稚还是故意跟自己过不去,她有些气恼的抬起头说道,张着的嘴巴被塞进一片肉,她吓了一跳,差点呛到,囫囵把那块肉吞了下去。
只听李湛看着她笑道:“伺候人还得我来教你么。”
她“扑哧”一下笑了,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上辈子出嫁那天,和裴湛红着脸坐了半宿。到底李湛不是那等青涩的男孩子,这便用些小手段调起情来,尽快消解两人之间的陌生感。
涵因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鸭子向他嘴边送去。李湛的表情方满意了。涵因喂了他两口,又要夹别的,却被他握住柔荑,她一愣,筷子“啪”一下子掉在地上,刚要捡,却被一只手挡住,只见李湛俯下身去,却没捡那筷子,反而捉住了她纤细的脚踝,把那只绣着鸳鸯戏水的绣鞋和绣牡丹的罗袜轻轻脱下,摩挲着她纤长的玉足。
涵因下意识猛得抽回脚来,她想起从前的事,想起郑伦,心中升起强烈的抗拒,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恍惚间,裴邈和皓轩的身影又浮现在脑海间,只觉得每一次呼吸都扯得心撕裂一般的疼痛。
李湛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抬起头来,见她面色苍白,胸脯随着粗重的呼吸一起一伏,眼中满是畏惧,仿佛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在他的经验里,女孩子的第一次总是害怕的,但她那种茫然无助又带着绝望的眼神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忽然明白了那日在温国寺内,皓轩不同寻常的神色,脑子中不知怎地冒出“人算不如天算”这个词,自己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