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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因下意识回避他的目光,却不妨被他一拉而起。李湛牵着这她的手,避开丫鬟婆子,两个人从正屋的后门离开,沿着回廊一拐,沿着后花园的池塘走了一段。又穿过一片竹林间的小径,来到了府中东北角的一幢小楼。
这是是李湛儿时的学习之所。如今做了李湛的内书房,平时是不让人进的。她嫁过来之后只跟着管家四处看看的时候,从这里路过,并没有进去。
这是一个二层的小楼,掩映在竹海之中,楼上并无雕饰彩画,窗子也是最简单的直棱窗,门上吊着一块匾,与其说是匾,不如说是一块普通的木板,上面飞龙走凤的三个大字“三余阁”,字写得颇有气象。
涵因问道:“这阁的名字是否出自董遇?”
李湛一笑:“夫人博学,《魏略》里面说,三国大儒董遇不肯教来向他求学的人,对那些人说:想要学会一本书‘必当先读百遍’,又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求学的人问:可是没有时间啊。董遇说:‘当以三余。’这些人就问‘三余’的意思,董遇说:‘冬者岁之余,夜者日之余,阴雨者时之余也。’这就是“三余”的意思。这匾是父亲大人亲提,意思便是督促我抓紧时间学习。”
都说老唐国公生性谨小慎微,如今看到他的字,才知道这人必是心中有大沟壑之人。
李湛打开门,里面却没有生火,一股冷飕飕的气息夹着书籍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父亲不让生火,为的是让我们时时警醒,不能贪图安逸。”
他关上门,把外面的冷风关在外面,涵因却并没有觉得好多少。
楼有三层,最上面是阁楼,李湛带着涵因径自走上了阁楼,阁楼西面的小窗,越过竹林,可以一直看到池塘。时值黄昏,西斜的日头将绯色的余晖洒落在水面,和漫天的霞光辉映,深深浅浅的黄与红交织成一幅绚丽的画卷,周围静静的,只有风捎过竹林的沙沙声,为这里平添了几分萧索。
“我小时候最是淘气不过的,每次闯了祸,怕挨打,就会躲到这里。等哥哥给我说了情再出来。”李湛笑着,似乎想起许多往事。
“人都说唐国公李湛最是沉稳,难道夫君也有淘气的时候吗?”涵因瞧着李湛,似乎想在他脸上找到淘气小孩的痕迹。
李湛笑道:“家里的孩子,数我最淘气,今天赶鸡,明日斗狗,在学里捉弄老师,哪样都是我带头。恐怕你想不到吧。”
“怎么看,夫君也不像那样的人。”
“我十四岁那年,忽然有一天,他们跟我说,往后我就是最长的嫡子,往后要像大哥那样成为兄弟们的表率,我才意识到,哥哥再也不会保护我了,那天,我在这里坐了整天,第二天,我就悄悄带了东西,投了西北大军。”他的声音中带着感伤。
涵因一愣,一直以来都以为是老唐国公为了培养李湛,把他送到薛进那里的,却不知道有这样的缘故。
李湛没有注意涵因的表情,而是陷入回忆中,接着说:“我去从军。是因为我一直接受不了自己将要承担家族的责任,之前,我一直认为那是大哥的事情,我这辈子只要吃好喝好便行了。父亲去世的时候,我也在这里坐了一整天,才接受了这个现实。这些年,我一直不敢来这里,也不让别人动这里。今天,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上来。”从那以后,他才真正的肩负起这个担子。
涵因想到,李湛走到如今这步,有大半是自己所害,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湛握着涵因的手笑道:“我今天带你来这里。告诉你我的事,是希望我们夫妻间能相互坦诚。之前的时候,在家事上对夫人有所隐瞒,这是我先有错,我想夫人往后若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而不必像今日这样,费如此多的思量。”
李湛毫不客气的戳穿了她的意图,虽然是私下跟她说,也难免觉得气闷,她尽量保持着笑容,不让脸沉下来:“那么夫君想要告诉妾身什么呢。”
“我要告诉你的,你不都已经派人查到了么,我给了贺兰氏一个庄子。为的是让她安心管家,之前我没有告诉你,我怕你多心,解释起来太麻烦,就没有说。这件事是我不对。”李湛的声音转冷:“其实,这件事你大可直接来问我。不必悄悄遣人去查。往后这些事,我也不会避着你。”
涵因的目光沉了沉。这算是警告么,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我明白老爷的意思了,以后会按您说的办。”
她那深潭般的眸子露出些嘲讽,马上变消失了,心底却在不住的冷笑:“原来跟他说这么多,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警告,莫要在他的眼皮子下面做小动作,看似相互坦诚,实际上他不过把从前的过往兜出来,没有多交代一句他现在的秘密,贺兰氏的庄子是她自己查出来的,李湛不过是抵赖不掉承认了而已,现在却要求自己无所隐瞒。好一招偷梁换柱、又拉又打,李湛,你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真的把我当做十几岁的小女孩来糊弄。”但她终究要跟他过日子的,她还不想跟他决裂,撕破脸对她绝对没有好处。
她把心头升起的恼火略压了压,还是要怪自己,李湛那种真诚的语气,触动了她的心事,她竟然在那一瞬间真的以为他待自己与众不同,让他之后的话显得格外刺耳。
李湛是十八岁就能想出毒计来逼退长公主的人,自己竟会对这样的人产生错觉,以为他会有什么真心,看来自己这些日子真是过得太安逸了,竟然这么轻易的就动摇了对他的看法。想到这里,涵因将笑容调整的更加亲切和煦:“天晚了,老爷,想必再不回去,下人们要到处找了。若是惊动了母亲,就更不该了。我们这就走吧。”
说罢,便要下楼。
李湛却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怀里,捏住她的下颌,把她的脸抬到眼前,盯着他的眼睛,语气愈发低沉:“够了,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涵因听他如此说,刚刚压下去的恼怒又蹿了上来,干脆也不再掩藏目光中的冷意,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明白老爷的意思。”
“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李湛眉头微微皱起,在他成熟而俊朗的颜面上,勾勒出动人心魄的线条:“你从嫁给我到现在一直带着这副贤妻的面具,你不嫌累,我也够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不如明说。”
涵因被他捏得生疼,早就失去了耐性,现在被他的言语一激,心中那股邪火再压不住,她也索性不再装什么平静淡然,冷笑道:“没错,我就是戴着面具过日子的人,夫君现在才知道,不觉得太晚了些么,现在我又被诰封了,这个戏不想演也要演,其实夫君又何必如此呢,之前我们在正屋那场夫明妻贤的戏码不是很好么,现在你跟我回去,好歹把这出戏演完。你放心,作为一个‘贤妻’我不会把你的小妾怎么样的。”
李湛抓着涵因的手渐渐松开,后退了一步,依在阁楼的窗子上,勾起一道玩味的笑容,仿佛欣赏自己的作品一样看着涵因:“这回终于是真生气了吧,不枉我花了这么多心思。”(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合作
涵因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湛,脸“唰”一下涨的通红——被耍了,李湛的目的就是要激怒她,她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会真的愤怒。她的嘴抖了抖,贝齿最终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转身就走,刚走两步,却走不动了,低头一看,自己的大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李湛拽住了。
李湛一只手肘支在窗台上,另一只手拽着她袖子的一角,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涵因用力一拽,却没拽动:“放手。”
“你再用力一些,衣服就扯坏了,我倒不介意别人联想些什么”李湛轻轻的说了一声,涵因脸上的绯色更浓,骂了一声:“无赖!”却不敢再动了。
李湛把那衣角一拉,涵因怕把衣服扯坏,也只好就这他的力道不情愿的往前挪了几步,冷不防,被裙子拌了一下,直接跌入了李湛的怀中。
涵因想从他怀中挣脱,却被他的臂弯钳住,李湛外表看起来并不壮,涵因却知道他身上的肌肉结实,自他从军时被人嘲笑,他便每日清晨锻炼,这么多年也不曾停过,他手臂的力量又岂是涵因一个女子可以抗拒的。
“别碰我!”涵因此时却不想就范,想都没想就狠狠踩了李湛一脚,李湛吃痛,站立不稳,涵因又在用力挣开他的手臂,牵扯之间,两人一起倒在地板上。
涵因以为这下定会磕到,谁知倒下之后,却毫无痛感,再一看,原来李湛在即将落地的瞬间把她护在怀里。为她挡住了地面的磕碰。
此时,他仰倒在地上,双目紧闭,涵因连推了他两推,他都没有反应。涵因忙试探他的鼻息,竟也气息全无,这才慌了,叫道“李湛。你醒醒。我不是故意的”,慌张之中,早把自己当大夫时候学的判断昏迷病人死活的方法抛到脑后去了。
“不会真死了,我去叫人。”说着,便要下楼喊人。犹未起身,却从背后被一把抱住。李湛笑着在她耳边低语:“害怕了么。”
“谋杀亲夫这个罪名我还担不起”涵因刚刚惊魂未定,谁知又被他骗了。语气愈发愤愤。
“还是心疼吧。”李湛呼出的热气吹在她的耳垂上,有些酥酥麻麻的痒。
“你这人怎么”涵因的话犹未出口,她头上那镶玉石的流云环月簪却再撑不住,“咣当”一声滑落在地上,她的青丝散了大半。
“真的疼,头上肿起一个包。你摸摸。”李湛转到涵因面前,举起她的手拂上他的后脑。
涵因一摸,果然肿起了一块,轻轻一碰,李湛夸张的直抽气,她不由乐了,气也消散了大半。
“哪有你这样,为夫为了你受伤。你这个为妻的还在一旁看笑话。”李湛的语气却无一丝责怪的意思。
“让我看看。”涵因让李湛低下头。
李湛就势把脑袋放在涵因的腿上,涵因拆开他的发髻,拨开头发细看了,只是肿了,没有破。才放心了下来。李湛待她看过了,并不起来。调整了一下自己,让自己躺得更舒服。握着涵因的手,语气极为认真:“涵儿,我们以后要相伴一生,如果整天戴着面具彼此相对,实在太累了,在外面见的面具已经够多了,我不愿意回到家还要那样。你会生气,我觉得很好”
涵因冷哼:“夫君的演技太好,妾身可配合不了。”
李湛知道她一直余怒未消,笑道:“一个人说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看做什么,我会逐渐让你知道我的事情。当然,本来也是打算慢慢的告诉你,只是没想到涵儿的适应力比我想象的更高那天我在温国寺说的话,是认真的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够信任我”
涵因没有挣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两个人都有秘密,涵因本来也没打算苛求。
“并肩而立”这应该是他的真心话吧,如果他的要求仅止于此的话,那么她也不必有什么负担了毕竟,真心这个词,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真的是太奢侈了,不是吗?
涵因在心理衡量了一下,达成这样的要求对于她来说并不吃力,心情也轻松了起来,对李湛说道:“那好,不过你以后若是觉得我不够贤良淑德,可别后悔。”
李湛笑道:“涵儿贤良淑德过吗?我怎么不知道,明明就是个悍妇,哎呦,我的脚被你踩得还疼呢,《大隋律》规定,妻殴夫,徒一年,这次本官姑且恕你无罪,以观后效。”
“哦?那就多谢京兆尹大老爷了。”涵因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嘟囔道:“希望以后合作愉快吧。”
李湛没有听清楚后一句,问道:“你说什么?”
涵因笑着摇头:“没说什么。”
“其实,你的东西我一直都留着呢”李湛伸手抚上她的脸庞,目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什么东西?”涵因一愣。
李湛笑得像个得了宝贝的小男孩:“你的裙角和帕子”
涵因一惊,忽然想起多年前在靖国公府那次尴尬的回避,她的裙角挂在树枝上扯破了,李湛不动声色的藏了起来,她脸上刚刚褪去的红色又涨满的面颊:“你何时捡了我的帕子。”
“有一次你去李府,马受了惊,你的帕子在车上刮掉了一块那上面的味道,就是你身上的味道。”李湛扯住涵因的袖子放在鼻尖上嗅了嗅。
涵因大羞,正欲说什么,却发现李湛的手划过她脖颈的肌肤,伸向她的衣带,她“啪”一下拍开,嗔道:“怪冷的”
李湛却并不放弃,又把手伸了上去,嘟囔道:“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