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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槛凭南望,川途眇北流。远林天翠合,前浦日华浮。
万井缘津渚,千艘咽渡头。渔商多末事,耕稼少良畴。
自守陈蕃榻,尝登王粲楼。徒然骋目处,岂是获心游。
向迹虽愚谷,求名异盗丘。息阴芳木所,空复越乡忧。”读罢,望着张九龄赞道:“好文采,闻此诗可窥公子之心境。”
这诗她上上世似乎读过,叫什么“登什么驿楼”的,她记不清楚了,但她肯定自己曾经读过这首诗。涵因见过历史人物,但在这个已经改变的时空,她从没有机会亲身经历那些耳熟能详的历史事件,此时诗的原作者亲手呈现在她眼前,让她心中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时间不由怔住了。
张九龄听到夸奖,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脸又红了一层,也不敢抬眼看佳人,只是连道:“不敢当,不敢当。”
涵因听到他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敢问公子此行可是去往长安?”
“正是,明年春闱,不才准备一试身手。”张九龄说起科举,脸上流露出一股自信,褪去了刚才的羞涩,竟也显露出一股非凡的气度。涵因不由再次打量了一番这位历史上的名相。借着自己的一番豪情,张九龄鼓起勇气抬眼望着眼前的女子,似乎竟能看到重纱之后的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掩藏在晨雾中一泓宁静的湖水,温润而淡然,他看得愣住了。
“预祝先生高中。”涵因微微伏身一礼便告辞离去了。
过了许久,张九龄才清醒过来,那女子早已飘然离去,只留下栴檀袅袅的幽香飘散在晨间微凉的空气之中。
张九龄下了驿楼,便忙悄悄向驿馆内的下人们打听今天早晨见到的那位姑娘,却没打听出个所以然,只知道上厅和别厅之中,住了好几位贵客,那不是他这种寒门子弟能高攀得上的。
他失望之极,看时辰差不多了,便收拾好起身上路。刚走到驿馆曲廊之中,却听见有个女声在他身后叫道:“张公子,请留步。”
他忙回身一看,原来竟是那女子身旁的丫鬟,忙停住问:“敢问姑娘何事。”
祈月笑吟吟的走到近前伏身行礼说道:“听闻公子要往长安去,我家姑娘有家书一封,想劳烦公子顺路带去。不知先生可否帮忙?”
张九龄郑重的接过信,道:“张某虽不才,定不负姑娘所托。”
祈月再拜谢过,又拿出另一张纸一块玉佩,“地址和收信人都写在这张纸上,这是信物,那就拜托公子了。”
张九龄刚刚只注意那位姑娘,现在仔细看这个丫鬟,眉目清丽,行事做派沉稳干练,竟不输于小官宦之家的千金,心中不由暗暗吃惊,不知其主人是怎样的身世,连身边的丫头都有这般气象。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齐王
因皓宁疲倦,而去洛阳行程并不赶,大太太便决定再歇一晚,明日一早启程。没想到,齐王和杜胤都没有走。齐王妃还遣人送来了帖子,今晚在驿馆设宴,请大太太及两位姑娘赴宴,大太太知道这必然是齐王的意思,杜胤的夫人必然也会列席,她不清楚齐王的目的,不过也万没有推辞的道理,便叫那人回话说一定到。
齐王杨宇是显宗杨宵的弟弟,敬宗皇帝的幼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叔叔,只比皇帝大六岁,敬宗在时最宠这个儿子,还曾一度想把皇位传给他,显宗死后,他和其兄敬宗四子礼王杨宽都是即位的热门人选,不过他生性懒散,成日吟风弄月,饮酒作诗,最喜欢微服出入风月场,还曾经为了一个长安名妓和人斗殴,他对朝政一概不理,那些想推举他的人一律被他赶出门去。当今皇帝的生父是敬宗的三子,在郑伦力推之下过继到显宗名下承袭了皇位,后来礼王杨宽和显宗之女寿阳公主谋逆,被郑伦和长公主发觉,杨宽被诛。
齐王却平安无事,他听说南方多佳人,向皇帝求了扬州的封地,便悠哉悠哉就国去了,这些年不知又惹出多少风流韵事,竟被说书的编成故事,传得长安人人皆知。
这一次他的生母太皇太妃独孤氏整寿,皇帝允了他回京为太皇太妃祝寿的请求。他从扬州坐船走大运河一路倒洛阳,剩下的路则走潼关大道。到了潼关这里,见山河壮阔,峰峦险峻,便打定主意多住几日,好好欣赏一下风景。没想到碰上了升职赴京的杜胤,之后又碰上了靖国夫人。
齐王实在显宗年间大婚的,当时她的生母由先帝充容封为太嫔,后加封为太妃,显宗死后成了唯一的太皇太妃。齐王妃出身清河房氏,据说当年房姑娘去广源寺拜佛,却在寺中的杏林中偶遇齐王,两人一见钟情,皇太贵妃韦氏打算把自己的侄女定给齐王,也已经跟皇太后说了。齐王却来求娶房姑娘,皇太后很不高兴也不肯答应,他便在殿前跪了三天三夜,终于求得皇太后点头,允许这门婚事,而韦家姑娘则另行赐婚给了其兄,出自皇太淑妃杜氏的信王作继妃。
这件事当时在长安传为美谈。当时还是华阳县主的杨熙正是房姑娘的密友,那次拜佛恰巧是她陪着一起去的。出发前她便觉得事有蹊跷,马夫临时换了人,之前约好了主持讲经说法,主持却突然临时有事不能来了。之后便在杏林中偶遇齐王,回去的路上马车突然失控了,齐王又出来英雄救美。
后来房氏便想以杨熙为借口,出来和齐王见面,毕竟杨熙还算齐王的侄女。杨熙对此很不以为然,世间哪有那样巧的事情,便劝说房氏不要再和齐王见面。然而那时的房氏早被齐王迷住了,根本不听,两人还因此大吵一架,从此分道扬镳。后来房氏就成了齐王妃。果然过没多久,齐王就恢复了风流的本性,把房氏放在了一边。
杨熙在一边冷眼看着,就知道齐王根本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当时显宗刚刚继位不久,一直把他当眼中钉,他若是娶了关中第一望族韦氏的女儿,估计下场就像当年的信王那样,牵连进谋反被显宗皇帝杀了,信王的母亲皇太淑妃杜氏也被废掉了封号。显宗死后,昭宗即位,礼王伙同寿阳公主谋反,被郑伦杀掉,太皇太贵妃韦氏悲伤过度病逝。齐王则安然无事,他的母妃独孤氏也成为了硕果仅存的太皇太妃。
因此她从不认为这位齐王一如街头巷尾议论的那般不堪。后来掌权的郑伦和她,都一直想找借口杀掉他,只是那时候刚杀掉礼王,要顾及朝野舆论,而且齐王一直做闲云野鹤,太皇太后和太皇太贵妃也护着他,不好动手。因此她也好让永和巷盯紧,找到借口便下手,没想到这位齐王竟让永和巷的人抓不到把柄。
涵因可不相信他选择这个时机回京,目的仅仅是为母祝寿。
靖国夫人到的时候,杜夫人已经带着两个女儿在和齐王妃聊天了。皓宁和涵因给王妃行了礼,又和彼此杜家两位姑娘斯见过,一介绍才知道,这两位姑娘一个是杜夫人生的嫡女大姑娘,还有庶女三姑娘,也不知她家二姑娘为何没来。
今天,涵因上着葱青的对襟纱衣,下系玉色单丝碧罗裙,外罩鹅黄百蝶穿花刺绣半臂,披豆绿单纱缠枝莲印花披帛,唇不点而丹,眉不画而翠,衬得人嫩柳一般,仿佛能掐出水来。
皓宁则是一身粉色,和涵因站在一起,一个明丽鲜艳,一个温雅宜人,登时便把杜胤那两个浓妆艳抹的姑娘比了下去。齐王妃膝下无子,看见这两个讨喜的小姑娘,喜得握着两人的手,便要认干闺女。
王妃身边的侍女见杜夫人神色有些不自然,她那两个女儿更是黑了脸,忙笑着打岔:“娘娘错了辈分,说起来咱们崔娘娘竟是皓宁姑娘的堂姑奶奶呢。”
原来,齐王的一个侧妃是崔氏族人,算也来是靖国公的堂姑,故而齐王妃应该比皓宁长两辈。其实各大族之间以及和皇族之间联姻,错辈分是常有的事,一般也不论这个。只是那侍女在委婉的提醒王妃不要得罪了杜家。
王妃此时脑子也转了过来,忙笑道:“看我糊涂的,原来本就是亲戚,那就更和睦了。”冲那侍女点点头,侍女拿出见面礼给几位姑娘。几位姑娘都规规矩矩的行礼谢了赏方安坐。
涵因看着昔日的密友,心中不免一阵感慨。齐王妃虽保养甚好,却仍然可以见到悄悄爬上眼角的细纹,还有盘亘在眉间淡淡的落寞,不知道她是否后悔当初没有听自己的话。不过,瞧她这样子,似乎对贵妇之间的勾心斗角一点都不敏感,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美人如云的齐王府坐了这么多年正妃的。也许齐王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吧。
不过,房氏毕竟在王府浸淫多年,这种席间的应酬还是拿得出手的,杜夫人袁氏出生于江南大族,对南方很熟悉,一口吴侬软语,极会揣摩人的心思,让人如沐春风。大太太则时不时说起一些长安贵妇圈子流行的趣闻,几个人打得火热。
涵因转过头来看着杜家这两个姑娘,倒也是难得的美人。尤其是三姑娘,生得娇柔袅娜,眼角还有一颗泪痣,更添了一段妩媚。涵因看到这颗痣,不觉有些似曾相识,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她竟是那日看日出时碰到的女子。她那时孤身一人,没有婆子丫鬟陪着,涵因不觉生疑,不过她懒得理这些事。
皓宁和杜家的姑娘很颇为相合,几个小姑娘的叽叽喳喳聊得欢,涵因却被她们吵得头晕。找个机会借口喝酒头晕,要出去散一散,便从席间退了出来。
今夜无月,银河横亘在天幕中,在远远的天边,和黄河融成一线,怨不得李白有“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诗句。当然,这首诗的版权现在归世宗皇帝所有了。
此时的驿馆分外安静,夜风吹过,带来断断续续的笛声,笛声中带着淡淡的哀伤,如泣如诉。
涵因听着那笛声,不知不觉又登上了驿楼的高台。在她今天早晨看日出的地方,正有一个人依着栏杆,笛声便是从他这里传出来的。
涵因远远的瞧见那身影像是个男人,自觉不便,正准备悄悄退走。
那人忽然转过身来,笑道:“既然来了,不如陪本王小酌一杯。”
涵因听这人自称本王,便知道这是齐王了,上一世虽然同为皇室,但她跟齐王接触并不多,而且始终没有探到齐王的底。本来以她现在这个状况,她并不想跟达官显贵们有太多接触,不过齐王既然看见她了,她也索性大大方方走过去,轻施一礼,盈盈坐下。
案上是一桌未动的酒菜,用竹制的纱罩笼着。齐王在她对面坐定,掀起那纱罩,把一只酒杯递给涵因,说道:“这么早就从宴席上出来,怕是没动几筷子吧。如果不吃东西,晚上会饿。”
涵因打量着齐王,他面冠如玉,双眉斜飞,一双桃花眼,顾盼之间,横波夺魂,嘴角微翘,泛起一种难以形容的魅惑。根本看不出他已年过而立。见他并不问自己身份、名字,显然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
齐王见涵因只是望着他,并不说话,跟那些痴缠着他的女子并无二致,看来这一次又会很容易就得手了,笑容中不觉带了一种不过如此的不屑。
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酒壶,手上的皮肤竟比那酒壶的细瓷还要白腻,倒酒的动作有一种闲适的优雅,这是只有贵族之家才能养成的风仪。
涵因静静的欣赏着这幅活动的画卷,等着齐王自己亮出葫芦里的药。
齐王挑挑眉,更加露骨的看着涵因,笑道:“美人如斯,又有惊世才情,我竟没听说过,可见天下之大,也并不是我能尽知的。”
“原来早上齐王也在。”涵因淡淡皱眉。
齐王怕她恼了,忙说:“未敢扫了姑娘的雅兴,故而未出来见礼,请姑娘见谅。可惜了我那松烟墨和澄心堂纸,无缘姑娘的墨宝,却便宜了那个臭小子。”
“王爷见笑了,小女子才疏学浅,不足为外人道也。”涵因敷衍的应酬着。
“姑娘过谦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本王虚长这三十几岁,没想到时至今日,才得知己。”齐王笑容更盛。
“笑话!”涵因语气骤然一冷,齐王正笑意盈盈噙着酒,准备逐渐让美人上钩,却突然听得这一句,那口酒差点呛了出来。饶是他好修养,却也是从小养尊处优,只有别人讨好逢迎的,如今被如此抢白,心中不禁生出一阵恼怒,便要发作。但骤然接触到涵因那冰凉的眸子,那射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一种冷然而不容侵犯的威势,竟如一盆凉水洒了下来一般,浇熄了心头的怒火。
只听她又忽地恢复了柔柔糯糯的声音接着说道:“王爷是给奴家说笑话呢,王爷的知己,奴家怎么敢当。”他心中惊奇,待要细看,却见涵因笑容和煦,有让人如沐春风之感,仿佛刚刚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