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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纪事-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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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也觉得她眼熟。”大太太笑笑说:“也巧了,你那媳妇便是涵因的堂姐。”原来卢夫人的儿子取得正是荥阳郑氏三房的次女郑锦,这位郑锦便是涵因二叔之女。

    卢夫人听了这话大吃一惊,又把涵因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笑着说:“原来如此,怨不得这么面善。”她又干笑了两声,招呼自己家的姑娘和客人见礼。

    涵因见她如此做派,明显不是吃惊这重亲戚关系,而是吃惊大太太为什么带她来。难道是郑伦和郑仁这两人关系非常差的缘故。

    卢夫人对旁边的小丫头轻声说:“你们奶奶去哪里了,贵客都到了,她还不过来。”

    这时,门帘一打,进来一位年轻妇人,一头高髻,上簪一朵绢制牡丹,钗环琳琅,着锦披罗,其上金银刺绣,繁复无比,甚是华美精致,她肌肤白皙,虽长得不算国色天香,被这些衣饰衬托,倒也一派富贵雍容的派头,她上来先给卢夫人行礼:“太太,媳妇来迟了。”礼仪举止无可挑剔,可举手投足间却给人一股倨傲之感,这便是郑锦。

    卢夫人见她来了一笑,说道:“不妨,媳妇快来见过你姨妈和你几个姐妹。尤其是你堂妹来了,你们姐俩多亲近亲近。”

    郑锦听了这话,眼底的纳罕一闪而逝,却没逃过涵因的眼睛。

    几个人分别见礼,倒也没说别的。但涵因却察觉到郑锦打量她的目光很奇怪,尤其是自己唤“堂姐”的时候,郑锦的脸色明显一滞,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回的那句:“堂妹”也很勉强。

    这让涵因更是笃定其中有曲折,只是自己初来乍到,也探听不出什么。

    接下来几天,卢夫人陪着大太太,而卢夫人的女儿卢蕊则带着皓宁和涵因在府里四处玩。而郑锦忙于管理家务,反倒不常见。

    大太太这些日子跟自己妹妹无所不聊。其中便谈到了皓轩的婚事。大太太知道自己妹妹想把女儿嫁给皓轩,卢姓虽好,但她看不上卢蕊那腼腆样子,这种性情很难压服一帮刁钻的下人。于是,有意无意的透露出打算将涵因许配给皓轩的意思。

    “这么说,你是想让涵因嫁给皓轩。”卢夫人却大吃一惊,之后却面露嘲讽。

    “可有什么不妥?”大太太见她这样,心里也犯了嘀咕。

    卢夫人冷笑道:“人是姐姐亲手调教出来的,这样貌、气度自是没得挑,只是一样,确是大大的不妥。姐姐竟不知道么”

    “哦?”这回轮到大太太大为吃惊了。

    卢蕊生性腼腆,不爱说话,说是陪客人,反倒是涵因不断想些话题聊着,才避免冷场。

    住了不到十日,大太太便以家里有事放不下,向妹妹辞行了。涵因只觉得纳闷,她原想着大太太和自己姐妹多年未见,而家事又尽数交了出去,少不得还要住上一两个月才肯走,本以为中秋都要在这里过了,哪想这么快又要回去了。

    卢夫人再三挽留,大太太却坚持要走,她无法,便在花园里设宴践行。

    卢家的花园有一片大池塘,此时正是荷花怒放,卢夫人在园中的亭子里里面摆宴赏荷。郑锦也作陪。开宴之前,众人在园子里散步赏荷。

    涵因原打算慢慢探问郑家的情况,再怎么说她和哥哥们还是郑家的人。大太太着急要走,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盯住了郑锦,准备找机会跟她一谈。

    见郑锦在后面吩咐打点宴席的安排,便故意错后几步,待她打发走了那几个下人,一个人赶上来的时候,便迎上去笑着说:“表姐事忙,不敢打扰,只是想问问叔父叔母近况,身体可安好。

    郑锦脸却是一僵,还带着些许不屑之意,“多谢你挂心,父亲、母亲身体都好。”

    “哥哥们回来本该立刻去拜见的,但哥哥们还有大试,待此事完了之后,定是要尽快回去拜见的。”涵因说完这些便转身要跟上前面的一众人。

    “我看姑娘倒是不必费心了。”郑锦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没忍住:“我也不敢当你这一句堂姐。”

    涵因眉头微皱,转过头来问道:“表姐这是何意?”

    “你非我荥阳郑氏之人,我家不敢高攀。”郑锦面色微冷,神情中带着一股傲慢之意。

    “这是从何说起?”涵因心中恼怒,面上却不露,继续追问。

    郑锦毫不掩饰目光中的鄙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你们兄妹根本就没有纳入族谱,怎可妄称我族人。因此并不敢跟姑娘贸贸然称什么堂姐妹。还请姑娘自重。”说罢也不待涵因回应,施施然走了。先时,女性本来就不能上族谱的,只能在婆家的族谱上记上某氏,世宗允许女子记入族谱,本想用来提高女性的地位,但现在这条规定则成了衡量女子是否是世家名媛的标准,嫡庶分明,没有记入族谱的,则不被家族承认。男子更是这样,族谱才是衡量一个人出身的标准。

    这个消息对涵因的冲击太大,一时间竟愣在了那里,直到小丫头过来招呼她过去,她才强掩了心中的震惊,进了宴席落座。

    饶是宴席丰盛,她却无心品尝,嘴里食之无味,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原来是她最大资本的荥阳郑氏根本不认他们兄妹,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怪不得郑家这些年对他们兄妹三个不闻不问,任由她在国公府自生自灭,而哥哥回来,荥阳那边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些日子,大太太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长安那边也没有什么人来报信,大太太却坚持说家里有事,料想也是因为这件事,如果大太太事先知道,肯定不会带自己来,以免大家尴尬。

    但奇怪的是,如果说她不知道被这件事是因为消息闭塞,无人告知,怎么大太太也似乎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呢。

    而自己的哥哥们又知不知道呢。

    带着这些疑问,涵因默默踏上了回程的旅途。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回府

    上辈子作为郑伦的对头,杨熙对郑伦家的那点事十分熟悉。

    当年涵因的祖父老沛国公和外祖父老靖国公是世交,郑伦还是个年轻子弟,从荥阳老家到长安来,住在靖国公府,便遇上了涵因的母亲。他两人竟都动了心思。本身两家就要结亲,涵因的母亲崔静徽是庶出,长辈便有意把她许配给同是庶出的郑伦。但郑仁心思执拗,大闹了一番,被老沛国公关了起来,后来虽没有成事,却和郑仁存了芥蒂。再加上当时的沛国公夫人和郑伦的生母两人素来有嫌隙,在老沛国公去世之后,就把郑伦一家赶出家门。后来郑伦封了荥阳郡公,还是和本家关系很僵。

    后来因为共同对付杨熙,两人的关系又一度恢复。但是郑伦一直阻止郑仁的长子郑锐获封沛国公世子,郑伦去世前他俩还大吵了一架。

    涵因这具身体的记忆虽未丢,但当时年纪小,许多事情都不知道。她想了想当年郑家的老人留在身边的也只有一个张妈妈,要想知道当年的事情也只有问她了。

    但路上人多眼杂,此时相问多有不便,涵因生生忍着,直到回到长安靖国公府,才找机会单独相问。

    “当年荥阳郡公府的事,妈妈可还记得?”

    见涵因表情严肃,张妈妈也皱起了眉头:“姑娘大了,自然对当年的事有所疑问,只是那些事老身也未必全知道。”

    “不妨,妈妈只把知道的告诉我便可。”

    张妈妈点点头。

    “妈妈可知道我和哥哥们没有入族谱之事?”

    张妈妈大吃一惊:“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妈妈竟然也不知。”

    “当年我只是受夫人之拖,发誓一辈子照顾姑娘,郡公府被抄的时候,就跟着姑娘到了这府里,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两位公子奴婢不知道,但姑娘写入族谱的时候正是姑娘两岁的生日,夫人还特特的办了一次,请了许多郑家的族人到府里做客。”

    涵因低下头思索,这么说自己当年确确实实是入了族谱的,但郑锦那样说绝不是无的放矢,难道因为大哥郑钊获罪,哥哥们连坐发配,她则罚为奴婢,因此他们也被族谱除名了?

    她心底冷笑,当年她抄荥阳郡公府的时候,发现郑伦的财产少了一半还多,后来才查到,原来在郑伦死前秘密把大笔的财产捐到族里,光是良田就足有万顷。不就是想为自己的儿女留条后路么。结果,他一死,他们全家获罪,族里竟然忙着撇清关系,对这些财产只字不提,他们这些郑伦的儿女也一概不管,一脚踢开。真是好个以仁孝德才传家立世的名门。

    如今皇帝大赦天下,身上的罪是没有了,可照郑伦、郑仁这样的关系,怕不仅是没有人替他们兄妹主张,他们的二叔说不定还会横加阻挠。郑家的族人八成已经把地瓜分干净了,怎还能允许他们兄妹重新入族拿回那些财产。

    她皱起眉头,细细思量了半日,终是决定先隐下不提,待哥哥们考试之后,再一起商量这事。

    郑钧考武举是十月份,本以为郑钦要再过几年再考,没想到在国子学里面却以优异成绩通过考核,拿到了生徒的资格,这样他就有资格参加明年一月的科举了。获得参加科举的资格有两种方法,一个是通过各学馆举荐而来的,叫做生徒;二是通过各州县考试而来的,叫乡贡。郑钧因崔国公的关系上了国子学,通过了国子学的考核,便成为国子学举荐的生徒。因国子学中都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弟,只需等着门荫即可,他倒成了唯一一个由国子学举荐的生徒。

    涵因不想因此事让他们烦恼而耽误了考试,所以叮嘱了张妈妈不可对外泄露一个字。光是依靠舅舅靖国公也是不行的,他毕竟是崔氏,管不到郑氏的族内时务,必须她和哥哥们自己有实力,才能获得族里的承认。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烦躁的心情平静下来,现在她没法做任何事,只能等待自己哥哥科考的结果,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第二天,涵因去找哥哥,郑钧、郑钦都在。郑钦为了准备科考已搬进国子学的馆舍,今天是为了妹妹特意回来的。

    郑钧拿着一封信问道:“这张九龄是什么人。”

    涵因一看这不正是自己让张九龄带着哥哥们的信么,笑道:“在路上偶遇的,这人很是有些才学,既然在路上遇见了,也算结个善缘。”

    郑钦在一边说道:“妹妹慧眼识珠,此人见识高远,果真大才。妹妹好眼力。妹妹如何认识他的。”

    涵因见郑钧脸色微微有些不虞,忙笑道:“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谈不上认识。只是见了他的诗,觉得比不是久居人下之人。”

    郑军脸色稍霁:“只是别传出闲话影响了妹妹的闺誉。再说士庶之别犹如云泥,虽然我也很欣赏他的才学人品,但是毕竟不可深交”

    “大哥,士庶不相交往是多陈腐的旧套了,现在朝廷上出身士族和寒门的朝臣各占一半,要是不相交往,如何处理公事啊。”郑钦忍不住插嘴,被郑钧瞪了一眼之后,吐吐舌头,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涵因则心里暗叹:“若是你知道自己没进荥阳郑氏家谱,恐怕就不会一套套的士庶之别了。”嘴上则说:“哥哥教训的是,妹妹以后会注意分寸。”

    郑钦则挤眉弄眼的。涵因出来之后,郑钦忙跟了上去:“你别看哥这么说,其实也很欣赏这人,还特地嘱咐我帮他给几位大人递了‘公制卷’。”

    大隋的科举虽已经被世宗完善了乡试、会试、殿试的制度,但还保留着汉代以来的查举遗风,不仅高门子弟可以通过官学的推荐不必参加初试,就连高中三甲也并不只是凭临场发挥的一锤子买卖,最后评定名次还要看考生的名声,这公制卷便是考生在赴考之前投给长安达官显贵们的得意之作,用以提升名望,给考官以好印象。

    郑钦这些时日也是名声鹊起,一来他本身才华横溢、几篇文章一出便名动长安,二来他虽然家门不幸,但他父亲当年门生故吏遍天下,如今少不得要照拂照拂,三则大多数人还要给靖国公几分面子的,再加上他自入了国子学之后便受到了国子祭酒当世大儒孔士明的赏识,收为弟子,亲自授业,因此他在士林中颇为吃得开。

    大考之前四方士子云集,每个人都想得贵人青眼,那些达官显贵的府上堆满了送来的“公制卷”,哪有人认真看这些。但郑钦却不同,那些贵人多少还要给几分面子,因此他帮了张九龄大忙。

    “哦。”涵因一笑,“看来哥哥心里也是明白的,士庶之别虽然如今仍然是难以逾越,但是寒门已经不似前朝那般卑微,况且咱们家也跟他们不同,虽然占个姓郑,也不过是个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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