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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纪事-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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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了,刚下朝,你快过去吧。”颜氏笑道:“何妈妈,带涵姑娘过去。”

    郑仁是个温文尔雅的儒者,和郑伦有几分相似,没有郑伦常年在军旅养成的肃杀之气,却有种说不出的书卷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因为旧日的一点恩怨对她们兄妹几年不闻不问。

    郑仁看着眼前的女孩,米白底月白芙蓉素绉缎短儒,鹅黄色襦裙,靛青披帛,动作端庄沉静,脸上含笑未笑,自有一种亲切平和之气又给人淡雅悠远之感。他望着眼前的女孩,半饷才说:“你长得更像你父亲,跟你母亲并不像,但气度做派却真真是母女。”

    涵因笑笑:“多谢叔父夸奖了,涵因不敢当。不过叔父不只是把侄女找来叙旧的吧。”

    “李谛投了你了吧,那些密信也只有他有机会偷出来。”郑仁笑道。单刀直入:“你的要求就是入族谱吗?”

    “涵因怎敢要挟长辈。”涵因笑语嫣然:“不过是请叔父怜惜我们兄妹罢了”说着从袖口中掏出一包信件:“都在这儿了,就作为给叔父的孝敬礼吧。”

    郑仁拿起来看了,正是自己和杜胤互通的密信。他疑惑的看着涵因:“你就不怕我拿了这个,还坚决反对你们兄妹入族谱么?到时候,你就没什么可以要挟我的了。”

    “叔父是聪明人,自然会想到皇上都不再责怪薛帅,像我哥哥这样的小喽罗朝廷自然也不会追究,因此。用这个理由阻止我们入族谱已经不成立了。如今我们兄妹的处境,族中已有议论之声,朝廷里的世家子弟也对此颇有意见。子弟犯错,宁可在族中责罚,也不交给官府这向来是我们士族的惯例,试想,如果族中子侄犯错就要被清出族谱。谁还会为宗族尽心?如今皇上对堂兄青眼相加,前程远大,多少人眼红,正愁找不到叔父的错呢,涵因知道叔父是最心地宽大的,何必担这刻薄子弟的虚名。

    况且。叔父一直指望陆相,杜侯守望相助,可惜关陇世家和我们山东士族终有嫌隙,这次郑州表彰堂兄捉贼立功,他们一定会认为叔父与李湛勾结起来引他们入局,陆相现在恐怕恨透了叔父。叔父就算自己风轻云淡,进退自如,也要考虑考虑堂兄将来在朝中如何立足。

    再从族内来说。父亲死后,我们三房只剩叔父一人苦撑,长房自不必说了,六房如今倒反压我们三房一头,我们兄妹归了族谱。自然是给叔父和堂兄分忧。”

    郑仁看一个小姑娘条理分明的说了这么一大篇,竟不让自己最得意的儿子郑锐。笑道:“小小年纪,倒是有乃父之风。这些年我没管你们兄妹。难道你们心中不怨恨么。”

    “叔父此言诛心,涵因万不敢当,岂敢怨怼长辈。况且我知道叔父宅心仁厚,不疼亲侄子又能疼谁呢,只是朝中事忙,一时也顾不上也是有的,因此今日特特来求了叔父。”

    “好俊的口才,这却不知道是跟谁学的。”郑仁笑道。

    “叔父明察秋毫,自然知道涵因说的话皆是肺腑之言,出自本心。”

    “好,我可以答应你,不再阻止你们入族谱”郑仁笑道。

    涵因却打断他的话:“不是不阻止,而是鼎力相助,并且让我的两个哥哥写在我母亲名下,作为嫡子。”

    “这实在是痴心妄想,你想让我混淆嫡庶么?”郑仁断然回绝。

    涵因慢慢站起来,走到郑仁眼前盯着他,眼神有种不容拒绝的坚定:“要么就把哥哥们算成嫡子,要么叔父不如反对我们到底。”

    郑仁看着这个女孩子的眼睛,瞳仁缩了缩,手攥了拳头又松开,终于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有胆色,好,就依你。入族谱的事情应该能办到,但是以庶为嫡的事情,我只能略提提,到底能不能成要看你两个兄弟的造化。”

    涵因绽开笑容,一瞬间又变成那个亲切宜人的女孩子:“多谢叔父成全,涵因已经感激不尽了。还有一件事想顺便求叔父。”

    郑仁脸色一变,冷笑:“如果是李谛那个贱奴,就不必说了,那个背主忘恩的东西!你不把他交给我,我自会找人取他性命。”

    涵因一笑:“其实也是堂兄性子急了些,当然,李谛该死,但是叔父知不知道有句话叫‘虎毒不食子’。”

    郑仁“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喝到:“你胡说什么?”

    涵因的脸在窗外透过来的光与窗棱投下的影之中,显得有些恍惚:“叔父可知道一个叫流珠的女子?”

    “流珠”郑仁长大了眼睛。

    “叔父若是忘了这个名字,那可曾见过这个?”涵因把那半块木雕拿了出来。

    郑仁一把抓过那块木雕,嘴里念着:“流珠流珠”(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流珠

    郑仁拿着木雕,看了半饷,抬起头来瞪着涵因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这东西哪来的?”

    涵因把那木雕拿出来的时候就知道,郑仁一定会追问她来源。不过她没打算回答,更没法回答。

    “至于我怎么得到的,叔父就不必知晓了,只能说是出于机缘。”涵因说道。

    “难道是他养父母留了文书让你看到了?”郑仁百思不得其解

    涵因只是笑着,不承认也不否认。给出一个匪夷所思但是又无法辩驳的结论,其中过程他们自会脑补,并且深信不疑。

    “那流珠她现在如何?”郑仁焦急的问道。

    涵因摇摇头:“听说很早以前就去世了。”

    “都已经去世了是啊,长公主是不会放过她的”郑仁的眼底透出哀伤与愧疚:“是我对不住她,最后还害了她。”

    “您若想弥补,就放您和她的儿子一条生路吧。”涵因不想表露出同情,垂下了眼帘。

    “我的儿子原来她给我生了儿子那孩子原来是我的儿子,呵呵,真是老天开的玩笑”郑仁抱住头,痛苦的闭上眼睛,过了好久,才缓缓张开:“好了,你回去吧,我知道了。这块木雕先借我几天,到时候我会遣人送还。”

    

    涵因回到府中,把自己浸泡在浴桶里,蒸腾的水汽让视线渐渐恍惚,空气中的湿濡让意识渐渐模糊,仿佛一个个的人影纷至沓来。让那层层记忆涌上心头。

    那一年的倒春寒特别的冷,过了二月,大雪仍然纷纷扬扬的飘洒了下来。杨熙坐在两层赭石色西番莲洒金厚褥子上,其上还铺了整块蓝狐皮,靠着绛红色宝相花织金引枕,裹了簇新的妆花缎面大被,还是觉得暖和不过来。门“吱啦”一声开了,涌进来的凉气让在银炭上跳舞的火苗猛的晃动了一下。发出了“啪”的一声。杨熙不由的打了个冷战,仿佛那股冷意直接透到心底。

    “跪下,你这个贱人!”刘锦把一个女人推到榻前:“主子,我把她带来了。”

    那女人身上穿的侍女服色,形制材质都可以看出此人是有品级的上级宫女,她被扔得倒仰在地上,自己艰难的翻过身跪好。缓缓的把身子挺直,保持着一个训练有素的宫女应有的姿态,她身上因为寒冷瑟瑟发抖,但表情却极其平静,仿佛今天就一个很普通的日子一般。

    杨熙盯着她冷笑:“楚玉,我千算万算。却不知原来竟是你。”

    “我这些年不曾背叛主子,我只是”楚玉眼睛却眨也不眨的和涵因对视。

    “不曾背叛?呵,你不提我还忘了,四年前荥阳郡夫人早产也是你的手笔,那时候郑伦查出了你利用的那两个小妾,最后追查到你身上,还以为你是受我指示,让我把你交出去了结这件事。那时候。我真的以为你是要给我出气才这么做,为了保住你,不惜和郑伦决裂。现在想来原来是中了你的挑拨之计。”

    楚玉听了这话却露出委屈神色,跪着爬向杨熙:“这次的事主子怎么惩处,楚玉绝无怨言。但那件事的确是楚玉心疼主子,才忍不住下的手。与旁人无关。”

    杨熙却听不进这话,继续说道:“好。反正那时候我也正等着一个契机摆脱郑伦,也罢了。这一次我派陈成假装刺杀郑仁,嫁祸给郑伦,让郑伦和他的本家甚至和山东大族决裂。这条计策本来天衣无缝,没想到竟被你卖了,反被郑伦察觉,还被他拿住了把柄。现在陈成受了重伤,生死难卜;郑伦想逼我同意远嫁突厥。你好啊,我的好心腹,不动则已,一招致命,我只恨自己往日看错了人。”

    “假装刺杀?主子不是真要杀沛国公?您说的可是真的?”楚玉愣住了,眼泪一滴滴的掉下来:“原来是这样我以为”

    刘锦恨声道:“骗你做什么,本就是为了挑拨郑仁郑伦两兄弟的关系,郑仁若是死了,他们还怎么起争执!现在倒好,他们的关系反而改善了!还好陈成拼死突围,若是被他们抓住,不论死活都会坐实了这罪,山东大族就得跟我们翻脸!这都是拜你所赐。”

    杨熙怒极反笑:“咱们府的规矩向来只管自己份内的事,不能随意探问别人的任务。可你平心而论,我的事情什么时候故意瞒过你?你只打理内宅,从不管外面的事,就算接触外面的人也都是各府的女眷,这件事本无需你过问。我跟陈成也都是在外院商议,只在行动那天到内院里的小书房商量过一次,偏那日你过来送了个东西,我还道不妨事,就算所有人都背叛我,你都不可能背叛我,因此也没有避着你。之前我还说绝不是从府里走漏的风声,想着许是在别处走漏了风声,查遍了所有人才知道就是咱们府里出了问题,还是我的最信的人出卖我!”

    刘锦恨声道:“你还不承认吗,我都查过了,那天你急匆匆的跑出去。你敢说你不是去传信。”

    楚玉抹掉面颊上的眼泪:“是奴婢该死,传了消息,我以为主子想把他杀了,我只是不想让他死!让他小心,谁想到他和郡公反而一起设了这个局来害主子。”

    刘锦没想到她这样痛快的承认了,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杨熙眼泪一滴滴的滑落:“原来他就是那个男人,十五年啊,我们十五年的姐妹情分竟然还比不上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枉我这些年把你当姐姐!”刘锦的声音也充满的悲愤。

    楚玉摇着头:“不是的,楚玉怎么会不记得当初楚玉怀着身子被主母赶出来,是主子救了楚玉,之后楚玉便一直跟着主子。但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不能”

    杨熙怒道:“他早把你忘了,他爱的是崔静徽。是他的嫂子荥阳郡夫人崔静徽。你不过是长得和她有几分相似,说白了就是那个女人的替身而已!”

    “我知道我是替身,但是他没有忘了我。”楚玉满面泪痕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霎那间,她平凡的脸孔上似乎绽放出明霞般动人的绯色,她取下胸前挂着的半枚木雕,捧在手里,仿佛捧着什么珍宝:“这是当年他亲手雕了送给我的。当初我被赶出府的时候摔成了两半,几年前我跟着主子到荥阳郡公府,碰到他也恰巧在那里,他当时就认出我来,我不承认,他却看见了这个木雕,便认定是我。他对我说要带我走,还说要弥补我,我没有答应,匆匆忙忙跑走了。他在我后面说他一辈子都记得”

    杨熙印象中,楚玉永远是淡然的。从收留她的那天起就是那样,诚王府被抄的时候。她一声不吭送走了六个月大的孩子,跟着杨熙一起去岭南。那个时候,她仍然是那样淡淡的表情,仿佛只是处置了一个物件,这些年来她也从来没有去打听过那个孩子的下落,一直伺候杨熙起居,处理府里大大小小的琐事,杨熙觉得这些年一切都变了。只有她从未变过。

    然而这一次,杨熙却发现在这张平静如水的脸孔之下,隐藏着如此热烈的情感。杨熙看到她的眼神绽放出火一般的光芒,心中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她的心骤然下沉。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嗓子却如同灌了铅一般发不出声音。她用尽全力终于喊出了一声“不!”

    楚玉却在此时迅速的咬住了袖口。

    刘锦大惊,赶忙把那袖口从她嘴里拉出来。袖口的一角,她咬过的地方,渗出一小片棕色的污迹。

    楚玉面色瞬间苍白了许多,她对刘锦笑笑:“没用的,你知道咱们每个人都有这个,我的就藏在这里。”

    杨熙呆若木鸡,摇着头扑上去,却从榻上滚了下来,她不顾自己摔倒,扑倒楚玉身上:“你怎么那么傻你只要不承认就好了你知道我舍不得杀你的”

    “是我对不起主子,对不起陈成,万死也不能赎罪,但奴婢这些年真的把你当成妹妹了”楚玉笑着,嘴角流出一道血迹,她吃力的把那半枚木雕放到杨熙手里:“这半块,求主子念在这些年的情分上,送到他手里。另外半块在孩子身上了。我把孩子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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