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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其惊诧的是,这份竟然不是《巴库工人报》,而是《人民报》,而且,标题也换成了《中国外交部部长全力支持马梅多夫》。
李秘书先是疑惑。转瞬是困惑,不久以后,就变的惊恐了。
太歹毒了!
他非常确定,这不是自己请人发布的消息,他也没有这样的资源和背景。
如此想来。那篇巴库工人报的《中国外交部部长全力支持侯赛因诺夫》的报导,也不会是王科长发布的。
而这两篇文章,单独看都没有问题,连在一起看,就问题多多了。
它首先一点,是暗示了郑部长是骑墙派。对一名外交人员,这已经是不小的伤害了。
当然,和接下来的影响比起来,这点伤害也就是创可贴的水平。
因为李秘书更加清楚的知道,郑部长支持两名阿塞拜疆总统候选人,绝对是私下里的行为。
苏城以一名企业家的身份支持国外总统竞选。还被郑部长以大义的名义批判,那郑部长自己呢?
干涉外国外交的罪名是跑不过了,无组织无纪律是必然的,知法犯法更是摆在明面上的。
除此以外,副部长被对方认为是外交部部长,那部长阁下怎么想也值得商榷。若是再考虑的深一点,郑部长的所作所为所图。也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可以说,不管是横着竖着想,还是东南西北螺旋360度想,郑部长都是浑身的创口,太多的被攻击的弱点了。
最重要的是,谁授命的此事,谁做主发表的文章?
幕后黑手的存在,让李秘书浑身发冷。做外交随员做的久了,间谍故事听说过不少。真的暗战却是一次都没有经历过。
“是哪里的消息泄漏了?”李秘书脑筋一转,又赶快看文章。
《中国外交部部长全力支持马梅多夫》的报导所占篇幅更长,《人民报》头版给了它不到四分之一的纵位,但非常明显,具体的内容则写在二版。约有近两千字。
里面的内容,不仅有李秘书对马梅多夫的承诺,还有他与马梅多夫的手下见面以后的聊天内容,宛若亲听。
除此以外,李秘书当日没有注意到的屋内陈设,竟然也罗列于上。
“是阿塞拜疆人泄密了。还好……”李秘书松了一口气,突然又紧张起来:“完了,说的这么具体,想证明对方说话也不容易。”
隐隐的,李秘书更担心马梅多夫的人有没有准备摄像机或录音机。当时可是在人家的办公室里,还不是想设什么设什么。
纷乱的思维,像是彗星似的撞在李秘书头上,让他晕乎乎的,不知该做什么,藏起报纸,就跌跌撞撞的回房去了。
良久,房门被敲响了,外面人喊:“李秘,我老王啊。”
是经贸委的王科长。
李秘书精神一振,这是他在巴库唯一的同盟军了。
他使劲一揉眼睛,打开门,想笑笑不出来的道:“你也听说了?”
“听说什么?”
“这个。”李秘书手上就是报纸,直接递给王科长看,然后又从写字台上拿另一张。
王科长瞅了一眼,将报纸拿在手上,艰难的读了起来。他的俄语是到了单位才学起来的,听说还好,读写就比较困难了,所以平时也不怎么看报纸。
一篇报导,他用了十多分钟才看完,之后绷着脸,也陷入了长考中。
李秘书突然有点轻松,觉得的心情好了不少,果然是把灾祸传给其他人,自己只用承担二分之一的灾祸——咦,那句话是这样说的吗?
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道:“这消息不知会不会传到国内,要不先提醒郑部长注意一下。让他给韩参赞打个招呼,这边不要写报告,兴许能躲的过去。”
王科长的年纪大些,虽然并不精通俄语,但却深谙人情世故,听了李秘书的话,就是两声苦笑:“两家报纸同一天内刊登出两篇对立的文章,旁的不说,他们要是打嘴仗怎么办?”
“打嘴仗?”李秘书脑中浮现出一份份报纸,一篇篇报导互相辩论,这家论证郑部长支持的是马梅多夫,那家论证郑部长支持的是侯赛因诺夫,在选举时间,每家媒体都像是加了枪药似的,谩骂和争议还能带来销量的增加,何乐而不为?
“报导的媒体越多,这边大使馆的压力就越大。到最后,阿塞拜疆要是给国内递交照会,你说怎么办?”王科长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苏城的影子。
李秘书呆若木鸡,问:“怎么办?”
“我问你怎么办呢。”王科长又气又怒,他是经贸局的官员,可不是外交部的,这次摊上此事,只能说是一时鬼迷心窍。变成这样一个结果,他顿时有了被坑的感觉。
“也许……他们不会打嘴仗?毕竟是外国的事,他们不是还有自己的竞选要忙活?”
“最好如此……就怕……对了,写马梅多夫的报导细节对吗?”
“写侯赛因诺夫的报导细节对吗?”
“差别不大。”
“我的也是。”
王科长舔舔嘴唇,化为一声长叹:“就怕他们有证据。”
第五百三十九章 又能怎么样
《巴库工人报》和《'***'》自然是有证据的。。正因为他们有证据,又询问了不将此事当回事的当事人,两家报纸的底气都很足,不论是知道内幕的总编,还是不知内幕的记者,都卯足了精神,借此展开辩论。
报纸上的争辩一旦开始,谁都不会轻易停止。至于讨论的问题重要不重要,其实更多的源于关注的多少。
关注的人多了,城管小贩的斗殴事儿也能上全国媒体,关注的人少了,围殴致死也不见得有人讨论。
马梅多夫和侯赛因诺夫虽然不指望两家媒体的文章给自己加分,但还是很欢迎有媒体给自己做免费宣传。大华实业公关部做着幕后推手,兴致勃勃的将消息向四周扩张。
不仅是阿塞拜疆,如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等国,也都有大华实业的公关人员分布,只是力量多少的区别而已。
可以说,苏城对中亚的野心有多大,大华公关部在中亚的力量就有多大,再加上俄罗斯和中国,以及中东的销售部门,郑部长的故事像风一样的传了出去。
对大多数媒体来说,这不过又是一件关于政治的趣闻,就像是新闻联播中会出现的悲惨欧美一样,前社会主义大家庭的同胞们也会乐意见到中国政客“幽默”的一面。
而对郑部长来说,这显然不是什么幽默。
尤其是在90年代的中国新闻环境下,来自国外的中国笑话,发酵的比明星绯闻还要快。中央媒体还稍微有点顾及,全国发售的报刊杂志就没那么客气了,几天的时间,泊来的中国故事就遍布国内。
然后,就是回溯而来的读者来信。
茫茫多的读者来信,迅速的将各大报刊给淹没了。
别看93年的中国还没有普及网络,但经历了60年代和70年代的中国人,各个都是上佳的政治评论员,就算是稍晚出生的年轻人,至少也经历了曰记和笔友的训练,给报纸和杂志寄信更是再平常不过了。
如果93年的报纸有跟帖一说的话,许多文章的跟帖数量和比例一定能让门户网站汗颜。当然,报纸要写出有争议姓的文章也很危险,郑部长这种,反而是比较受欢迎的。
一个星期的时间不到,郑部长的名头就广而告之,传到了外交部外。
可惜,不是什么好名声。
而且,身在外交部,犯下这种外交错误,郑部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刚刚成为常务的田部长抓住机会,在党组会议上,将郑部长批了个够本。
如果不是要看看风向,郑部长指不定要被直接踢到二线去。
事实上,在下一次的党组会议召开前,郑部长唯一的生机只能是“预料正确”。
如果马梅多夫或者侯赛因诺夫上台,他也会像是苏城一样,披上政治正确的外套,暂缓一口气。否则,前往二线已是最好的结局。
当然,郑部长的外套已经被苏城削弱了不少。若是按照郑部长原来的计划,无论马梅多夫上台,还是侯赛因诺夫上台,他都能风风光光的站出来。
现今只能说是不因此而被牵连罢了。
归根结底,还是他办事不够地道,被抓了现行。
部里没有动他,但郑部长在外交部内的曰子,已经进入了倒数,这自然令其很不甘心。
就年龄而言,郑部长还有十年以上的仕途好走。假若不小心进入了上升通道,这个时间还能延长。
正是因为仕途平坦,郑部长为了搏一个光明前程,才决定借苏城的肩膀一用。
哪里想到,巨人的肩膀竟然不是免费的。
跌一跤不可怕,可怕的是跌下悬崖,尚未落地的空窗期。
望着地面距离脑袋越来越近,那种恐惧感,和丢官丢权的感觉也不差多少。
郑部长坐了三天的冷板凳就熬不住了,最后一咬牙,定了前往巴库的机票。
田部长等人收到消息,相视一笑,也未做阻止。
阿塞拜疆大使馆就是一片鸡飞狗跳了。
副部长在京城,也许就是有辆专车的小官,可在阿塞拜疆这种化外之地,那就是一等一的高官了,尽管是断绳蹦极中的高官,亦是下级官员不愿轻易得罪的。
韩成航照例办了一个欢迎宴会,只当不知郑部长在国内的窘境。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再好的欢迎宴会也不能让郑部长兴奋起来。他草草的喝了一杯酒,站着说了会话,就离开了大厅。
使馆员工乐得如此,立刻喝酒庆祝。
第二天一早,郑部长穿过三道警卫线,在阿利耶夫的别宅见到了苏城。
他倒是想拿捏一下,但时间紧急,何曾有拿捏的时间。其次,他亲自赶到阿塞拜疆已是露了怯,再躲也没有意义。
人倒架不倒,郑部长见面却是傲气十足,犹自调笑道:“想见苏董一面霎时不易,您这里是警卫森严,堪比中南*海啊。”
苏城看着他,有些好笑,有些不屑的道:“这里本来就是阿利耶夫的地盘,警卫当然不会少。”
“不提这些,你躲在阿利耶夫的地盘上,难道再也不回国了?”郑部长收起笑容,开始了兴师问罪。
苏城微笑,道:“再过些天,想来我回国不回国,就与郑部长无关了。”
他出国是偷渡出国的,要是现在回去,郑部长说不定真能报警抓他,虽然不会有什么实质姓的伤害,但恶心是必然的。
过些天,自然是要阿塞拜疆的总统选举结束,在郑部长想来,说不定还暗指自己下台。
中国官场向来是人走茶凉,他现在没走,茶就还温着,以防万一,可一旦走了,那就茶不过午就能凉下来。
郑部长对此体会甚深,也畏惧甚深,被苏城一说,脸上再挂不住笑,道:“你还真的相信阿利耶夫能做总统?别越陷越深了!”
苏城撇撇嘴,他都陷的这么深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郑部长心里恼怒,沉默片刻,道:“你要怎么,才放弃?”
“放弃什么?”
“你那些手段。”郑部长咬碎牙齿往肚里吞,他在部委得罪的人也不少。在其想来,利益相关的官员们巴不得看着他倒霉,反而是苏城这里,还有点挽救的希望。
苏城却不会考虑那么多,他只是分出了部分精力在郑部长身上,因此很不配合的道:“现在的局面,和我的手段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会没有……”
苏城打断他道:“我现在什么都不做,是否能改变什么呢?”
郑部长呆了一下,愠怒道:“你做了的事,自然要想办法弥补。”
“如果我不弥补,你能怎么样?”苏城说的很随意。
“如果不弥补能怎么样?”郑部长默默的重复了一句,险些没有噎死。
这个话太大了。
他恶狠狠的望向苏城,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得饶人处且饶人。”
语气是很冲,可还是对着比自己年轻20岁的苏城,说出了饶人的话,称得上是求饶了。
苏城笑了笑,问:“你想要什么?”
“让我和阿利耶夫阁下见面,最好是能请他支持我。”郑部长更希望的是阿利耶夫失败。但在这个时节,他不可能要求苏城再停止支持阿利耶夫了,而且,苏城此时能发挥的作用,恐怕也是有限。
所以,和许多外国能源公司一样,郑部长期望能从阿利耶夫那里得到些好处。
阿利耶夫若是公开与他见面,拍照什么的,国内的谣言自然是不攻自破。当然,还是会让他背上两面派或者三面派的诨名,但总比丢掉权威好。
再者,做外交的又担心什么两面派的名声。
苏城却是呵呵的笑了出来,道:“你还真敢想啊。”
郑部长胀红脸,道:“这一次你帮了忙,我必有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