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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风樱雪
一
陈安只觉得脑子里有几十个小人在打架。他深吸一口气，试着眨了一下眼，努力适应四周的黑暗。等到眼前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些影子之后，缓缓转头向旁边看去。
很好，现在他可以确定这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以肘支床，翻身坐了起来，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这间房间。
房间很小，不会超过四个平方。一边放了一张小床，床边是一张书桌，另一边是一个橱子，余外便没有多少地方了。他站起身想翻看一下书桌上的东西，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急忙伸手抓住了桌沿。用力晃了晃脑袋，他再次集中起精神。“可别给喂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我就惨到家了……”
桌上有几本书和文房四宝。啧，都什么时代了还拿这些当摆件，真是！书都是线装古本，他翻了翻就放到了一边。还有一面铜镜，拿在手里随意扫了一眼，镜面四周的花纹精致，却不象是古物。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他无意识地盯着镜子里的人脸，脑子在飞快地转动。
早上的一切都很正常，出门，下楼，过马路，然后应该到马路对面的车站去等车……等等！马路对面？对了，就是在过马路的时候，一个粉红色的气球飘过眼前，跟着那个小女孩追在后面，不远处一辆重型货车疾速驶来，他本能地扑了过去，好象只眨了一下眼的功夫，他就在这里了。
把镜子放回桌上，陈安打算先找找有没有出去的路，却猛地又一把抓了起来，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不！这……这这这不是我！
象是要证明什么，陈安用力揉了揉脸，做了几个怪样，但他立刻失望了，不管他怎么挤眉弄眼，镜子里的人都会现出同样的表情。
丢下镜子，陈安简直欲哭无泪。灵魂错体？这种事不是只有小说里才有吗？怎么轮到自己头上来了？还是自己在做梦？用力在腿上拧了一把，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不是梦……
“深呼吸……对，放松，先镇定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换了张脸吗，那么大的车没把你撞进鬼门关里去报到，你够走运的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陈安还是忍不住苦笑。本来他长得虽然不怎么样，倒也浓眉大眼，有几分男子气概，这会儿可好，一张宜男宜女的中性面庞，再加上一头丝缎般的长发，要是穿条裙子，走在路上绝对没人怀疑他不是女的！
“还好，还好，没把我真变成女的……”有些勉强地自我安慰，顺手捞起宽大的外衣下摆打了个结，开始在四周摸索出路。
“怎么搞的，用铁造房子？这什么鬼地方，没砖头吗？”他一边嘀咕着，一边忙碌地敲敲打打。发现有一小块地方跟别处不太一样，急忙凑上去细看。
小心地取下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片，掂了掂不象是铁，应该是铜的，盖在下面的是一块水晶石。陈安眼睛一亮，推了几下推不动，便眯起眼向里看去。
水晶是透明的，一看才发现这间屋子基本上都在地下，自己眼睛的高度正好看到地面。外面有一些人，手里都拿着刀剑之类的家伙，脸被黑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但从他们的衣服来看，应该是来自一个地方。
大白天捂得只剩两只眼，一看就知道见不得人。陈安放弃了出声求救的想法，觉得还是等这帮人走了以后再出去比较保验。他用手指在水晶四边摸了一遍，发现下面还有几个小小的孔，想了想低下头，把耳朵贴了上去，果然，听到了来自外界的声音。
“你们四处查看一下！”
“是！”
二
陈安往外看去，一个似乎是首领模样的人正在发号施令，四周的人随即散了开去，只留下了两个人正在交谈。
“刘兄，不是说龙门少主自幼体弱多病，不能练武，如今龙运已死，他就算从这里出去又能如何？何必大费周章，动这许多手脚！”
“贤弟有所不知。那龙运老谋深算，儿子不能练武，他便找了处地方给儿子隐居，另外收下一个养子龙行海，这些年来江湖中人都以为他一心要养子继承龙门，岂料那根本就是障眼法。据说他另外训练了一批人，不在龙门之中，只有一块金符可以调动，那块金符，便在龙门少主手中。”
“那一批人，比起龙门的影堂杀手如何？”
“人都说影堂杀手是龙门的精英，而这批人可说是精英中的精英。所以帮主费尽心思，便是要找到龙门少主，倘若被他脱身而去，便会后患无穷。”
“可笑龙运聪明一世，却养虎为患，到头来把命也赔了进去。”
“龙门之主，毕竟不同常人。虽然中了散功之毒，但却留下了最后一口护心真气，龙行海得意忘形，以为大功告成，却未逃过龙运临死反噬的一掌。”
“龙门少主，可说是这些年来，江湖中最神秘的人之一了，名字、长相，就连龙门中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次若非龙行海利令智昏与本帮合作，我等也找不到这里。龙行海死了倒也省了我等麻烦，龙门经此大变，定是元气大伤，此刻群龙无首，倒是本帮的大好时机！”
“话虽如此，但龙门威震江湖百余年，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副门主秦啸仍在，四大长老也无一个是等闲之辈，要想一鼓作气灭了龙门，谈何容易！而且，他们一定会让龙门少主回去继位，所以我们才要赶在他们之前，否则帮主的一番心血，便尽数付之东流了！”
“他们回来了，不知情况如何？”
“启禀堂主，属下等一共找到了三十九具尸体，其中并未发现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
“废物！找不到龙门少主，我们花了这么多力气全是白费！再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什么什么，三十九具尸体？这帮人是干啥的？杀人狂啊！出去以后赶快去报警。
龙门少主？是指一个人吗？堂主？怎么想怎么觉得是黑道上的称呼，陈安下意识地缩了缩肩，又向外面看去。
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他把手背在后面，显得十分悠闲地站在那里。陈安想，他应该就是那个骂“废物”的堂主。
突然，他象是发现了什么，迅快地转过身，向自己这个方向看来。
陈安吓了一大跳，急忙闪到了一边。过了一会觉得外面没什么动静，才又把眼凑到水晶石前，看到那个堂主也不见了。
这时，几个小孔里传来了刻意压低的声音：“都给我小心点，谁要坏我大事，回去自己去刑堂报到！”声音只有一墙之隔，陈安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一点点慢慢把身体挪开，小心翼翼地坐到床上。觉得心脏在胸腔里跳得象擂鼓，背后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
大喘了几口气，他仔细回想着刚才听见的对话，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这个“龙门”，应该是一个黑道上的帮派，而且很有势力，听两个人的对话，龙门中刚刚发生了一场内哄，门主和门主的养子两败俱伤全都死了，然后这些人来抓门主的亲生儿子，为的是不让他回去继承父亲的位子。心里突然一跳，那个龙门少主，不会就是现在的自己吧！要是这样就麻烦了，自己最烦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他们要找龙门少主，好象是为了一块金符……想到这里，他不觉向书桌的下面看去，不知道是不是藏在里面？金符可以调动一批人……猛地又想起一个大问题，陈安觉得自己的脑袋足足大了一圈。
三
好象过了很久（其实没多少时间），陈安突然听见身边的墙上传来了轻轻敲击的声音，刚松懈了少许的神经顿时又紧张起来。他一动也不敢动，两手本能地在身边摸索着，抓到了一个冷冷硬硬的短棍，便紧紧握在手中，睁大眼睛等着。
本来光滑一如平镜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纹，也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属下影堂一号，求见少主！”
影堂一号？刚才那黑衣人提到影堂杀手……想到这里，陈安定了定神，沉声开口：“是谁？”
“属下奉副门主之命，来请少主速回总坛，主持大局！”
陈安咬咬牙，起身来到墙边，在那缝上一按没有挪动，順势向旁一推，眼前赫然是一扇只容一人进出的小门，此刻被推进了夹墙之中。
门外，是一个年轻男子，同样是一身漆黑，只是没有蒙面，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一见陈安，立时单膝跪地，一派恭敬地说：“影堂一号拜见少主！”
陈安静静地看了他片刻，轻声说“起来吧，别跪着了。”顿了下又说：“你是龙门的人？”
“是，属下影堂一号。请少主即刻起程，返回总坛。”
“既然你说你来自龙门，那我问你，我叫什么名字，何年何月何日出生？”
“少主名讳上行下天。丁末年生，月日属下不知。”
陈安点点头，侧身让他进来，问道：“情况怎么样？”
“启禀少主，十天前总坛发生变故，门主已不在人世。副门主当时便想请少主回去，只是有些事情急待处理，才拖了下来。谁料三天前接到消息，龙行海那小贼竟泄露了少主的隐居之地，副门主当时就命属下连夜赶来，接回少主。”
“龙门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陈安说完这句话后默然，眼神中一片空茫。
“少主，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順变。”那黑衣人显是不擅长安慰，劝了两句就呆立不语。陈安摇摇头，吐了口气说：“你来这里的时候，发现四周有人吗？”
“不错，属下发现外面埋伏了不少人。不过少主放心，属下进来的时候留了心，那些人一时找不到入口的，属下现在就带少主离开。”
“只来了你一个人吗？”
“是，副门主生怕来的人多了反而引人注意。少主，请随属下离开吧。”
陈安转头看了他一眼：“外面的人不少，你觉得你能把我带出去再甩掉那些人吗？”
“少主不必担心，出去后只管先走，等属下解决那些人之后再去与少主会合。”
陈安垂下眼看着地面，怎么都觉得这实在不是个好主意，太冒险了。“我不擅武功，若是有人发现你的意图，分出一部分人来对付你，另外一部分人来追赶我呢？到时你分身乏术，岂不左右为难？只怕要连你自己也赔了进去。”
“少主看这样可好？属下先出去将他们引开，少主等天黑之后再动身，属下会在途中等候。”
陈安还是摇头。他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墙。
“现在是什么年代？”陈安状似不经意地问。
黑衣人微微一愣，答道：“禀少主，今年是丙寅年。”
“我是说，现在的年号。”
“大宋天圣四年，少主？”
看到黑衣人眼中露出不解的神色，陈安淡淡地说：“没什么，我随口问问。”虽然没抱多少希望，但当不愿面对的猜测被证实，还是忍不住一阵心跳。
觉得嘴里一阵阵发苦，还好，还好自己一没爹妈二没老婆三没女朋友，至于那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损友，只好说抱歉了，好在自己也吃过不少亏，就算扯平了吧！
“少主，属下听到有移动东西的声音，再不离开怕是要被他们发现了。”
陈安眼神一闪，缓缓转头看向他：“就这样走吗？”
“少主要吃的药，属下身上就带着。少主只要带上门主留下的金牌，别的什么都不用拿。衣服之类的，可以路上再买。”
“只要带上金牌吗？”龙行天，你还挺抢手的啊！陈安咬咬牙，沉声道：“不，你走，我留下！”
四
“少主，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陈安轻轻一笑，眼中却没有笑意。“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我想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少主只管吩咐，属下拼了性命，也必定做到。”
陈安失笑：“拼了性命？那可不行，你拼了性命，谁来带我回总坛？你等一会儿就从原来的入口出去，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随手从桌上拿了张白纸，用笔胡乱划了几下，然后折成小方块。看那黑衣人茫然望着自己，便解释说“你把这纸片带着，到一个隐秘之处，装做把它找出来，只看一眼就毁掉，然后再直接返回，在上面点几处火，等火烧大了你就离开，我过两天再出去。”说着用手拍了拍墙：“这屋子应该不怕火吧？”
黑衣人看来还算聪明，不然也不会在影堂杀手中排名第一号。只怔了下就眼睛一亮：“少主好计策，这样一来他们一定会认为少主其实早已从秘道离开，且留下暗记要属下毁去这处宅院。岂不知这间铜屋深埋地下，便烧上一月也不会有事。只是这样一来，少主便不能同属下一起离开了。”
“不要紧，你跟我约好一个见面的地方，离这里远一点，这样就算他们跟踪你，也会一无所获。”
“那就在凌阳好了，那里是龙门乙木堂所在之地，高手众多，属下从总坛也带了一些人到那里，门主一旦到了那里，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好吧，就依你。从这里到凌阳怎么走法，乙木堂又在什么地方，你现在画一张详细的地图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