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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繁站在不远处,司马绪走过去道:“晓晓冒犯之处,请大哥见谅。”
杨繁看着他,半响方道:“你不是她,我不怪你。”
司马绪似怔了下,道:“大哥讨厌晓晓吗?”
杨繁道:“如果我说是呢?”
司马绪低下头,“绪让大哥为难了。”
杨繁无语。他心道:你是让我为难,可是为难的原因,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司马绪道:“晓晓离开,大哥身上的担子更重了。这里离武当山不远,不若绪去搬个人来怎么样?”
杨繁笑道:“这样的话让我听了真是伤心啊,难道我在绪的心中这么不堪吗?”
司马绪柔声道:“非是绪不相信大哥,而是这次我们要对付的是四大禁地之一的杏花林,大哥万不可托大。”
杨繁道:“我听绪就是了。只是江湖传闻,武当宿松道长对弟子约束极严,非令不可下山。门下八徒,忠孝廉谨宽裕容忍,个个皆是一等一的高手。对了,何时你成了武当第九弟子了?”
司马绪道:“那是绪的福气,师父远游至雾来岛,就将绪带来武当山,收为关门弟子。”
两人一路行来,风光已是数变,但见:
冈峦围绕,树木阴翳。
危峰秀拔插云霄,峻巅崔嵬横碧汉。
斜飞瀑布,喷万丈银涛;倒挂藤萝,飓千条锦带。
杨繁叹道:“不愧为江湖名门武当派,也只有这秀绝武当山方能容纳。”
司马绪微微笑道:“能得大哥如此称赞,绪真是与有荣焉。”
两人相谈甚欢,杨繁望着那张儒雅清和的面容,仿佛回到七年前在雾来岛的时光。
雾来岛,只是太湖中的一个孤岛。
太湖,一名震泽,一名具区,一名笠泽,一名五湖。
东西二百里,南北一百二十里,周围五百里,广三万六千顷,中有山七十二峰,襟带苏,湖,常三州,东南诸水皆归。
太湖内菱,游,莫,负,胥五湖,外梅梁,金鼎,东皋里三湖,大小沙洲不计数。
在太湖之中的老船家中流传着一个传说,太湖龙王有个聚宝盆,被龙王的三公主偷来送给一个书生。书生福薄,被龙王知晓大发龙威,掀起滔天巨浪,害了书生性命。后来,聚宝盆冒出湖面成一岛,相伴可怜痴情的三公主夜夜流泪至今。
那岛即为雾来岛,无人知晓在何处,就像那个传说一样仅仅活在人们的梦想中。
杨繁是从小在太湖上长大的渔家孩子,直到某天父母的船被风流打翻,他落入水中,无意中飘到了那个传说中听过无数次的雾来岛。
开始绪并不理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住在一个孤岛,不信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后来他和绪熟了,他才明白在雾来岛外是水涡自然形成的震泽分流,极五行阵势。他能通过水阵平安漂到岛上,算是从阎王手里捡回一条命。
那个时候,绪只有十几岁,纯真无邪的笑容已经让他上山下海,万死不辞。他那时便发下誓愿,尽一生之力,保护那个可爱人儿。
可是如今,物是人非,绪就在他身边,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正想着,忽听山上传来阵阵钟声,司马绪道:“武当警铭已数年未动用,究竟是何人欲闯关?”
他话音未落,却见远处山道上尘土飞扬,数名着道袍的武当弟子剑芒逼人,围着一玄衣男子,绕是武当剑阵厉害非常,那男子却连衣襟也沾他不着。
杨繁忖道:莫非是江湖人来寻武当的晦气?一念即此,他便欲挺身相助,要知武当可是绪的栖身之所。
未料有人从旁侧扯住他的衣服,他急忙回头,便见司马绪笑着摇摇头,说出一句话来。
要知这司马绪为何对此战袖手旁观,那玄衣男子又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章
却说司马绪拉住了杨繁,说道:“大哥且慢,此人是友非敌。”
杨繁注目看那场中形势,见武当门徒只是围攻,不让那人脱身。而玄衣人虽然招势厉害却也不伤人身。他沉吟道:“此人招势看似毫无章法,却是浑然天成,不知是何门派弟子?”
司马绪一笑,扬声道:“多谢诸位师兄帮忙,仕阳不甚感激。”
他的声音听来似乎与平时说话无异,却令山林之中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份内力火候,非一般人可敌。
“仕阳师弟回来了!”
武当众人露出了松口气的表情。
那玄衣男子一听到司马绪的声音就马上顺势收剑,解除了众人的无形压力。但见他一个鸽子翻身,跃到司马绪身前,躬身下跪道:“流峰叩见公子。”
司马绪道:“你忘记答应我的事了吗?”
玄衣人道:“流峰不敢忘记。”
司马绪道:“那你为何屡次欲闯关下山,还惊动了武当警铭?”
流峰低头道:“请公子责罚。”
司马绪叹了口气,道:“你先起来吧。”
首先迎上来的是三师兄仕廉,明明是快三十的人了还是个小孩子脾性,抓住司马绪就不撒手,大笑道:“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这个救星盼回来了!流峰天天闹着要下山,你再晚一步回来,就只能见到缺胳膊少腿的师兄们啦!”
司马绪道:“恕仕阳驽钝,三师兄这个夸我还是贬我呢?”
仕廉眨眨眼,道:“当然是夸奖了。”
旁边的仕孝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把将司马绪拉到面前,道:“快让我看看有没有掉根头发少块肉,师父真是老糊涂了,不就是带个信嘛,叫我们这些师兄们去就行了嘛,平白让我们担了这么久的心,真是吃饱了撑着……”
这个武当第二弟子别的不说,唠叨没人敢和他抢第一。
司马绪还是平常的样子,好像还蛮认真地听着,让其余的人好不佩服,真不愧是武当山上修养最好的人。
但是显然并不是所有的人对他的归来都是同一种心情,很快的,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就打破了这个欢喜的气氛,“我说是谁,原来是仕阳师弟回来了。”
司马绪躬身道:“大师兄。”
仕忠鹰鹜似的眼睛扫他一眼,在他身旁,分别是其他四位武当弟子。
武当八子,在江湖上是个响当当的牌子,不仅是因为他们身为“武林三老”之一宿松道长的得意弟子,也是他们凭自身本事闯出来的名号。
首徒仕忠,自小入武当学艺,尤精本门绝学“绝心掌”,下手迅速毫不留情,令宵小贼子闻风丧胆,人称“单掌盖顶”。
二徒仕孝,也是自小被宿松道长收养,别看他一副文弱书生样,一柄子母双剑扫荡群魔,何曾有过逃脱之辈,因得“流星剑”的名号。
三徒仕廉,原本是一俗家弟子,家中良田千顷,十辈子也享用不尽。可他偏偏头也不回地出了家,天天呆在武当山上吃白菜豆腐。别看他一张娃娃脸,那手下的“断魂刀”却不是吃素的。
四徒仕谨,书香门弟,埋头读书多年却屡试不中,一气之下当了道士,仍以一支朱笔为兵器,打穴伤敌,潇洒自如,自谓“秀才笔”。
五徒仕宽,原名胡非为,乃关西道上三大巨盗,金盆洗手后一心向善以赎前罪。
六徒仕裕,一手收发暗器的绝活,为人活脱圆滑,人称“小弥勒”。
七徒仕容,清心向道,于武功一道,虽较其余七子略低一畴,但谁亦不敢小瞧他。
八徒仕忍,为入武当,在山门外跪了一年,成为武当门徒后更是一点时间也不肯浪费,勤力练功,一日千里。
司马绪见过其他四子时,除仕容回以淡然一笑,皆对他孰视无睹。
杨繁见之,心道:难道绪在武当过得也不是很如意吗?
仕忠瞧见一人站在司马绪身旁,道:“仕阳师弟真不愧‘仁心神医’的称号,来武当四年,先是救了个小律,又抬回了流峰,现在看来咱们武当山又要多一口人了吧。”
司马绪道:“师兄说笑了。不知现在仕阳可否拜见师父?”
仕忠脸色一沉,道:“师父已闭关多日,并下令无论是谁均不可入内打扰。”
司马绪低下头。
仕忠恨恨地瞪他一眼,拂袖而去。
仕廉瞧着四子随之离去,走近道:“仕阳,别怕他,他就只会在师父不在的时候为难你,等师父出关了,看他还嚣张到几时。”
仕孝道:“你就别添乱了。快把师父交待的话告诉仕阳。”
仕廉抓抓头,道:“你看我一急就忘了。”他看一眼司马绪身后的人,“这位是……”
司马绪道:“我忘记介绍了。这位是我结拜大哥,杨繁。这两位是我二师兄仕孝和三师兄仕廉。师兄有话请说,大哥不是外人。”
仕廉点头道:“师父交待,如你回来,必有所求。他言道:‘天道循环非人力可及,须顺天借力方可遂愿’。”
司马绪听到,伏身下跪,面山而拜,泣声道:“仕阳拜谢师父。”
仕孝扶起他,道:“师弟此去江湖,危险异常,望多珍重。”
司马绪道:“师兄也请多保重。”
当下,他同杨繁流峰辞别了同门,沿原路返回。行至山脚时,忽听有人呼唤“公子”,杨繁定睛看去,一青衣小童身负若物,急匆匆地从山上追来。
只见他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道:“公……公子……你怎么忘……忘记小律了?”
司马绪道:“小律,这次要做的事我不知能否成功,你跟着我,会有危险的。”
小律笑道:“我不怕,只要能让小律跟着公子,什么危险都不怕。”
司马绪状似无奈,道:“你呀。”
小律一听语气就知道他同意了,跳起来道:“谢谢公子。”他瞧眼公子身旁出现的生面孔,问道:“公子,你又捡人回来了?”
司马绪咳嗽一声。
小律急忙上前道:“瞧,您又忘记好好照顾自己,又生病了不是?”他忙里偷闲地向杨繁解释:“啊,你不知道,公子有乱捡东西的习惯,在武当四年,救了不少人,拜此之赐,我和流峰才捡回一条命。”
杨繁好奇地问:“绪在武当才四年吗?”
小律正在翻身上背的布袋,没有理他。
司马绪道:“绪入门尚浅,自称武当门徒实在汗颜。”
杨繁道:“依大哥看来,绪的武功修为实不在武当八子之下。对了,绪,你还有三年是怎么过的?”
司马绪停了一会儿,半晌方幽幽道:“大哥不是要绪等你三年吗?”
杨繁低下头,喃喃道:“可我回去两次,为何都未见到你呢?”
司马绪道:“大哥,你在说什么?”
杨繁道:“没……没有。”
司马绪忽脸色骤变,伸手掐指,惊道:“不好!太平客栈!”
杨繁方想起两人都来此地,杏花林的人随时会来,太平客栈只有胡非为一人守着,岂不危险至极?
这时,忽听司马绪唤了一声:“流峰。”
那一直沉默的玄衣人身形一动,移形换影间将他抱在怀中,直奔太平客栈的方向。
小律跺脚道:“公子又坐免费轿子,也不想想小律我怎么办?”嘴里说着,纵身一跃已是数丈,轻功好不了得。
杨繁见此一幕,不由对这两人暗暗称奇,如此功夫,却屈就武当为奴,究竟是何原因?
不过他第一反应喊出的话是:“放下绪!”
杨繁一路追赶,虽超过小律,却已失了流峰的影。即使他起步稍晚,这样的差距也叫他汗颜。自从入江湖以来,他以一柄昔日绪所赠之“狂花”剑,纵横驰骋,无有敌手。没想到今日遇见这流峰却是这样了得。那死老头所说的“山外有山”还算有点道理。
待他赶到时,正见司马绪正对着熊熊燃烧的太平客栈站着。
“怎么回事?”
司马绪道:“空气中有很重血腥味,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那何姑娘……”
“杏花林一直处心积虑要抓到她,大概没什么危险。”
司马绪道:“你们到处找一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
一会儿小律大叫道:“公子,这里有个人没有死。”
没死的人是胡非为,但也只剩下一口气。
“五师兄,你醒一醒!”
胡非为费力地睁开眼,“仕阳师弟……人……被挟持往南……十多个人……”
“流峰。”
司马绪仅唤他一声,流峰就已消失在夜色中。杨繁看一眼司马绪,也提气跃了出去。
“五师兄,告诉我伤在哪里,我马上给你下针止血。小律,针准备好了吗?”
胡非为道:“没用了,我的经脉已断,五脏俱裂,我一直撑着等你回来。”
“对不起,是仕阳害了你。”司马绪已语不成声。
胡非为笑道:“如果没有你父亲,我胡非为怎有这些年的风光。我已是向老天借寿了。”他停一下,呼吸不济,司马绪催动内力,输入他体内,他方接下去道:“仕阳,你肩上担子很重,老狐狸没办法帮你了。所幸你有这些人相助,恩人遗愿一定得已完成。我老胡可以走得了无牵挂。只是老胡有一句话不得不讲,与虎谋皮,终被虎伤啊。”
司马绪怔了一怔,低下头。
小律站在一旁,唤道:“公子……”
司马绪俯身,在胡非为耳边讲一句话。但见胡非为眼瞪得有驼铃般大,大叫一声:“原来你是……”
可怜一代江湖人物,就这样去了。
司马绪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