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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中这时却突然起了幽光,冬末时节,竟然有大片萤火虫从天而降,明明灭灭好似下了一场银雪。
众人瞠目,还不曾回过神来那银雨已经转向,‘忽’一声全都没进了众人身体。
一串荧火在自己皮肤底下流窜,众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全都拔出兵刃,对准了安然无恙的秦东书。
只有他无恙,荧蛊单单放过了他,这又是一个多么有效的挑拨。
秦东书抬头,灰衣振动苍龙剑,长吟出鞘,飞身掠上了屋顶。
屋顶秦若歌连忙抖开隐策,可还是敌不过苍龙剑气,被剑锋削下一缕头发,并且在右耳割下了一道血口。
一招即定胜负,秦东书显然也认出了她。在夜东离的寿宴上,他们是有见过一个照面的。他将剑横在她颈间,问的端凝:“你家公子到底要什么,除了续命草,他到底还要什么?”
原来这个武林盟主什么都知道,只是有些事情他只是静静看着,从未点破。甚至那天他还看到夜东离放她和另一个男的离去,虽然隔的远,没听清他们的对话,但从当时的情景看得出来,夜东离和眼前这个妖女是认识的。
秦若歌目光流转,却不看他,只是看着脚下朗声发话:“你们方才中的是七步银魄,哪个不怕死的就走七步看看。”
下面有人不信邪,偏偏走了七步,果然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七步银魄,这样能够同时制住十二位高手的暗器,秦若歌当然是没有,这世上也未见得有。
方才从天而降的只是荧蛊,无害的荧蛊,而倒地这人则是乔装的二月,不过是在做戏。
可这出戏却能诓人,高手们性命珍贵,果然都不动了,全都原地盘膝,准备运气逼毒。
一切安排妥当,秦若歌才冲秦东书微微一笑:“我们公子想见你,仅此而已。”
秦东书冷哼,剑锋割进了她皮肤:“我若跟你走了,就是跟你合谋,我看起来有这么傻吗?”
“那随你。”秦若歌将手一摊:“你可以留下来,也可以杀了我。不过我提醒你,我可没带银魄的解药。”——
野外荒地,天色渐暗,却有人在一片野坟间支起了桌子,还拿一只红泥小炉用来暖酒。
远处有个红点渐近,随从忙回了声:“来了。”
公子于是带上人皮面具,提起酒壶倒了第一杯酒。
“天寒地冻,秦盟主喝杯酒暖暖身吧。”人到跟前时他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秦东书看着他,最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喝了,那么还请公子赐给银魄解药。”
“解药?什么解药?”一旁秦若歌莞尔:“那些人根本就没中毒,我只是拿荧蛊耍了个把戏,想不到连秦盟主也信以为真。”
第213章 秦东书(1)
秦东书闻言猛醒,也不再多话,一转身就要离去。
公子这时倒了第二杯酒,一边缓声问他:“怎么你不想知道秦雨桑是怎么死的吗?”
秦东书的脚步顿住了,心底里的钝痛又涌上来,一下攫住他的心。
秦雨桑,这样一个痴人,他的确有愧于他,整整的利用了他二十年。
而身后这人正在讲他是如何丧命,原因还是因为一个‘痴’字。
“到最后他也不肯害你,就算他不把你当神,也是当作了朋友。”事情经过说完后公子加了句,陈述语式,没加任何感情。
可秦东书却心潮狂涌,灰衣不再平静,将苍龙剑一把拔了出鞘。
“我不配做他的神,也不配做他的朋友。”和着这句话苍龙剑狂奔,苍青色的剑身直追公子眉心,如卧龙冲天一怒。
公子手边没有兵刃,只好随着剑气急退,玄色大氅迎风兜开,里面裹着一个瘦削颀长的身体。
苍龙剑看似占了上风,秦若歌有些着急,从伞柄里抽出隐策,却被那随从一把按住了手,示意她稍安毋躁。
秦若歌有些狐疑,只好惴惴看他们缠斗,看公子如一片黑蝶附在苍龙剑上,仿似缥缈无力,却让苍龙无处施威。
约莫五十招后公子终于发难,在苍龙擦身的那刻手指夹住了剑尖,接着寸寸往上,右掌翻飞,一记印上了秦东书的胸膛。
秦东书应声落地,苍龙剑在他手间,居然也寸寸断裂,被公子夹成了一堆废铁。
这一败败的彻底,秦东书垂眼,虽然懊丧却没有不服。
公子这时也落地,裹紧大氅,端起那杯酒来到他跟前。
“我若说的对,你就喝一杯,如何?”他将酒杯递到秦东书手里。
秦东书接过酒杯到矮桌前落座,公子点了点头,也盘膝坐下,伸手到小炉前烤火。
“你因为当秦雨桑是朋友,所以才不告诉他实情,希望他一直天真,不明白自己只是个工具。”这是公子说的第一句话。
秦东书眼眸黯淡,抬手将酒饮尽。
“当时若非我,光是东离一句话,你以为这女子能安全离开?续命草你已经拿到,我也向你妥协了,你为什么还要紧逼不放。”喝完后他咬牙,冷冷瞧住了公子。
“最近武林死伤惨重,你做这个妥协无非是想向我示好,寻求共存的办法。”公子又抬手替他倒了一杯。
秦东书又是一饮而尽:“可是你根本不想谈判,你到底是什么人,你那红蛛门到底想怎么样?”
“就算谈判成功又怎么样。你会遵守约定吗?你不过是想要时间,想等摸清我底细并且积聚好力量后,将我一举歼灭。”
“武林盟主秦盟主,这十二年来你一直在妥协,不断背信,耍手段钳制他人,利用自己最好的朋友,插手盐业赚了大钱,我没说错吧。”
秦东书苦笑,没有否认的意思,抬头连喝了两杯。
公子近前又替他满上:“可是也正因为有了你,武林才富足安定,十二年来死的人比过去两年还少,你的确是个人物。是个不黑也不白,灰色的人物。”
第214章 秦东书(2)
天色这时彻底暗了,秦东书抬头,额角一缕白发落了下来,这才发现公子的眼眸没有焦点,也发现了和自己说话的人竟然是个瞎子。
黑是黑,白是白,这世界哪会如此泾渭分明。
他若侠义无双好比黄正义,那么武林早就和朝廷以及所谓非正派血拼不知多少次,以鲜血人头来成就他的磊落光明。
“这么说你倒是了解我。”他将杯高举:“为这个我敬你。”
公子颔首回礼,又拿出两只瓷杯,一只墨黑一只纯白,满满斟上了酒。
“黑杯子里面落了蛊,你喝下去,就会听命于我,我自然有办法证明你清白,你还做你的盟主。白杯子里面是穿肠毒药,你喝了就等于拒绝我。”斟满后他还是缓声,做了个请的姿势。
秦东书笑了笑,伸出右手,手掌安定并没有颤抖犹豫。
“碰巧我属狗,喝下这杯后也就做了你的狗。”他碰了下黑杯子,最终将白瓷杯齐眉高举:“敬阁下,很抱歉我虽然不黑不白,可也无意做条狗。”
对于这个结果公子似乎并不意外,沉默着听秦东书将酒一饮而尽。
“上好的竹叶青,多谢款待。”喝完后秦东书缓缓起身:“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公子将大氅裹的更紧,声音依旧冷漠:“我想你应该在这里等死。”
“我不觉得。”秦东书摇了摇头:“你若想要我死,有很多种法子。我一死自然就做不成盟主,你又何必这么费尽周折的来赶我下台。”
公子的兴趣似乎来了,双掌交叉握在一起,人微微前倾:“我是为了控制你,让你失势后好投靠我。”
秦东书也凑近前来弯腰:“如果我愿意做狗,你握着我杀人的把柄不公开,不是更容易控制我。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想公子不会不明白。”
公子闻言沉默,秦东书脸上的笑意扩大,将那只黑杯高举,反手倒在了桌上。
矮桌上涌起细小白沫,这一杯竟然才是毒酒。
“多谢公子器重。”将杯搁下后秦东书朗声,接着将身立直,竟是负手扬长而去。
红泥小炉里火苗未灭,公子摘下人皮面具,在这微弱火光里露出了笑意。
“你说我为什么放他走?”他头也不回发问。
随从连忙回答:“我猜公子是在白杯子里面落了蛊。”
公子但笑不语,将头偏向秦若歌。
秦若歌躬身,在夜风中凝声答道:“秦东书的确是个人物,武林有他做盟主不好对付。可公子也不想他死,怜惜他是个人才。所以才想办法赶他下台,又留下他一条性命。”
“是啊。”公子叹了口气:“他刚才若选了黑杯子,就证明他不过就是条贪生怕死的狗,没有再活着的必要。狗我已经有很多,不缺他这条。”
“我也不会给他下蛊。”他抖了抖衣衫立起身来:“一条蛊虫就能控制人心,只有罗萨这种蠢材才会这么想。我要他秦东书来日心甘情愿臣服于我。”
“只是他比我想像中更有头脑,居然能够看穿我不想杀他。”一阵短暂沉默后他又道,眯起了眼,抬手示意回转。
第215章 宛然之心(1)
秦若歌没再发话,一直跟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颠簸,秦若歌抵不住困,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依稀中听见响动,她睁开双眼,看见公子坐的笔直,正吃力的呼吸。
过一会呼吸平顺了,秦若歌忙倒了杯水递上去,他握在手里,还没递到唇边竟然已经开始打盹了。
几个颠簸之后他靠在了秦若歌的肩膀上,开始在短暂的梦里喃喃自语:“娘,你总得给我时间,我很困,想睡一会。”
回到红蛛门之后,秦若歌很长时间没再见到公子,时间便如宛然飞逝,很快就入了春,秦若歌已经整整十九岁了。可惜生日这天萧景不能替她煮面——
萧景人从罗萨那里出来,手中提着一篮子鲜红的草莓。他手中提着草莓进了绝杀院。抬眼正撞见宛然坐在一棵桃树下,很是闲适的品着青梅酒,于是他低着头慢慢走近。
宛然的眼里是只有那篮草莓,瞧也不瞧他就挥手:“你回去替我谢谢门主。”
萧景转身,她却突然又发话:“等等,我问你,今天一共得了几篮子这东西,都送给了谁。”
“一共得了两篮子。”萧景低声回答:“一篮门主留着,一篮送来给您。”
宛然心里欢喜,本来不爱吃草莓的,但听到萧景的话不免高兴万分,她拿起一颗放入口中,道:“看来我在门主心里分量还是超过了刑湮。”
“那是自然的。”一旁她的影子风竹连忙给她满上一杯:“主子替门主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刑堂主哪里能比。”
宛然心情大快,正想自夸几句,却听见萧景温吞吞说了一句灭人兴致的话。
“那也未必。”他道:“门主也许当刑堂主是自家人,自家人是什么都好。只有外人才需要笼络。”
宛然的手僵住了,指尖半颗草莓被她捏碎,流下淡红色的汁水来。
“那依你看,我只能算门主的外人喽?”她伸出舌头舔了舔那汁水,眸里凶光一闪。
萧景还是温吞吞回她:“门主已经在物色新绝杀人选,可刑堂主还是稳如泰山,他才是门主想要一生长伴的人。”
一旁风竹听他越说越是离谱,上前来一脚将他踹翻,又连扇了他十几下耳光:“你这样离间门主和我主子,莫非是皮痒了,想到刑堂走一遭。”
萧景冷笑,一副默然无畏的腔调。
宛然打量他,慢慢弯下腰,盯住了他的眼:“门主真的在选新绝杀?那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
“昨天门主给我下了噬心蛊。”萧景抬头:“几个月来第一百种蛊虫,我每天活在炼狱里,时时刻刻都盼早死,自然的就不再那么忠心了。”
“那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一点也不许漏。”宛然一把抓住了他衣领:“你放心,我这院里的鬼眼已经被我买通,不会跑去告密。”
第216章 宛然之心(2)
次日正午,阳光正好,可罗萨房内还是一片幽暗,刑湮弯腰,正在观察萧景噬心蛊的状况。
“蛊虫已经成活了。”他道,右手抚上萧景胸膛:“我只需在挽歌姑娘身体里种一条引虫,那么两人只要靠近一丈之内噬心蛊就会噬心,离得越近痛苦越甚。”
罗萨拿手指绕着头发,挑起眼睛看他:“噬心蛊虽然让他痛苦,可却不像戒让他丧失男人的尊严,我的刑大堂主,你还真是慈悲。”
刑湮笑了笑,拿起木梳梳上她头发:“你这头发有些涩了呢,要不要洗个头,拿玫瑰油泡一泡?”
罗萨点头,于是男仆拿来水盆,刑湮挽起袖子,让罗萨仰卧在自己腿上,替她将长发浸湿。
正是温存的时刻外头传来宛然求见的声音,罗萨挥挥手,示意让她进来。
宛然像一阵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