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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阿颜皱着眉低喝了一声,夺过女人手中的黑巾蒙上了自己的脸。
〃阿颜,我们不要去京城好不好?你可以把他交给地方官吏,让他们护送他上京啊,我们……〃
〃不行。太危险!〃系好黑巾,阿颜捡起落在地上的斗笠。
〃可是,他在那里,如果你被发现了……〃
〃我答应过他,所以不能失言。〃阿颜叹了一口气。〃如果被那个人找到了,只能说我的命不好。如果你现在后悔了,可以带着孩子离开,我是绝对不会阻止你的,我也……阻止不了你。〃
〃阿颜……〃女人咬着唇,没说什么。
〃时间差不多,我们该赶路了。〃俯身抱起沉睡中的少年,那个名叫〃阿颜〃的黑衣人缓步向门外走去,〃我说过,你可以不必跟来。〃
〃阿颜!〃他的身影顿了顿,身后传来女人清亮的声音,〃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喔!这些死人怎么办?〃
〃不用管他们。〃阿颜接着向前走,只用着谁也听不到的声音低低地讲着:〃真是个……傻女人。〃
女人收好了散落的珠子,低头看怀中熟睡的孩子,温柔地亲了亲孩子柔嫩的面颊。那孩子小小的身体动了却,慢慢睁开了眼睛,圆嘟嘟的小手伸到自己的嘴前,含住了自己的大拇指。这孩子长大了以后,一定也是个绝色的美人儿吧。女人听着孩子口中依依唔唔的声音,宠溺地笑着。
这孩子,也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清澈的,没有一丝杂质,比极品琉璃还要纯净的天蓝。
〃你的爹爹呀,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的话呢?〃笑容就好像天上弯弯的明月,一颗莹亮的水珠却落在了孩子红润的脸上,
〃他呀,说不定暗暗盼望着那个人可以找到他呢。这样的话,你的爹爹就不再是我们的咯。〃
〃我们去追他好不好?快点长大喔,我的小摩诃勒。〃
6
〃阿颜今天来了么?〃我靠在柔软的床榻上,问进屋收拾的两个小太监。
他们两个摇了摇头,咿咿唔唔地用手比划着。
〃是吗。〃我点了点头,看着这两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孩子麻利地清扫着屋子。
已经快到午时了,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十月的天已经带了深秋的寒意,但按理说还不至于太冷,可是我的小屋里却早早生上了炭炉,身上的被子也早早换上了厚实的冬被。现在天还太亮,阿颜是不会这么早来看我的。我捂着额头发出了阵阵呻吟。两个小太监慌忙丢下手中的拂尘和抹布,急急地奔到我的床前,啊啊地打着手势。
〃没事儿,我只是有点儿冷。〃我懒懒地说。长期卧床的我,日日夜夜不分晨昏地睡着,除了冷以外,还有一种痛,近乎空虚的头痛。
一个小点的太监赶紧在火盆里加了几块炭,另一个则倒了杯热茶喂我喝下,还细心地用衣袖轻轻擦去流到我下巴的茶水。在这里陪着我,他们一定都很热。看着他们略显孩子气的脸上渗出的细密汗珠,我又不由得想起了从小陪侍在我身边,和我一起长大的椿和印,这两个孩子的眼睛,跟他们有一点象啊。只是,这两个孩子比他们生活得更加艰苦。小小的年纪,失去了做男人的尊严,还要忍受失去声音的痛苦,栖身在深宫的一个偏僻荒凉的角落,却还常常满足地露出笑容。他们原本就是没有声音的吗?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对于我这样的存在,他或许认为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吧。我苦笑一声。
阿颜送我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连续昏迷了五天五夜了。四肢冰冷,面色如蜡,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样子,任谁人看了都会认定是半个身子已经入了黄泉道的人。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救我回来的,我只知道,在经历了漫长的黑暗与苦痛之后,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唯一看到的就是他。
他那炙热的,仿佛捏碎我的骨头一样紧握着我双手的触感,我至今还能依稀感觉得到。他黑亮的眼睛里,有痛苦,有欢喜,更多的却是愤怒。所以,我醒过来时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为什么要骗我?〃
气若游丝的我被他搂在怀里,那凶猛的劲道和坚硬的胸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愤怒的喊叫声里带着一种我以前从未在他身上发现的惶惧。当时脆弱不堪的我如何可以承受呢?他在我耳边一遍遍地问,而我沉沉地昏死在他的怀中。一转眼,已经两个月了。
我靠在柔软的靠枕上,看着屋内简朴但高雅的装饰,不禁有了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空气中是我熟悉的夼叶草的淡淡清香,夹着木炭燃烧时漫延开的阵阵暖意。让沉浸着包围在暖意中醺醺然的我好像回到了七个月前在温暖的〃濯泠〃边度过的几个
夜晚。命运这东西真是奇妙,只是在几个月前,我拒绝了他的邀约,抱着永不再见的觉悟痛下决心,离开了这里。但没过多久,深负重伤,对生命和未来几乎不抱什么希望的我,竟会苦苦哀求把我从冰冷的海里捞出的救命恩人将我送回他的身边。为什么呢?难道就因为在落海的一瞬记起的他的脸吗?
〃在想什么?〃熟悉的声音响起时,我闭着眼睛,没有理会声音的来源。床榻微微一沉,厚厚的褥子略陷了一角。干燥、有力的掌心温柔地抚摸着我的面颊。
〃生气了?为什么不肯看我?朕今天必需处理一些事情,所以来晚了些,你不会怪朕吧。〃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挑逗似地吐息着,让我的身体由内及外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激颤。
〃北方的因脂蠢蠢欲动,西面的拓跋氏磨刀霍霍,偏偏这个时候南方诸郡又起了内讧。边疆战事频频,朝里暗潮汹涌,朕实在是烦心得很呐。〃他叹了口气,执着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
手背上传来的刺痛是他的胡茬。硬硬的,有点痛。我睁开了眼睛。
酸酸麻麻的情绪涨满了我的胸膛。除了我初次醒来时,我再没有见到他如此憔悴的模样,已经有三天没见到他了啊。
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拼命地挣脱,我用着他熟悉的哀愁眼神注视着他,被握着的右手抚上了他的面颊。
〃流樱……〃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在我还费心猜测他那张英俊高贵的容貌下隐藏的情绪时,他把自己的头深深埋在我胸前的被里,双手牢牢抱住了我立刻开始抗拒的身体。
〃就一会儿,流樱,让我靠一会儿。〃他的声音闷闷地从被中传来,而我也不知为何失去了抗拒的力气,愣愣地看着他埋在我胸前的头颅。
那一瞬间,我忽然认清了困扰我许久的问题。
回来,是因为,如果要死,我也想死在他的怀中吧。
颤抖着双手,我抱住了他的后脑,开始了我回到中原,回到他的身边的第一次哭泣,仿佛要吐出所有郁结的……恸哭。夤夜里的邂逅,濯泠边的激吻,火光中的厮杀,冰海里的沉沦,如刚出炉的宝剑,闪动着噬人的火焰一次一次在我身体上刻下永不能磨灭的记忆。我抓着他的发,撕心裂肺地哭喊。他有些无措地抬起头,捧起了我的脸。
母亲僵硬的美丽面孔上乌紫的唇,父皇疯魔般舞动不止的长剑,大殿上如困兽般绝望的嘶喊,还有一个个倒在我身前的忠心武士,一条条在我剑下割裂的断肢残臂,那些夜夜在我的梦中纠缠不休的影子在我的眼前晃动着。发泄过后的痛苦立刻填满了我重创之后的胸膛。
是的,复仇。复仇的烈火已经要把我的身躯烧成灰烬,我不想死,也不能死。我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发抖,只要可以怃慰那些冤死的魂灵,我可以抛开一切,富贵、权势、声名、甚至尊严。
〃帮帮我……帮帮我……〃我不顾一切地扑进他宽厚的胸膛里,忽视他因此而惊愕困惑的表情,〃现在,只有你,可以帮我。〃
他默不作声,只是用手轻轻拍着我不停颤动的背部。
〃旭…旭…朝旭……〃我像迷途已久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亲人,我像溺水的行人抓到了一片救生的浮木,牢牢地、牢牢地抓住他的后背,一遍一遍喊他的名字。他什么也不说,任我紧紧地抱着他,狠狠地捶打他,等到我疲了,倦了。
我们静静地彼此拥抱着,直到夕阳的余晖沿着窗棂,斜斜地射在我们的身上。
〃一个帝王,有很多难处。〃离开我之前,他这么说。〃内忧外患之下,我不可以为了一个人而置国家臣民于不顾。所以,流樱,请你耐心地等待。〃
我知道,我明白。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断然拒绝小雪要求的原因。即便,是收到了来自东瀛,我忠心的部属们遵循我的意志,远涉重洋前来向他求助时,他迟迟不肯表态的原因。我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抓着被子,在他走到门前时问他:〃如果,我真的死了,没有回到这里,没有和你相见……〃
〃你的部属来的时候,他们说你死了。〃他站在门前,身后拖着狭长的阴影,我也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说你死了,尸骨无存。他们求我为你报仇,樱妃也哭着求我。〃但是你还是没有答应。
他轻轻阖上门,我的心降至冰点。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樱妃下个月就要生孩子了。〃好像突然记起,他淡淡地抛下了最后一句话,消失在紧闭的门后。孩子?!是啊,孩子,凝结着两位高贵的皇室血脉的孩子。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对我说?〃望着自己的双手,我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你想对我说什么呢?在你的心里,我究竟是什么呢?〃
早就知道的结局,又为何还要怀抱那样的希望。无法喘息的深夜,冻结了我的血液,也冻结了我心中最后一束火焰。
再一次相见,是一个晴日。他走进来的时候,心情似乎特别愉悦。他的身后,是大腹便便,美丽依旧的樱妃,我的妹妹,篁未知。
见到我的时候,她没有尖叫,更没有晕倒,只是快乐地笑着,轻轻走到我的床前,伸出双臂拥抱着我。小心地,不让自己的肚子碰到我的身体。
朝旭悄悄地退了出去,只留下久未谋面的我们兄妹二人。〃我知道你没死。〃她坐在我的身边,笑着对我说,眼中含着星星点点的水光。〃人家说,双生的孩子之间有根线牵着,我感觉到这根线没有断,所以,你一定还活着。〃
〃小雪……〃我想告诉他父母兄弟的事情,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都知道了……我见过了阿印和小椿。他们一直在京里等着,等着陛下点头的那一天。〃她不再说什么。我们彼此凝望着,忘了时间的流逝。
〃一定会是个男孩子。〃小雪叹了口气,满足地眯起了眼睛,纤细的手无限怜爱地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
〃我该恭喜你了,看来你过得很幸福。〃我靠在枕垫上,微微地笑。
〃是啊……谁说不是呢。〃她眼里掠过一道精光,嘴角略翘了一下,眼里带着一点讥诮的味道。〃我是陛下目前最宠爱的妃子,很快我又将会为他添一个孩子。他现在的孩子当中只有两个男孩,只可惜他们的母亲都不再受宠,哈,也许我的孩子将来可以坐上中原皇帝的宝座。〃她笑着看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
〃将来,哥哥重回扶桑登位,你把你的公主许配给我的皇儿吧。如果,我有了公主,我也一定将她送回东瀛,哥哥,你一定会让她做太子妃的,对不对?〃
小雪开心地笑着,眼神却像一把利剑刺入了我的心。彻骨的寒。
〃哥,我会再来看你的。〃小雪轻轻地在我胸前靠了一下,
〃哥不知道,雪樱是多么地爱着哥哥啊。〃
〃雪……〃
迎入眼帘的,是那张如同照镜子一般太过熟悉的丽颜。
〃我走了。〃小心翼翼地捧着肚子,小雪走向门边,〃哥,床头的那个箱子,是小椿从东瀛带过来的,你的'遗物'。〃
一把华丽的短剑,一本古旧的医典,一把如玉般致密光洁的木梳,和一轴略有些发黄的画卷。
颤抖的手,轻轻展开了伴我多年的发黄的卷轴。
素色的帛绢上,一支血色的兰孤寂地在风中绽放,远远的,是一片樱林。樱已经快谢了,满天飞卷的是粉色的樱瓣。隐隐地,在花雨中,映着一个淡淡的身影,乌色的及腰长发披散在修长的背后,衣裾轻扬,微侧的脸部看不清容颜。
〃老师……〃
〃你想清楚了吗?真地这样决定了?〃夜的精灵,摇动着他那散至腰际的美丽长发轻声的问我,碧蓝的眸子满是困惑和不以为然。
仰头靠在窗沿,他呵出了一团白气,深秋的夜,太冷了。我拉了拉身上的棉被。
〃摩诃勒还好吗?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
我出神地望着懒散地坐在窗台上的他,那大异于常人的发色和肤色着实难叫人转移目光。他身上那种诱人的娇异散发着致命的魔力,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他总是在人前密密地隐藏自己的风致了。只有偶尔的几夜,他会悄无声息地来到这个皇宫内冷寂无人的荒凉院落来看我。朝旭当然也知道,只不过他既不点破,更不阻拦。
〃他啊,现在可皮着呢。〃他笑了起来,莹白的肌肤在月光下立刻鲜活起来。〃他会喊爹爹了。〃
〃是吗?〃我也笑。记忆中那软软的,散发着|乳香的小东西也有一双明亮的蓝眼睛。
〃过段时间,我就要走了。〃他的手里把玩着一柄剑,又薄又细的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