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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经纬说得很对,人是应该对自己好一些的。
她的母亲若爱她,便应当明白,她有权决定和谁共度一生,好也罢,坏也罢,那是她自己选的,没有人能代替她做决定。
程松坡若爱她,也应当明白,他的父亲怎么死的,她的母亲做过什么,都已成定局,无可更改,这不是他用以伤害她的理由。
下班后去程松坡那里,他正在画布前冥想,见她进来也只笑笑,〃你等我一下,晚点再吃饭。〃陆茗眉便坐在一旁等,程松坡却仿佛入定一般,迟迟未回过身。画布上是两三座铁反屋,陆茗眉知道,那是掸邦很古老又常见的民屋,不自觉地她就间出来:〃松坡,你到底为什么回来?〃程松坡好像没听见似的,陆茗眉也就没重复,片刻后程松坡
手一重,油彩在画布上碾出一抹异常的颜色。他楞楞地回过身,面带困惑,〃怎么问起这个?〃耳边响起噗的一声,那是幼时向池塘里打水漂的声音,瓦片在水面上跳跃两下,终归要沉下去。陆茗眉不是第一天认识程松坡,当然知道他这样的反应代表什么。她又不死心地问:〃我曾经问你,如果我在佛罗伦萨没有遇到你,你会不会回来。你回答我说会,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你说会,是说会为了我回来。〃程松坡面上静水无波,眸光却显出阴晴未定的闪烁,〃〃现在呢?〃陆茗眉抿抿唇,话己至此,还有什么好说下去的?她是知道程松坡的,他说他不骗她,他就真的不会骗她,所以他说他会回来,那也是真的,至于究竟为了谁——叫也不会骗她,所以他也就不会回答。
她灰心丧气,这一回才是彻彻底底的死透;昨日明爱华的话不过是打成重伤,现在才是致命。她站起身,走出两步又回头,从包里摸出程松坡这里的钥匙,放在沙发上,再走出两步,方听到程松坡清冷的声音:〃把话说清楚。〃陆茗眉捏住门把手,想摔门一走了之,终究不甘心,咬咬唇回头笑道:〃你还想我说得怎么清楚?〃 〃谁和你说过什么?〃 〃谁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里怎么想。〃 〃时经纬和你说了什么?〃程松坡眯起双眼,语音尖刻,〃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 〃时经纬不是外人!〃话一出口,陆茗眉便知这话不该说,可己经来不及了。程松坡一甩手,又一团浓重的油彩顿在画布上,光怪陆离的颜色,像张牙舞爪的恶魔。程松坡冷着一张脸,眼睛慢慢眯起来,怒容隐现,〃不是外人——你和我扯这么多有的没的,不就是因为你已经相信他了么?你现在来问我,不就是为了给我定个罪,让你的选择显得心安理得是不是?〃 〃这根本是两码事,你能否认向缅旬政府要求取回你父亲的骨灰吗?你拿《湄公河之春》展出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了,我问你为什么要把它拿出来展出,你还说没问题,其实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对不对?松坡,你现在不是掸邦人,也不属于那个地方了,你有没育想过这些事情如果被人挖掘出来,对你会有什么后果?我记得你说——你父亲很希望你回到中国,为什么你就不能安安心心地完成你父亲的心愿,让那些事情就让他们过去呢?〃程松坡脸上肌肉微微搐动,死死她抿着唇,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良久才一字一句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时经纬喜欢你。〃 〃我〃陆茗眉想要否认,却忽然涨红脸,在程松坡面前,她似乎永远没有办法像对时经纬那样理直气壮。她可以逼着时经纬说蜂窝煤是白的,却无法在程松坡面前肯定地说一句,她不知道。
只是装不知道罢了,一再地告诉时经纬她喜欢的是程松坡,也许不过是为了推卸自己身上的责住。这样日后即便有人说时经纬喜欢她,她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她告诉过他,她爱的是程松坡。
〃这和这件事没关系。〃陆茗眉定下心神,不想把话题扯到时经纬那边,〃你向缅甸政府要你父亲的骨灰,这种消息我不需要时经纬告诉我也能知道。至于你什么时候决定回国,什么时候和他们社商谈办画展的事,是我去问他的,〃陆茗眉自嘲她笑笑,〃其实在Uffizi我碰到你之前,你已经和他们签好合同,要
回国办画展,对不对?松坡,我要求不高,你跟我说小时候的日子总担惊受怕,不知道哪一天能安安稳稳上学,哪一天又会打仗要搬家现在你己经离开那里了,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呢?〃程松坡眼里流露出很悲哀的神色,陆茗眉后悔起来,她知道那是程松坡永生永世无法摆脱的伤痛,她后悔去问他这样的问题,更后悔 后悔一些她根本无法掌控的事,好像有些什么东西,顺水漂远,再也无法回来。
〃如果刚才那个问题,我的答案是是的话,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 〃不要再见时经纬。〃陆茗眉恃然,末料到他提出的是这种要求。她忽而意识到程松坡是很认真地问这个问题,于是反问:〃那你呢?〃她知道时常有美术系的女学生来找程松坡的,现在是什么情形她不知晓。
况且程松坡也说他〃有过很长一段颓废而混乱的生活〃。思及此处,她进一步问:〃感情是对等的。如果我只许你跟我一个人在一起,不许你跟别的女人说话,不许你跟别的女人见面 看一眼也不行,你能做到吗?〃她以为,于程松坡这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这样的要求,是断断不可能的。
原来他就是这样,不许她提她母亲,不许她问他父亲;至于他自己,则百无禁忌,拿种种寒凉入骨的话,肆无忌惮地刺伤她。
陆茗眉也觉悲哀,原来这么多年,一直是她像飞蛾一样,痴痴傻傻地往灯上撞,明明知道那火是要灼伤人的,还要替火开脱。它本来就是这样的,它本就是炽热伤人的,怨不得灯火,谁让飞蛾愿意呢?
曾经问时经纬,男人会因为岁月的流逝,变得对爱畏首畏尾么?会那样问,不过是因为发现,岁月已在自己的心上刻下深痕;因为发现,那样飞蛾扑火的勇气,自己已不再有了。
沉默有时便已是答案。
她伸出手,预备扭开门把手,不承想程松坡在她转身的刹那轻轻说:〃可以。〃她身子微微一晃。
程松坡面色沉静,眸中伤痛之色却愈加浓重,〃如果我可以,你呢?〃陆茗眉忽然发现她无法作答,她固然肯定自已并不是喜欢时经纬,然而——人总是要有期友的,为什么要无理取闹地断绝和某一个人的来往?其实这些年她的生活都是极封闭的,父亲那边没有许多心思花在她身上,母亲那边自然谈不上交心,别的朋友大约是认识时经纬后她才发现,自已居然是没有朋友的。同学、同事都有许多,客户自然更不少,熟人许多,真正称得上朋友的,竟一个也没有。她在自己的眼前,放上一片叶子,从此之后,看不见世界。
要说为什么反感时经纬,也许是有嫉妒他的成分吧。嫉妒他有各式各样的朋友,嫉妒他有成冰席思永这样的朋友关心他,嫉妒有人把他的喜怒哀乐放在心上。
所有这些,她通通没有。
吃惯黄连的人,是不知道苦的滋味的,尝过甜头的人才知道。
〃松坡,〃她试图说服他,时经纬仅仅是朋友,如此而已。
他们不是十年前的少年,以为这世界上真有那么个地方,像武侠小说里说的那样 〃我们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世界上没有那
样一个地方,现实社会能源越来越少,人却至多不过。
她还来不及开口,程松坡己截断她:〃你不用回答了,因为最初的假设就不成立,我决定回来,不是因为你。〃时经纬过了两天才得空去陆茗眉住的小区取车,顺便就拨电话给她,间她方不万便出来吃消夜。谁知电话拨不通,打了几次都提示关机,只好发条短信说已经把车取走了。翌日正思量找个什么借口再找陆茗眉时,却接到明爱华的电话,心急火燎的,问他最近有没有联系过陆茗眉。时经纬发觉不对,赶到银行去打听,方知陆茗眉请了长假,同事也很诧异,〃小陆请假没告诉你?我们还以为你们〃陆茗眉的同事以为她请假是和男朋友出去旅游,时经纬追问陆茗眉有没有留下别的什么联系方式,才知陆茗眉也只是上班和大家交好,私下联系并不多。
再和明爱华通消息,明爱华并未责怪时经纬一直以来和陆茗眉联手忽悠她,只是忧心陆茗眉会出什么事,恨不得立刻买机票飞回来。倒是时经纬先镇定下来,安慰明爱华,〃老师,我看这事你交给我吧,茗眉她其实我看她不是故意要和你作对,她只是性子比较倔。再说我看茗眉也不像没交代的人,她还记得跟银行请假,说明只是出去散散心〃明爱华突然截口问:〃经纬,我是不是一个很失败的母亲?〃时经纬末置可否,装作不知晓那天夜里陆茗眉和他说过的许多话,只轻轻笑道:〃老师,其实茗眉也很在意你,我想她只是不懂怎么表达而已。〃明爱华沉默良久,忽又问道:〃经纬,你暂时也没有成家的打算吗?〃明爱华声音里透着极明显的失望,时经纬一时哑然,不知作何回答,他不知道为什么明爱华对撮合他和陆茗眉竟如此执着,汕笑两声后尴尬道:〃老师,我看我还是先联系一下程松坡,看看他有没有茗眉的消息吧。〃安慰好明爱华后时经纬即刻联系程松坡,谁知手机也打不通,他一时失色,查证程松坡的行程后才发现他正参加一场艺术研讨会。驱车赶到会场,发现程松坡正心不在焉地拿铅笔涂鸦,时经纬这才松下一口气。研讨会完毕后程松坡出来,见时经纬是来等他的,谈笑着点头,〃有事吗?〃时经纬摇头笑笑,〃没什么要紧的事,我记得好像后面还安排了几期专访,嗯我想大家都这么熟了,就不必太拘泥形式了。前几天有朋友介绍了家赣菜馆,不如我请你和陆茗眉吃顿饭吧,你看什么时间合适?〃程松坡楞了楞,略微思索后,不动声色道:〃我时间比较机动,不如你和她直接商量吧,让她告诉我时间就成。〃时经纬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却多少有些勉强——知道程松坡和明爱华之间这段恩怨后,和这几位高人交流起来实在太考验人的智商了。在明爱华面前他只能扮演被陆茗眉胁迫的死党,在程松坡面前又得表现得和陆茗眉保持距离,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那天陆茗眉酒后吐真言,显然是程松坡或明爱华中的一个又给她施压了;照今天程松坡的反应,或许二人又起了什么争执也说不定。如果程松坡知道陆茗眉的下落,当不至于把这个皮球又踢给时经纬,要他自行和陆茗眉商量时间。
那么,陆茗眉至少不是和程松坡私奔了。
他暗地里竟有些庆幸,却又高兴不起来——程松坡不知道陆茗眉的行踪,难道他时经纬就知道么?
心烦意乱之时居然接到成冰电话,原来成冰的丈夫,也就是时经纬昔年大学的死党席思永从非洲回来,邀他去喝酒。他们仨原是大学校友,时经纬年纪最长,和席思永一起搞过乐队,成冰的母亲颇看不上席思永,两人因此也分分合合闹过许多次。好在席思永如今也混出些名堂,和朋友在非洲搞房地产,因事业刚起步,能回上海的机会不多,是以时经纬听说他回来了,赶紧打起精神,赶到沙世酒吧和他们会合。
回酒吧时,席思永和成冰己先到了,在酒吧为他们预留的一隅向他招招手。时经纬拍拍席思永,〃好小子,又黑了。〃席思永偏着头笑,〃不耽误你约会吧?〃时经纬回头瞥成冰一眼,不消想定是这女人又吹过枕头风,招手叫酒保上酒,又间席思永:〃这次回来多久?〃 〃两周吧,分你一天,叫上几个朋友,出去玩玩?〃 〃两周你就分我一天,你也好意思?〃时经纬颇鄙弃席思永这种在外摆着一张面瘫脸,回家就变妻管严的行径,〃有什么计划?〃 〃要不祟明岛?我听成冰说得蛮好玩的,好像有候鸟吧,有兴趣没?〃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连些许缓冲时间都不带的,时经纬耳边响起那天夜里陆茗眉睡眼迷蒙中的话:〃候鸟每年有两次经过祟明岛,会驻足歇息,一次是南飞,一次是北归。〃后面还有一句,〃他不在的这些年,我仍然会每年过去看看 可能是女孩子的幼稚幻想吧。我总觉得有一天,他会像候鸟那样,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就会回到我身边。〃他心情莫名地淤积起来,陆茗眉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就没想到候鸟只是在祟明岛歇脚,而不是永驻呢?他摇摇头叹气,朝席
思永道:〃得,看候鸟这种文艺令合的事情,不适合我。另外,现在不是最佳观鸟期,四月和十一月去最合适。〃席思永偏头饶育兴味地盯着他,半晌后阴侧侧地笑道,〃成冰说你可能情感挫折了,我原来还不信呢,现在看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来,说说,谁有这么大能耐?〃时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