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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象是奇异的温和的一族,城镇安静而狭小。
我和辉月在小客栈里投宿。
打听到的消息是,明天翻过一座山,就正式踏入灵界了。
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人有些畏惧的说,最好不要去,越向南去越危险。
我看着怀里天真毫无戒备姿势的辉月。
然后催马向前。
那人在身后追上来:“公子,公子,真的很危险,从这里去灵界有一大片的蛮荒之地,有强盗,还有鬼怪……很危险的……”
很奇妙的,我喜欢这个叫弥新的地方。
这里的人都淳朴而沉默。
送我马匹与干粮,还有他们说,可以当盘缠的东西。
一直一直说着让我路上小心,不行了就回来的老郎中。
我小心的给辉月调整一个舒服些的姿势,然后把帷帽的带子给他系紧。他很顺从,不问问题,也不惹麻烦。
马翻过了山巅,那一边依旧是树木林立,一片绿意。
下山的路走到一半时,有个灰扑扑的影子突然从土里冒出来,速度很快扑了上来。
银光一闪,那影子歪歪的坠落到了地上。
因为双盈剑的剑刃薄,我出剑也快,那只样子奇怪的小兽掉到了地方的时候才分做了两半,血腥味很浓,辉月不安的动了动身子。
双盈剑真的是一把好剑,银亮的剑刃上一点血也没有。
我想起那个晚上双盈剑的惊鸣。这是一把有灵性的剑。一直一直,都象我身体的一部分。
所以它向我示警,可惜我还是没来得及救下行云。
再杀多少人,流多少血,那种深沉的无力感都抹不掉。
沉甸甸的,行云流出来的血,一直在我的心头压着。
流不走,无处可去。
我本以为我可以追随他而去,把心头那些污血剖开来给他看。他会抱我,会笑,也会哭。让那些血流走。
可是我没法儿去。
那些又冷又热的血,就压在心头。
而我的手臂下,护卫着辉月。
被扭曲颠覆的世界,来不及回头细看的爱情。
一路上都是血,那种突如其来从土里跃出来的长着尖牙的,象土鼠样的兽。
还有从茂密的林叶间冲出来的尖喙的鸟。
我不想杀兽,因为我知道在天人的眼中,我也是兽族中的一个。
我也不想杀那样的鸟,每一片翻飞破碎的羽毛都让我想起羽族,然后再想起行云。
不过人真的会变得麻木吧。
一剑再一剑,一只再一只。
我要保护辉月,我要送他回去。
再多的鲜血,也没办法。
我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好好痛哭一场。这些漫天乱飞的黑的羽毛,让我觉得窒息。
可是我哭不出来,我也没有资格哭泣。为了过去的行云,为了现在的辉月。他们两个无论哪一个都比我有资格有理由哭泣,行云死在了我抓不住的地方,辉月却安静的坐在我的身前,需要我的保护。
天色晚下来的时候,我烧了一堆火,烤了野味给辉月。我知道他不喜欢吃肉,但是总吃干粮不行,没有营养。他瘦了很多,美丽的肌肤渐渐失去了珍珠似的光泽。
把肉烤熟,割成小小的碎块儿,喂给他吃。
他皱着眉头,费力的咀嚼,还是把碎肉吐了出来。
后来再喂他,就掩住他的口不许他吐,直到他困难的咽下去了,再喂第二口。
在水边沾湿了手巾给他擦脸擦手,把他的头发理好。他就睡在火堆旁,眉头皱着。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起来以前,或者,再在在他空白的心灵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夜风有些凉,不敢让他离火太近,怕火星迸溅出来。可也不能太远,冷。
后来还是把他抱在怀里。
夜间的不安因素太多,我害怕。
害怕在我闭着眼的时候,他会象行云一样……
那种对黑暗和鲜血的害怕,我想我恐怕永远也不能摆脱。
但是,只要活着,这两样东西始终如影随形。
怀里的辉月睡得不安稳,眼珠轻轻动弹。
梦到了什么?
现在心中一片空白的他,还会有什么样的梦?
柴枝在火中毕毕剥剥的燃烧。
第二天上碰到了极凶猛的禽兽。
我不怕,只是怕吓到了辉月。
还有,努力让马匹安稳。
辉月渐渐的会说多一点的字,可以清晰的喊出我的名字:“飞飞。”
“是飞天。飞——天。”
他的舌头似乎打结,费了半天力还是喊:“飞飞。”
声音很好听,带着孩子气的固执和纯真。
“好吧,你爱喊什么喊什么。再学你的名字。你叫做辉月。辉,月。”
他眨眼,并没有喊。
又一只黑影被双盈剑削作了两片。
不知道是不是肉食真的对他的身体起作用,他的脸颊不是那样的苍白。我试着给他运气,他体力也有隐隐的真力流转。虽然微弱,但是我高兴得差点儿跳了起来。
“试试看,想着你身体里,一股气,由下而上,绕体而行……”
他似懂非懂,我的手贴在他的身前,一边说,一边引着真力在他的体内行走。
我本来也不指望他现在可以自己运气,先让他能感觉到也好。
辉月迷惑的神情渐渐舒展,象是身体的感觉十分快美。
我出了一头的细汗。
真的费力,力道不能猛,他现在经不起会伤到。也不能太弱,那样他体力的真力不会跟我起共鸣。
他体内的经脉坏得七七八八,想重续实在是很困难。
按着老大夫教的法子,试了大半个时辰。
我累得手足酸软,辉月却居然软软的靠在了我的怀里,呼吸平稳,早睡着了。
如果辉月没有跳下来,现在的我是生是死呢?
不知道,这个不可能找到答案了。因为他跳下来了。
这个责任,我必须承担。
第 74 章
睡到中夜的时候,因为听到异动而醒过来。
辉月我的臂弯中沉沉的睡着,我却一手擎起了剑。
黑蒙蒙的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团集在身周,却在火光的闪亮中不敢上前。
淡淡的腥味飘浮在空中,我揽紧了辉月。
一条黑影扑了过来,被银光在半空划开,血滴四散。
长袖挥出去,劲风吹开了血滴。
我不想让辉月被污秽沾到。
血腥的味道象是刺激到了余下的,黑影躁动着,又有几个跃出来。
地上满地血和那种黑色兽类的尸体。
我只是怕把辉月吵醒了,也许会吓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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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又一只,我手不软,剑也不抖。
杀生是如此容易。
四周归于沉寂,我看看东边的天有些隐隐的鱼肚白,把火堆踩熄,抱着辉月上马。
不想让他看到一地鲜血。
马走得很慢,在凌晨的黑暗中,马没有钉掌,踏在松软的泥土地上,并没有那种清亮的马蹄声响。
辉月软软的靠在我身上,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天渐渐的亮了,树林挡住了阳光,还看不到太多的道路。
辉月动了一下,好象是醒了,更偎近了我,自己在我的怀抱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肚子饿么?”我轻声说:“鞍子上有干粮,会不会自己拿出来?”
他象是听懂了,又象没懂,在马上摸摸,真的摸到了盛干粮的袋子。
“先吃两口吧。”我觉得抱歉:“等找到市集,给你弄些热食汤水。”
他嚼了两口干粮,抬手把饼递到我的嘴边。
有些讶异,也有些欢喜,小声说:“我不饿,你自己先吃。”
他慢慢的象一个正常的人了。
头向下靠在他的肩上。
瘦瘦的一把骨头硌得下巴生疼。
他显然也不舒服,蹭着把我闪在一边。
一把头发香软异常,散乱的披着。
“飞飞。”他会叫我的名字,手里拉着一把我的头发,全然不明白我可能会被扯痛:“飞飞。”
令人痛苦的交流。
就是这种鸡不知鸭心事的交流。
不知道他需要什么,他自己也不会表达,只会喊我的名字,可是我不知道他要什么,于是他开始有些焦躁的用力扯:“飞飞。”
我疼痛地看着他,他无辜而略有些急躁的看着我,伸手扯衣服的系带……
明白……
我赶紧制止他乱扯,把他抱下马,然后自己走开几步。
原来……
原来辉月也要……
身后有轻快的脚步响,辉月从后面扑在我的背上:“飞飞。”
听声音很欢快,当然了,方便后谁的心情都比方便前要放松和舒畅……
停止胡思乱想。看了下他的衣带确实系好了,然后再抱他上马。
这一片荒野走了三四天,辉月体内的真气行走渐渐明显了些。
在野地里找吃的其实不太难,只是辉月不爱肉食。学着以前喂小空那样给他弄山菇和草菌,还有竹笋。
越走景致越是秀美,山峻林密,道路狭窄曲折。
辉月额上出了一层细汗,在阳光下密密的水光。我拿袖子帮他拭汗,他左顾右盼。
象个孩子。
他笑得愈开怀,我心头越酸痛。
终于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了,又有头痛的事情。
灵界这里不是没有人,可是大多的人,都用一种看贼似的目光看着外来者。
在小客栈里打尖,在农舍借宿,那种敌意满满的窥视,让辉月不安的缩进我怀中,不肯稍离。
即使是入眠,或者沐浴。
想着他从前那样爱洁,好不容易找了大桶盛了热水,可是他死死揪着衣襟不肯下水。
眉宇间有惶惑和惊恐。
我心中一痛,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留有对跳湖的记忆。
替他打散了头发,用水湿了,擦上皂角帮他细细的揉搓。
这些天他气色好了很多,雪白修颀的颈子向后仰着,享受的嗯出声来。
象一只天真的猫咪,诚实的表达着所有感受。
我闭了一下眼睛,继续手里的动作。
然后帮他净身。
他还是惶恐,紧紧抓着我的手,身子不肯全沉进热水里去。
一个澡洗了整整一个午后。
把澡桶收拾出去,替他运功,接续经脉,没有悬念的,他又在真气的暖软中睡着了。
自从发现灵界的城镇上有娼馆和流寇,我就一直留意着,出外行路一定给他包裹得严密,戴好帷帽。
即使这样小心,料不到下马时大风吹得帽纱翻飞,还是让人看到他的面容。
要一间房,然后要了吃食和热汤。
辉月靠着我坐,小口小口的喝着汤。
我手腕一翻,把双盈剑平平放在了桌上。
那些不怀好意的窥探目光稍有收敛。
色欲的目光,象是要剥掉辉月的衣裳。
肆无忌惮的打量,从头看到脚,一点点细微之处都贪婪的注视着。
把他揽在怀中,辉月笑着看我一眼:“飞飞。”舀着热汤的调羹送到了唇边。
我食不知味的喝了口汤,想着今天夜里,一定没办法太平安稳。
晚上早早的上床,一天在马上劳顿辉月想必早累了,上了床就沉沉的睡了过去。我半靠在床头,眼睛似闭非闭,两耳机警的听着四周的动静。
还不到初更的时候,窗格上轻轻一响,窗纸被舔弄破开一个小洞,一根吹管探了进来。
我心底冷笑。
色胆包天的东西,连夜深人静都等不到,这么急的来送死么。
从吹管里幽幽飘散出来淡淡的白烟,我用早预备好的沾湿的布巾掩住辉月的口鼻,自己屏住呼吸。过了片刻,那吹管缩了回去,窗扇悄没声息的被向外拉开,一条黑影轻巧的从窗缝中钻了进来。
我眼睛眯着也并不妨碍我在黑暗中把那个人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他显然是老手儿,动作毫不拖泥带水,脸上带着块蒙布捂住口鼻,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动静,轻手轻脚摸到床边来。
下一秒他就无声无息的瘫在了地上。
我收回拳头,其实我不喜欢玩阴的。
但是没办法,辉月白天一整天在路上身体已经疲累,我不想他晚上还要睡不好。
这个绝对不是第一个。
果然过了不多时,外面又有细微的声音。如果不是我全神贯注,大概只以为是风吹落了树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