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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我赔给他的,两不相欠。”陵衍绯只是笑,一层细细的无奈在他眼底划开,“姜子,别和我闹了,我总归是要死在你前面的。”
成精火狐常常可活逾千年时光,而人,不过短短百年。自己与他,相处的时光本就不多,而如今,他恐怕是连百年时间都不会有。绛姜气苦到说不出来话,他们俩,过今生,来世是什么样子,除了冥界转轮王,有谁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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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幽深长廊中缓缓走过一道身影,银色锦衣在如水月色之中滑动灿色。
陵衍绯不用福姬引路,径自来到当日暂押赤蛇枫木的地牢。
牢中未点燃油灯,浓墨泼中般的房间里了无人气,甫推开门便令人觉得冰凉气息扑面而来。
陵衍绯冷冷一笑,闲停信步般,踱至一旁的木椅上坐下,燃起灯来,缓缓地挑起灯花。
许久,才听到一声轻笑,愈来愈大。
陵衍绯嘴角漾开一个弧度,似是在笑他终是忍不住,将烛火微微往前推了些许,烛光下,四肢被固定在墙上的赤蛇枫木,关节处千年玄铁泛着冰凉光芒,颈上剑痕犹在,已然结痂。
陵衍绯靠近枫木,微侧头,抬手在他颈间轻抚,指尖在痂上缓缓划过。本是温文如玉的脸孔滑过一丝戾气,最后还是收回手来。“何必再装。”他淡淡道。
枫木哈哈一笑,本是牢牢固定在墙上的双手双脚轻抬,千年玄铁便如枯枝般断开,哗啦落了一地。他伸手在颈间摸了摸,“你的手倒是下的重。”
“我是真的想杀了你。”
“如果真要是杀,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心思。”枫木揉揉手腕。
“少废话。”
枫木眼中杀意闪过,流星般消失无踪,手抬起来时,手中多出一样东西。
陵衍绯接过,手轻触,嘴角划开一丝笑意。
一枚深黛色的羽毛在他手掌之中,黑者愈黑,白者愈白,在灯下折射,仍旧隐隐地染有些许绯色,血腥未散。
“事情现在完全解决了。”枫木幸灾乐祸道,“这一手险招,也只有你才敢用。若不是你只同薇娜融血八年,未到阮长歌与扶虞那般深厚程度,现下,绝不会只是折了十几年寿命那么简单了。”
“我原就不需用融兽。阮长歌竟然想到用这手来制擎于我,本就是在打相同的心思。”
枫木嗤道,“论起翻脸的功夫,陵大楼主若论了第二,当真没有人敢认第一。”
陵衍绯对其冷嘲热讽视若无睹,携手坐下。
“不过,你也真下的去手。”
“当年阮长歌一时心软,未将我斩草除根,便已经是我的前车之鉴。”陵衍绯冷笑,靠在灯旁,眼底下的泪痣混不似普通人那般,悲天悯人,倒是妖异的异常。就手点燃了那根黑羽,手放开,一层黑灰沉沉落地。“有些时候,狠狠心,事情就过了。”
枫木冷道,“那你为什么要跳出来?那时我若是杀了阮长歌,岂不更干净。”
陵衍绯回眸,不答话。
“怎么,说不出来了?”枫木缓缓靠近他,不过毫厘之隔,“你不就是舍不得那只小狐狸么。”
陵衍绯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左手微握,渐渐攥紧成拳,枫木脸色随之苍白,跌跌撞撞退开两步,用手捂住胸口,满额冷汗。只是他性极傲,虽是受的好比剜骨剐心之疼,却只是狠狠咬紧牙,一声不吭。
陵衍绯默然以对,将手轻搁在桌上,一盏残灯之下,仍旧是那般温雅。
血渐渐从唇角溢出,枫木终是忍受不住,扑通一声,单膝跪地,一双蛇眸透出冰凉恨意,几乎想将眼前的那人撕成碎片!
陵衍绯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左手松开,“下次,你再用这种口气同我说话试试。”
枫木缓过口气来,不住的咳嗽,血沫混杂其间。
“别忘了,你的内丹还在我手里。”陵衍绯推门而去,视枫木一腔怒气如无物。
“我什么时候才能走?!”趁门未锁上的最后一刻,枫木抹干唇边血迹,厉声发问。
陵衍绯头也未回,“什么时候唯观风听雨楼为尊,你就什么时候走。”
二十二。
这一场动荡变故之后,陵衍绯顺理成章成为观风听雨楼新一任楼主,虽是人心浮动,但是在他的手腕之下,未曾翻起大风浪。趁此契机,陵衍绯亦将原本观风听雨楼百年来四堂并立,几近平分楼主权力的规矩一并改过,收回所有权力。
七月,占春风阁与观风听雨楼正式结盟。
九月,落风薇苑苑主丁落薇亲上观风听雨楼,表示愿此后听从调遣。
十一月,剿灭一直与观风听雨楼有狭隙,以江南周氏等三大世家为首的敌对势力。
次年二月,铲平为祸一方,善用盅毒的神秘苗帮。
不过一年时间,观风听雨楼声名大振,陵衍绯这个名字随之便常挂于人们嘴旁。
正当众人猜测观风听雨楼下一步会有动静时,陵衍绯却是裹了件厚氅靠坐在听雨楼前。春色已然来临,今日薄阳,无风,身旁跳上跳下的青鸟儿,仍旧嘈闹个不休,啼声婉转悦耳。
扬手,青鸟自他手背扑翅而去,于湛蓝天空划出一抹弧线。
绛姜自他身后挽住他的颈间,陵衍绯笑开,抓他坐在自己怀中。小狐狸一笑,额头抵了抵他的额头。
“姜子,你忘记了以前对我说的话。”陵衍绯将下颔搁在小狐狸肩膀上,叹道。
陵衍绯头发细软,绛姜只觉得扫落在自己颈间痒的厉害,便挽在指间,“我记得的。”你去哪,我便去哪。这句话,一直印在绛姜心中,只是……,小狐狸又笑,指尖纠缠三千烦恼丝,暗红色双眸一黯,“从你要与占春风阁结盟起,你要做的事,想的心思,我即不能帮你,你又不能听我的,与其我们俩再像大半年前那样时常都吵,不如就这样,岂不更好?”
“可是这次你出去了有两三个月了吧。”陵衍绯嘟囔了一句。
“但我却带了一样东西给你。”绛姜笑道,“上善若水。”
“听说守护上善若水的是鹤童?”
“不过是只呱呱叫的小鸭子罢了。”
陵衍绯笑着揉揉他的头,身后传来一声不耐的嗯声,小狐狸从陵衍绯的肩膀往后看,一名身着黑衫的男子正双手环胸立在他们身后,粗粗一瞥,长相寻常,脸上一副古井无波的神情,却不知怎的总令人觉得与他极不合适。
绛姜心生疑惑,他回观风听雨楼的时间虽是并不多,但是人却是差不多都认识的,什么时间冒出来这样一个人物?趁着他与陵衍绯交谈的时候,小狐狸眯起眼来细细打量,由下而至上,不期与那个的眼神对撞,顷刻之间,绛姜只觉得狷狂杀意从湛黑双眼流出,掩饰不住。
那眼神恁地熟悉……
绛姜紧紧皱眉,忽地一个可能跳入脑中。
赤蛇枫木!
难道真是那个家伙么?!绛姜吓了一跳,心中只觉困惑如泉涌来,旁的不说,纵然是不能杀他,但陵衍绯也会将其重新镇入观风听雨楼楼底,为何这个时候忽地改头换面,好像是陵衍绯身旁的人?
见陵衍绯与他交谈的神情自若,小狐狸又不大确定起来。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么?
“我怎么从未见过你。”陵衍绯与那人谈话将结束,绛姜将心中疑惑道出,面上却是平常。
那人一笑,不过是嘴角往上勾了勾,无甚温度,眼瞥向陵衍绯。
陵衍绯对绛姜笑笑,“你们总是错开。”心却是知道这次是枫木这家伙特地来找不痛快。
绛姜垂眸,笑道,“是么。”手扬起,一小瓷瓶的上善若水尽数浇至那人身上。
上善若水并非是极名贵的药材,性平而温善,寻常人用它不过是取药引,调整养生所用,但若是对妖邪而言,却是一味驱散良药,尤善去伪还真。
陵衍绯衣袖轻卷,拦下大半,不过水到底是无形之物,仍是洒了几滴至那人身上,短短一瞬,一双金黄蛇眸转瞬即逝。
“果然是你!”落实自己所想,绛姜顿时怒极,将手中空瓶掷于地面,白瓷砸的粉碎,陵衍绯正好站在他们中间,他看不见,弹起的碎片在他颊边划下道血痕。
血丝渐渐从伤口渗出。
绛姜一愣,没有想到会伤到他,隐隐有些愧疚。本是想道歉,忽地从旁伸出一只手来,将他颊旁的血抹到手指上,尔后放在舌尖舔舐。
“你干什么?!”
“试吃。”枫木坦然道,“味道不错。”
陵衍绯脸上几乎快挂起霜来,“你闹够了没有!”
枫木耸肩,毫无诚意的说,“够了。”言罢便转身而去。
绛姜盯着枫木的背影几乎快要吐血,胸口一团怒火,看着视陵衍绯颊旁抹开的血痕,刺目的要命,伸手便抓住他的衣襟,仰头在他伤口上舔了一舔。
湿软温热地舌尖令得陵衍绯一愣,小狐狸心头怒火未消,唇仍贴在他脸颊旁时便咬牙切齿道,“我要剥了那家伙的蛇皮!”软软双唇似有似无地扫着,如缎般柔滑,陵衍绯心头一悸,手指腹在小狐狸耳垂滑过,“头转过来。”
“什么?”
陵衍绯不假思索,俯首用舌尖挑开他的双唇,吮吸辗转。
小狐狸上了当,傻傻地张着唇,任他的气息将自己完全淹没,唇舌纠缠。情动之间,细微的呻吟声从喉间溢出,陵衍绯手指探在绛姜颈后,若有似无地知领后探入,缓缓打圈,小狐狸只觉得身子一阵发颤,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
在几乎令人不能呼吸之后的深吻之后,陵衍绯放开他,指腹滑至已然嫣红的唇上,感觉到小狐狸正在微微喘气,不由笑开,“姜子……”
小狐狸眼狠狠瞪向他,圆溜溜地似双红榴宝石,忽地又想起这招对他没有作用,不由暗骂自己被吻昏了头,干脆张嘴便将陵衍绯仍旧意味未尽地在自己唇边婆娑的手指咬住,口齿不清道,“不准你欺负我。”
二十三。
“我是在占你便宜。”陵衍绯一本正经道。
绛姜眨眨眼,面上轰地升起樱红,牙又用力,咬的更紧了些。陵衍绯索性用指尖压了压他的舌头,“只准你占别人的便宜么?”小狐狸被惊得撒嘴跳开,靠在柱子旁,脸上快要渗出血来,“我那是在替你消毒。”
“可是,你看。”陵衍绯将手指伸到他面前,深深一圈牙痕清晰可见。
小狐狸不好意思的抿抿嘴,别别扭扭地伸手上面抚了一下,陵衍绯手立即缩回,皱眉道,“好疼。”绛姜急道,“真的这么疼?”
“对啊。”
小狐狸仰头看着陵衍绯,“那你也咬我一口吧……,”顿了顿,不待陵衍绯顺竿子往上爬,绛姜便哼了一声,“如果我这么说,才是上了你的当。”
见拐不到他,陵衍绯把他圈在自己怀里,笑道,“我家的姜子真聪明。”
绛姜翻个白眼,“不许他再碰你。”
“嗯。”不用小狐狸说,陵衍绯都准备这么做。枫木本性嗜血,这一年几乎压制得他没有杀人,再加上那家伙又是老不吃教训的性子,常常好了伤疤忘了痛。陵衍绯心里暗暗沉了沉,枫木于他,如剑之双刃,成也萧何败亦萧何。
绛姜尔后正色道,“你真的准备将赤蛇留在身旁?”
“唔。”
“别敷衍!”
陵衍绯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留他自有我的道理。”
“难道阮答馨他们的死你都不放在心中了吗?!”绛姜恼道。
“这件事情我不会忘!”陵衍绯的脸色严峻起来。
“那你还把他留在身旁?”
“狻猊堂勇而无谋,刚硬有余柔性不够,狴钎堂主心思虽细,大气却不足,做事向来谋定而后动,常常是失了先机,而且又从来是先考虑自己利益,这样的两个人,如何能令我委以重任。”
“那你就可以不顾赤蛇枫木那一身血腥留为已用?”
“只要能为我所用,又何必太在乎他的过去。”
绛姜无奈,“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有许多想做的事情,但是这一年观风听雨楼已然名声鹊起,更何况欲速则不达,无论做什么,也不能太过于不择手段。”
陵衍绯默然不语,将圈住绛姜的双手放开,踱至一旁。
绛姜只觉身上一松,心中一落。
“这世上,无论做什么事情,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最后胜了,又有什么关系呢。”陵衍绯眉宇间扫过冷漠,冰凉如斯。
“可是……”
陵衍绯止住他,“姜子,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同你再吵。”
绛姜眼神黯然,自一年起便是如此,两人总是说不到一块,常常便会不欢而散。如今日般……,绛姜转身便走,陵衍绯也不拦他,缓缓坐回一旁,叹了口气。
这一走,竟是又到紫菡开满湖面的时候。
小狐狸坐在船内,一壶清酒,一顶青伞,俯在船舷旁,手腕浸在湖水之中,几乎快要入眠。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见君子,我心则喜……
又是那般熟悉的歌调,绛姜从半睡半醒中清醒过来,掬起一捧湖水,手中的红蝶被水色浸润,愈发鲜艳夺目,妩媚异常。小狐狸虽是目不转睛看着那翩然的红蝶,却早已神游太虚,每每下定决心,见到他的面便再不与他吵,结果呢,一见面却仍旧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