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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鱼贯穿越前庭,进入主屋大厅依宾主坐下。那具棺木不好进厅,便放在门前廊上。刘若冰打量着这间大厅,高楹粗柱,气派非凡,堂上悬着一匾,上题「仁义为本」四字,银钩铁划,苍劲有力,充满了堂堂正气。此处虽不似他「紫电门」富丽堂皇,却别见肃穆谨严的泱泱风范。侍仆送上了茶后随即退了出去,掩上大门。见武家侍仆行事严谨,刘若冰对神秘的武氏一族不觉生出一丝敬畏。
武伯屹见刘怀恩眉目之间隐含忧虑,便正色问道:
「不知刘掌门人此来有何见教?」
「唉……」刘怀恩捻须长叹,「老夫此来,是为了一条人命,要求助于贤侄。」
「是为了刘掌门的师弟郭怀义郭大侠?」武伯屹前些天就接到他二弟武仲岐传来的消息,说『紫电门』第二高手郭怀义的尸体在『紫电门』所在地的紫琮山中被发现。
「贤侄好快耳目,江湖上什么事都瞒不了你们。」刘怀恩皱起了眉头,「这也是老夫来此的目的,想请贤侄鉴识一下,看是何门何派的武功杀死了我师弟。」这目的是修饰过的,其实他主要的用意是想从武家兄弟这边探出凶手的消息。
「这个不难,不过,我对各家各派剑法的熟悉不如我四弟,这件事还得靠他。」武伯屹回答,随即拍手唤来一名侍仆,「去请四少爷过来。」
刘若冰听武伯屹提及剑法,大吃一惊。「你们连我师叔是死于剑下的都知道,那凶手是谁你们一定也知道啰?」他激动地握紧了拳头,「告诉我凶手是谁,我一定要手刃凶手,为我师叔报仇。」
「刘世兄请稍安勿躁,」武伯屹温和地安抚他,「在凶手这方面,目前我们掌握到的线索不多,论剑法,武林中能用剑杀死郭大侠的不出十个,『白虹山庄』庄主白述天、凌霄剑客云无心、仙剑芙蓉女……」武伯屹屈指算着,一连念出七、八个名字,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剑术名家。「……目前,我几个弟弟正在调查这些人以及郭大侠的仇家当时的行踪,但……所得实在不多。」
这时,武季峣进了大厅。他生得高大健壮,挺拔威武,较武伯屹还高出半个头。跟刘怀恩等人见过礼后,侍仆将棺木抬了进来,武季峣随即掀开棺盖检查着里面尸体身上的伤痕。
「侧腰先中剑,是一剑贯穿,剑宽不及一寸,剑身较厚,这把剑和寻常长剑大为不同呢……这不是致命伤,杀死他的是胸口上那一剑。」武季峣脸上露出充满兴味的表情,「伤痕比第一剑小,是内力化剑气所造成的伤口,周围筋骨碎裂,呈星芒状向外扩散……大哥,」他抬头看着武伯屹,「看样子,这个问题得去找三哥了。」
「流星剑?」武伯屹沈声说着。
『紫电门』众人闻言看着武氏兄弟,面面相觑。
武伯屹沈吟着,回想前几日武叔崇传来的消息,想不到……流星剑甫出江湖,便有一个高手死在流星剑下。武叔崇在信中提到的燕拂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 ※ ※
干柴爆裂,蹦出火星。
燕拂羽恍恍惚惚地醒来,第一个窜入耳中的是沙沙的雨声。
『这雨还没停啊?』燕拂羽模模糊糊地想着,下一刻却发现自己正安安稳稳地躺在铺了干草的地面上。
他正置身一个山洞中。
燕拂羽转头看向洞口,只见有个人正背对着他,看那身衣冠,正是一路跟踪他的人。他坐起身来,伫立在洞口的人随即动了下,似是想回头,却没有动作。
『耳力真好,』燕拂羽心想,『看样子他不是个泛泛之辈。』察觉流星剑还在自己身上,燕拂羽不禁好奇,这家伙的目的如果不是流星剑,那一路跟着他干什么?
「你到底是谁?」燕拂羽开口问道。
「我姓武,」武叔崇慢慢地回过身来,向着燕拂羽走近,「名字上叔下崇,叔是叔伯兄弟的叔,崇是崇山峻岭的崇。」本来他是不想跟燕拂羽有太多接触的,这次救他,已经大违他的本性了,而现在留下自己的名字,更是大违而特违。
不过,跟他攀谈一下也好,毕竟他大哥交代了,要详细调查燕拂羽。
「你这样跟着我到底有什么用意?」
「我也不愿意跟着你,奈何……没有办法,我非跟着你不可。」
「有人指使你跟着我?是谁?」
「我高爷爷、曾爷爷、爷爷、我爹、我兄弟,还有……流星剑。」武叔崇指了指燕拂羽手中的流星剑。
「你想要流星剑?」燕拂羽挑起英挺剑眉,原来,还是为了流星剑。「那你怎不趁我昏倒的时候拿走?现下我醒了,你可就拿不到了……错失大好良机。」
「我对流星剑是有兴趣,但不代表我或我家的人想要它,我们还不想那么早死。」
「不错嘛,你也知道这把剑不是人人能使的。」燕拂羽耍了下手中流星剑,一脸的志得意满。
武叔崇面对着燕拂羽坐下,见燕拂羽口唇微动,显是想再继续发问,便抢先他一步说道:
「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现在该我问了,」他掏出簿子跟笔,「你几岁了?哪里人氏?师承何处?怎么得到流星剑的?」
燕拂羽定定地看着武叔崇,弄不清这家伙在干嘛。谁说了要回答他的问题了?而且,手中的笔跟本子是干嘛的?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燕拂羽说着,随即站起身来,药性已退,他也该动身了。
「可我回答了你那么多问题,你总该礼尚往来一下吧?」武叔崇见他往外走,立刻跟上。「而且我帮了你,你总该也帮我一下,让我多了解你一点。」
燕拂羽当作没听到,径自走出洞外,见自己的马正系在一株树下低头吃草,便走过去将缰绳解下,飞身骑上。他看武叔崇也跟了出来,知道他又要跟着他了,心念一动,便放开了武叔崇那匹马,用流星剑戳了那熟悉的马屁股一下,马儿吃痛,随即狂奔而去。
他这么做是为了拖延武叔崇的时间。武叔崇要是去追马,他就可以趁着武叔崇追马的时候跑得不见踪影;但若武叔崇不追马,相信武叔崇光凭两条腿也跑不过他胯下这四条腿的。
燕拂羽露出得意的微笑,一踢马腹就驰了出去。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他回头拋下这句话,正欲享受武叔崇慌乱的表情时,却见武叔崇迅速地向着他飞奔而来,腾身一跳,足尖在树干上借力一撑,竟如同一只大鸟一般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他身后。燕拂羽一惊,本能地一拉缰绳,那马人立起来,坐在后面的武叔崇差点被甩下,好在他眼明手快地抱住了燕拂羽的腰。
「你干什么?」燕拂羽一边控制着马儿,一边使肘后撞,想把武叔崇推下马,「下去!」
「你赶跑了我的马,我只好跟你共骑一匹啦!」武叔崇闪过那一记肘锤,却见燕拂羽反指后戳,取他双眼,只好再闪。
燕拂羽不想这个外表斯文的书生近身搏击的功夫竟然不错,一时奈何他不得,那双手就是怎么都不离他腰间。他伸手往武叔崇搂住他腰的双手扣去,武叔崇本能地抬手回招,燕拂羽趁着他松手的时候拔身一起,跳上了树梢,喊道:
「那这匹马就赔给你吧!别再跟着我!」
燕拂羽尽往林木茂密处奔去,盘算着密林中马匹奔跑反受阻碍,可以帮助他甩掉武叔崇。谁知武叔崇也跟着弃马,学他上树飞奔。燕拂羽使出了看家本领,腾跳飞跃,上窜下伏,轻身功夫施展到极限,却怎么也甩不掉武叔崇。
直跑了小半个时辰,燕拂羽已额顶见汗,回头一看武叔崇,见他脸不红、气不喘的,行动仍是如同庭除闲步一般的悠闲潇洒。
他知道,论轻功,他比不上他。
燕拂羽索性停步,从树上回至地面。
「你总算不跑啦?」武叔崇笑嘻嘻地接近燕拂羽。
这时燕拂羽抽出流星剑,指着武叔崇的鼻子,冷然说道:
「我手中流星一向不杀无辜之人,但今天,我要为你破例!」
武叔崇看着那往前多递一寸就可以削掉他鼻子的流星剑,脸上毫无惧意,燕拂羽不由因他脸上的淡然而轩扬双眉,眸子里射出凛冽寒光。
「我是说真的。」
「我知道。」
「我手中这把剑可是饱饮人血的流星剑,它杀人的样子,你可不是没看过。你不怕?」
武叔崇想起茶棚里那三个人的死状,不得不承认流星剑的确是把凶恶的剑。他点了点头,平静地回答道:
「当然怕,但是……我不认为你会杀我。」这个想法很没来由,毕竟武叔崇一点也不了解燕拂羽,但他发现自己是出乎意料地有信心他相信他不会杀他。
剑尖一晃,幻出一朵剑花,剑锋贴在武叔崇的喉头皮肤上,武叔崇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燕拂羽看着武叔崇,剑尖竟不由自主地微颤。蓦地,他回剑横挥,红光一闪间砍落了一段大树枝,落了一地林叶。
「可恶!」低声诅咒着,燕拂羽转身就跑。武叔崇看着他的背影,嘴边不禁浮现一朵微笑,拔腿又跟了上去。
※ ※ ※
「我叫燕拂羽。」燕拂羽折断一根树枝,丢进地上的火堆里。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武叔崇将猎到的兔子洗剥干净,拿根木头串了,架在火堆上烤。「你是哪里人?」
「我不知道,我没有父母,自小就跟师父住在青瑶山里。」经过一天的纠缠,燕拂羽百般无奈地投降了。
「青瑶山?」武叔崇点了点头,拿出了笔砚簿册。现在有时间可以慢慢写,因此他好整以暇地磨着墨,不然老用舌头舔笔,吃了一肚子墨水也不好。「你师父怎么称呼?多大年纪?」
「我师父叫吴明世,」燕拂羽说着,手指在地上比划出他师父的名字。「至于江湖上的称号,我就不知道了。我问过他过去的事迹,他老说他是山野鄙人,名不见经传,江湖人也没送他什么外号。」
武叔崇手中笔略顿,心想这三个字恐怕就是「无名氏」的意思。端详着燕拂羽的表情,不像是刻意隐瞒,只怕他一直相信他师父就叫这个名字。这是隐姓埋名的人常见的举动,不足为奇。只听得燕拂羽继续说道:
「至于他的年纪,六十多吧!」燕拂羽耸耸肩,「师父从来不过生日,所以到底几岁我也不清楚。」谈起师父,燕拂羽的神情显得有点寂寞,拿树枝拨着火堆的动作有些怔慢。
「他怎么了?出事了?」观察着燕拂羽的表情,脸上那匆匆掠过的悲伤让武叔崇忍不住问:「死了吗?」
「嗯。」燕拂羽点了点头,想起师父时充满孺慕的表情让武叔崇突然觉得他稚气了起来,「埋了师父以后,我就下山来,一个人待在那深山里也没意思。」
「你下山,是来寻仇?」武叔崇想起他大哥信中的讯息,因此试探性地问。紫琮山距离『长蛇帮』活动范围只有几天路程,因此时间上是有可能的。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燕拂羽瞪大了一双凤眼看着武叔崇。
「只是按照常理猜测,」武叔崇隐瞒了自己的任务,「你师父死了,你接着就下山……这有几种可能:一是你师父临终时有遗命,交代你下山办事;二是你师父死于他人之手,你下山来报仇;三是你师父曾跟你说过你的身世,你下山来寻亲访人,或报仇或报恩;四是……」
「够了够了,」燕拂羽不耐烦地挥着手,「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师父死时,我不在他身边,他要有遗命,我也听不到。那天我出门打猎,一回到住的地方,就看到师父躺在药柜子前……我想师父大概是喘病犯了,来不及拿药吃,就这么去了。我下山只是想闯闯江湖而已,哪来那么多恩啊仇的。」
「所谓江湖,不脱名利恩仇,所以才有那么多血腥的杀戮啊!」武叔崇感叹着,「你闯江湖不为恩仇,难道是为了名利?」
「你对我真是好奇啊!」燕拂羽笑了,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他这样细问端底的,居然还要写在簿子上记下来。
「我不否认。」看见燕拂羽的笑容,武叔崇也笑了笑,丢下手中笔,转去照顾在火上烤的兔肉。燕拂羽好奇地拿过那本簿子来看,武叔崇见状,本想夺回的,却不知怎么迟疑了,最后随他看去。
「重创『长蛇帮』?」燕拂羽翻过前页,看到武叔崇记下的那行文字,「就这样?我还让『白虹山庄』的凌康断剑,我打败了他耶!这你怎么没记?」
「凌康啊……那一战他会被吓跑是因为他第一次看到流星剑杀人的样子,如果你跟他还有第二战,你们可有得打了。」
「你的意思是他会赢我?」燕拂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