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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巫术吗?还是一种本能?
就是这种特质,吸引著丁昭来和他进行心灵的交谈的吗?而这种交谈,为什麽会以这样的悲剧收场?
张哲想不明白。越不明白,渴望探究的心思就越重。
曾虚白解释完了一个概念的涵义,抬起头来问道:〃不知道我这麽解释,能够让你想明白吗?〃
张哲稍微沈思了一下,然後慎重地点头,腼腆地笑著说:〃谢谢曾老师了。〃
曾虚白露出满意的微笑。他确实对这个聪敏好学的学生很欣赏。这个学生有著非同一般的家世背景,但是行为却含蓄低调。因此虽然曾虚白对那些自命高人一等的高 干 子 弟素来并无好感,张哲却是一个例外。
现在,他还并不知道,张哲身後轻轻摇著的,并不是犬类的尾巴。
张哲从曾虚白家里出来的时候,看了一下手表,这次呆的时间是一小时二十八分,比上次来的时候多呆了三十三分锺,比第一次来的时候多呆了四十七分锺。
之所以能有效延长时间,是因为他逐渐找到了和曾虚白相处的窍门。只要和他讨论书本,讨论宇宙、生命、存在之类的大命题,他就一定会奉陪到底。不管你的看法有多幼稚,他都会耐心倾听,在适当的时候,发表独特的看法。张哲本来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而引起的话题,到後来自己却也被深深吸引到这种交谈中去。
从外表上看,曾虚白的生活似乎就是那种最中规中矩的学院派知识分子的生活,每天活动的领域不外是课堂、教研室、图书馆和公寓,有时会去操场打打篮球,到室内游泳馆游泳,偶尔购物或者和朋友一起吃饭。
单调乏味的生活难道不是会培养出单调乏味的个性吗?但是,不知为什麽,张哲却觉得曾虚白根本不像他所看到的那麽简单。
有时候,曾虚白偶然间泄露的一个眼神,无意间说出的一句话,会突然脱离那种他一贯持有的中正平和的音调,泄露出非同寻常的情绪。但这些情绪就像是透明而飘忽的触角,还不等张哲伸手去捕捉,就倏忽缩回到壳中。
那些隐藏著的东西到底是什麽?张哲的好奇心越来越重、渴望越来越多,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走得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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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张哲正准备出门,冷不丁儿门铃响了起来。而且一响就接二连三的不停,显然访客并不是有耐心的人。
张哲正在心里计划一天的安排,突然被打断了思路,不由皱起了眉头。
按下开门键,门外不久就传来了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张哲叹了口气,不等敲门声响起,就打开了房门。贺肃昂然走了进来。
〃你要出门?〃贺肃看到在往背包里装东西的张哲,有点诧异。
〃嗯,去学校。〃
〃今天可是周六。〃
〃周六就不能去学校了吗?〃
〃你是去图书馆还是。。。。。。,去跑腿儿?〃
〃关你什麽事?〃张哲和贺肃说话毫无顾忌,一改在曾虚白面前的斯文。
〃唉唉,我问你,〃贺肃对此毫不介意,而是大力拍著张哲的肩,兴奋地低声问张哲:〃你去他家那麽多次了,看见过他的裸体没有?〃
〃不知道你在说什麽。〃张哲板著面孔。
〃切,别装了!〃贺肃不屑一顾。〃不过我告诉你,我可看见过。〃
〃一大早的别发春梦了。〃
〃嘿,嫉妒了吧?你还别不信,就是昨天晚上看到的,在室内游泳馆。〃
贺肃喜欢运动,号称十项全能,各类体育活动都能来两下。昨天晚上无聊去游泳,刚从入口走进去,就看有人在游泳池边一个优雅的鱼跃纵入水中,潜泳了七八米远才露出头来,惬意而又自在地向游泳池的另一边滑过去。
贺肃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个人原来就是曾虚白。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也砰的一声跳入水中,哗哗哗,如同一个大吨位轮船,水花四溅地追著曾虚白游了过去。
几个来回,终於在曾虚白抠著池边休息的时候,贺肃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他身边停了下来。贺肃和他打招呼,曾虚白马上回应。贺肃长出了一口气:〃我还怕不穿衣服您就认不出我来了。〃
曾虚白也不含糊:〃我光看体积就能认出你。〃
贺肃一愣,然後隔著泳帽挠著头呵呵笑了半天。
游几趟,聊两句,一来二去,两个人相处得倒比在教室里融洽多了。
但是游完泳去冲澡的时候,尴尬事就来了。眼看著曾虚白脱下泳裤站到花洒下边去,贺肃突然蹲在地上起不来了。
曾虚白问他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e
贺肃咬著牙,脸色通红,说是没吃饭就来游泳,水又比较凉,胃受刺激了,痛得要命。
曾虚白打开了花洒,让热水淋在他身上,自己匆匆冲洗了一下,到外边小卖部去买热牛奶和面包给他。
曾虚白出去了,贺肃才舒了一口气,遮遮掩掩地站了起来,把水温调低。他是受了刺激了,但并不是那个叫做胃的部位。
幸亏现在还是初春,来游泳的人不多,没有人注意到他,不然真是糗大了。
不过这些他是不会告诉张哲的,只是一个劲地炫耀他看到的〃春色〃:
〃腿又直又长,肩宽腰窄,後边又翘又结实,前边。。。。。。〃贺肃一边说,一边在自己身上比划著做示范。
正陶醉的时候,冷不防张哲的两根手指忽然叉到了眼前。
〃哎哟你干嘛!我的眼睛!〃虽然躲了过去,但还是吓了一大跳。
张哲不说话,走到门口换上鞋:〃走。〃
〃这麽著急,我还没说完呢。〃贺肃还没完没了了。
张哲没答话,只是皱了皱眉,往门口的方向甩甩头。
贺肃吊儿郎当地晃了出去,〃真是的,坐都不让坐一会。〃嘴里埋怨著,心里却美著呐,嘿,终於扳回来一程。
直走到曾虚白楼下的时候,张哲心里的那股邪火还是没有消下去。按下门铃,深深呼吸,把旋钮调整到乖学生的频段。
进门之後,发现今天曾虚白的状态也不太好。脸色发白,眼下有淡青色的阴影。再加上他今天穿的是黑色的休闲裤和黑色的开襟毛衫,虽然领口露出的格子衬衣冲淡了一身黑色的肃穆,但仍然把他整个人笼罩到一种莫名的阴霾当中去。
张哲很想问问他这几天是不是过於劳累了,想想却又保持沈默。曾虚白这个人看起来很好说话,其实却有著很重的防御心理。关於自身的情况,他很少提及。如果有人问到,他虽然不会直接拒绝,却会用巧妙的太极手推开。明白这一点之後,张哲就很小心的不让自己的好奇心有所泄露,不乱看、不乱听、不乱说,讨论的话题不外乎工作和书本。张哲的有分寸和安静,是曾虚白能够安心放任他接近自己的一个重要原因。
虽然状态都不是很好,但工作还是要继续。教育部项目的有关材料,下周一就要全部交上去了,因此这个周末必须全部整理、校对妥当。
两个人一个检视表格,另一个核算书款和材料费,屋子里除了纸张翻页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动静。
忽然,嘟嘟的电话铃音响起,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喂,你好。〃曾虚白拿起了放在书桌上的话机。
那边的人好像在询问。
〃是,我是曾虚白。〃
片刻的停顿过後,一个刺耳的女声突然从话机里直直地穿透出来。
或许是房间里太过安静,或许是对方太过卖力,坐在附近电脑桌旁边的张哲能清楚地听到哭骂声的传来,虽然听不清对方究竟在骂什麽。
曾虚白的脸一霎时褪尽了血色,那副在张哲多方刺探後仍然稳稳带在他脸上的完美面具,就在这一刻碎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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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哲愣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曾虚白握著电话的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再接著,嘴角的肌肉甚至也微微抽搐起来。
但是让张哲不明白的是,曾虚白一任对方叫骂,自己却一言不发,也不挂电话,就在那里撑著。
张哲倒是很快回过神来,起身去了卫生间。在马桶盖上坐了很久,出来时看到曾虚白还举著电话,连姿势都未变过。
轻轻掩上门,下楼走到小区的超市,转了一圈,买了几个面包圈,再慢慢往回走。
难道是以前的女朋友?看样子不像啊。母亲?哪个母亲骂儿子会这样狠的?难道是──
情人的妻子?
想到这里,张哲一个激灵。但随即也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要是这样的话,曾虚白大可以挂断电话了事,干嘛要受这种气?再说,这些天他和曾虚白的接触也不算不频繁,他根本不像是有伴儿的样子,无论男女。
带著疑问,张哲又慢慢踱回去。
那个电话终於打完了。
曾虚白燃起了一支烟,坐在书桌前继续他的工作。他看起来十分平静,平静得像不见星月、一片死寂的夜空。这是张哲第一次看见他抽烟。
〃早上没有吃饭,刚才饿得不行,买了几个面包圈,老师您要吃一点吗?〃
曾虚白微笑著摇头,但是笑容很勉强。
连伪装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这时候的张哲,突然感觉到一种残酷的快意。他的灵魂像一个嗜血的野兽,悄悄蹲坐在一边,欣赏著曾虚白撕落面具後血肉零落的模样。
现在还不是走上前的时候。
曾虚白悄无声息地坐在那里。这种冷空气并没有冰冻住张哲,他一边咬著面包圈,一边翻著材料。他知道,曾虚白需要的不是小心翼翼,而是平静如常的气氛。
终於,张哲把书款和材料费都核对完了。
放在曾虚白案头的时候,曾虚白抬头向他表示感谢:〃又侵占了你的休息日。今天我有点别的事情,改天请你吃饭。〃虽然还残留著遭受打击後的虚弱,但显然又重新将铠甲披挂上身了。
张哲也没有推辞:〃好啊,我等著。到时候我拿瓶我爸藏的好酒请老师尝尝。〃
曾虚白没有食言。周一把材料交了上去,项目的初期准备工作就算暂时告一段落了。周三的晚上,曾虚白请张哲到学校附近的江南春酒楼吃饭。
张哲也没有食言,实际上他甚至是超额了。他带来了一瓶白酒和一瓶红酒。
〃不知道老师喜欢喝哪种酒,所以就各带了一瓶。〃张哲这样解释。诚恳的模样掩藏了真实的意图:酒掺著喝更容易醉。
〃这瓶剑南春是80年代产的吧?〃曾虚白很有兴趣的望著那瓶白酒。
〃啊?老师对酒有研究?〃张哲早知道曾虚白不是书呆子,但是有时候还是会遭遇意外。
〃只有80年代的剑南春是这种瓶子,到了90年代就换了新包装了。〃
张哲连忙给他斟上酒。
曾虚白抿了一口,露出了一副很享受的神色。
两个人就这样推杯换盏起来。
最开始当曾虚白用一种内行的眼光打量那瓶剑南春的时候,张哲就知道自己将要面临考验,但那时候他对考验的严峻程度还没有明确的估计。
张哲一向对自己的酒量很有自信,但是今天他终於见识到了什麽是强中更有强中手。不过能喝酒的人往往都会有那麽点臭脾气,就是不能遇到比自己更能喝的人,否则一定得把对方干趴下,不然就是让对方把自己干趴下,总之要以某一方或双方的趴下了局。
张哲今天本来是打算听听曾虚白的酒後真言的,不然看看他醉酒後的〃真人〃也好。但是到了後来,却莫名其妙地开始和曾虚白拼酒。
先是白的,後是红的,然後又上了几瓶啤酒。
最後的结果,趴下的那个,是张哲。
出了酒店,张哲挂在曾虚白身上,摇摇晃晃地向前走。
喝醉了酒的张哲,不知为什麽,感觉特别想和曾虚白谈心。天知道他这是怎麽了,平时喝多了他总是蒙头大睡的。
〃老师,老师,你听我说,你别、别总这麽著急往前走。〃曾虚白拖拽著他往前走,张哲就往下沈,他还想站住好好说几句话呢,干嘛这麽著急赶路。
〃你说,我听著。〃曾虚白其实也喝得有点过了。不过他的体质有个好处,醉了只要多喝水,多去几次卫生间,多出出汗,就很快能缓过来。绕是如此,现在他也感觉有点摇摇晃晃的。
〃曾老师,曾老师,嘿嘿,我真想不到你这麽能喝酒。〃张哲啪啪地拍著曾虚白的胸膛,〃好!今天这酒,喝得爽快!我,我佩服你!你,你是个真汉子!〃张哲竖起了大姆指。
〃谢谢!〃嘴里敷衍著,曾虚白不禁苦笑。早就知道这个孩子并不像表面上看著那麽乖觉,而是颇有心机和城府,但是今天这种酒醉之後的江湖气,却是曾虚白没有想到的。
〃老师,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我不再只把你当老师了,我们做朋友!〃张哲豪气干云。
〃好、好。〃曾虚白虚应著。
张哲显然对他这种态度不满意,又站住了不肯走,〃你说,你把不把我当朋友?是不是你是老师,我是学生,我不配当你的朋友!〃
〃当然不是,不是朋友的话,能这麽尽兴的喝酒吗?〃曾虚白信誓旦旦地表示。
〃真的?〃
〃当然!〃
醉鬼这才听话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絮叨朋友如何如何,下次再喝什麽酒。越唠叨声音越是含糊,以至於曾虚白问了他好几次住在什麽地方,他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