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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枫把球抱在胸口,不停地摇头。他早就被这么多凶神恶煞般的人群吓破了胆子,连话都说不清楚,更别说什么踢球了。
岳凌楼摸摸常枫的头,对他嫣然一笑:“常枫不怕,就像在后院那样踢就行了。”
也许这个世界上可以抗拒岳凌楼笑容的人还没有出生,所以常枫也拒绝不了。他痴痴地盯着岳凌楼看了好半天,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笑得这么好看,像是一个妖精有着勾魂摄魄的魅力。
“好吗?”见常枫竟然呆住了,岳凌楼又劝诱了一句。常枫这才默默地点下了头,把皮球到半空,数到:“花皮球,圆又圆。踢一脚……”
赌局开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那颗球一上一下。谁也没有注意到岳凌楼手指微小的动作,他双指一曲一弹,一个白点便急速朝常枫单立在地的左脚打去。
“啊!”常枫轻叫了一声,摔倒在地。那颗皮球从半空中落下,打到地板,然后弹起,划出一条象征着死亡的曲线……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动作。所有人仿佛在那一瞬间都蒙住了,不知该怎么反应,此时只听一声——
“你输了,把你的人头留下来!”说话人是常夫人。
戴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二话不说挥刀向常夫人的脖子砍去。事端已被挑起,数道兵刃出匣,顿时常府前堂只听一片当当兵刃相接的声音。黏腻的红色液体溅上了墙壁,溅到了每个人的脸上,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疯狂的,在刀光中寻求着杀人和逃命的机会。
肉体被割裂的声音,混合着喉咙里压抑的惨叫。常枫捂住耳闭上眼,害怕地缩到墙角,身体瑟瑟发抖。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人把他当成敌人,他好端端地蹲在墙角,连一点轻伤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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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之中,岳凌楼早已悄然离开。他要做的都做的,剩下的事情就是他们千鸿一派内部的恶斗,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犯不着要呆在那里把戏看到最后。
何等相似的情节,十年前的岳家也是自取灭亡;何等相似的仇恨,常家也许会被灭掉吧?谁能够活下来?活着去报仇……继续厮杀,创造新的仇恨……
出了常府不远是一条荒径,路边没有花草,只有枯黄干裂的泥土在脚底散发出阵阵焦灼的热气。心里好烦……岳凌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移动着脚步,越走越远……渐渐那些拼杀的声音变得模糊,最终消失……
“我还以为你想救常枫。”一个声音突兀地从岳凌楼的身后传来,那语气里是不可思议的质问。不用回头,岳凌楼知道身后的人是西尽愁。果然他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甩掉的人……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千鸿一派内部的恶斗已经被挑起,没有人可以阻止事态的发展。
岳凌楼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只反问了一句:“我为什么要救他?”
“那你又为什么要害他!”西尽愁跟了上去,他真的有股冲动想一把抓住岳凌楼的手腕,问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果你不把常枫带到正厅去,不和戴安提那个陷阱赌局,常夫人也许早已受形势所迫交出玉鸿翎,把事端平息下去了……”
“是啊,的确如此……”岳凌楼的表情有些遗憾,仿佛这些事情都和他无关,他只是一名最普通的旁观者罢了。他不允许自己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罪恶——决不允许!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害死多少人?”西尽愁加重了语气。
“我不知道。”岳凌楼彻底忽视对方的怒气,风轻云淡地敷衍了一句。
“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为了天翔门?”
岳凌楼道:“你如果要这样理解……其实也不算错……”
天翔门此次被派来接镖的人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个,如果千鸿一派不先起内乱削弱自身力量的话,天翔是斗不过千鸿的。所以,岳凌楼先杀总舵主常桐,再把戴安逼到绝路,的确是为了削弱千鸿一派的势力,给天翔门创造机会。
西尽愁突然不说话了,只是一直跟着岳凌楼走。听到对方事不关己悠然自得的语调,让他觉得自己这么义愤填膺的样子就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半晌,岳凌楼突然问道:“你跟了我多久?”
“一直都跟着……”西尽愁终于想到要把话题往正题上拉了,“现在,你总该告诉我尹珉珉的下落了吧?”
“现在……”岳凌楼顿了顿,搪塞道,“还没到晚上。”
西尽愁自朝地一笑,仿佛在自言自语:“我会相信你真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岳凌楼顺口敷衍:“的确如此。”
“你到底知不知道尹珉珉的下落?”
没有丝毫犹豫,岳凌楼回答道:“我不知道。”
照时间来推算,天翔门李铨一行人应该正朝兴和城这边赶来,天翔与千鸿的争斗已不可避免。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没有人有能力扭转,所以岳凌楼也不打算继续欺骗西尽愁了。
“我真的很想一刀杀了你。”西尽愁着实被他气得不轻。如果你真想骗我就应该认真布一个象样的局啊,让我跟着你晃了一整天,结果事情办完了就一脚把我踢开,连个安慰的借口没有,谁都会不爽的!
“为什么要说想?”岳凌楼突然站住,回头望着西尽愁,笑得分外妖娆。
“你自己去想。”西尽愁懒得跟他多做解释,抱住手臂独自生着闷气。
那个时候,烈日正当空,午后无风。荒径上的两人都沉默着,各有所思,却又都不轻易表露出来。良久的注视后,岳凌楼终于再次开口:“其实……我也很想杀了我自己。”
西尽愁抬眼看他,问:“为什么要说想?”
岳凌楼对他狡猾地一笑道:“你自己去想。”
一直到多年以后,西尽愁依然忘不掉岳凌楼说出这句话时的眼神——迷茫痛苦而又要死死挣扎的眼神。有种深藏的疲惫,又有不愿放弃的执着。也许,自己真的是中了这小妖精的魔了吧……才会觉得他很特别,难以理解,但却有种很强烈的魅力在吸引着自己。
“敢不敢和我打一个赌?”岳凌楼偏偏头,把发丝掖到耳后。
“你要赌什么?”
“赌你会爱上我。”
西尽愁愣了愣问:“赌注呢?”
“顶上人头。”岳凌楼冲他笑,天真地眨眼,抿了抿嘴。
“如果赢的人是我呢?”
“这场赌局,无论输赢,都是你的劫难……”岳凌楼扬起眉,深黑的眸子里没有反光,“你信不信?”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很想试试……”也许西尽愁的确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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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兴和城里扬起一片黄尘。马铃声响彻了灰蒙蒙的街道,城里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这奇怪的马队。天翔的金字旗帜异常刺眼,对江湖门派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都暗暗皱起了眉,低声自言自语道:“兴和城不太平了……”
这队人马正是李铨和沈重元,他们已经买了马匆忙由离阳赶到了兴和城。
千鸿一派总舵主常桐今天早晨死在一家妓院里,这事不消半日就传遍了城里的大街小巷,街头巷尾只要有人聚在一起的地方,就一定是在谈这件事情。
沈重元隐隐感到城里危险和紧张混杂的气氛,于是下马一问才知道是千鸿一派出了事情。常桐的死和段瑞南的失踪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沈重元自然而然地把两件事连在一起分析起来。但是他现在还想不明白,只觉得这两件事情的发生时间未免太过巧合……说不定是有人暗中安排了这一切……
想到这里,沈重元立即向李铨建议道:“李镖头,我们还是先早个地方暂住下来,弄清楚情况再去千鸿总舵也不迟,现在只怕千鸿一派里面乱得很呢……”
李铨道:“这有什么好怕的,他们乱他们的事,我们要我们的人,还要看什么情况,浪费时间。”
沈重元叹一口气道:“我只怕这样贸然前去,正好中了什么人的诡计……”
李铨道若有所思道:“有人要设计我们?”
沈重元重重地点下了头。为了能让李铨冷静下来,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李铨见沈重元态度如此坚决,也就不再多说,省得伤了自家人的和气。他一扬手,吩咐手下人道:“赶了这么久的路,兄弟们都累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养好了精神再去他们千鸿总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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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安居然是常桐死后第一个跳出来索要玉鸿翎的人,这的确是岳凌楼始料未及的。因为在岳凌楼看来,戴安只不过是千鸿一派里的一个不足以成大事的小人物罢了。虽然年轻的时候建立了不少功绩,但近几年来却耽于逸乐,光是小妾就纳了七个。
这样的人,即使想当总舵主,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钱囊打算罢了。绝对不是想振兴千鸿一派,重征南疆。
不到半个时辰,戴安的手下降的降,死的死,有来无回化作冤鬼。就连戴安自己也在刘以伯的刀下送了性命。他有勇无谋地跑到总舵府来这件事,就如同一场闹剧般匆匆上演,又匆匆收场。
最后,只便宜了刘以伯。常夫人在混乱中被砍杀毙命,常枫又只是个傻子,这千鸿一派里还有谁可以反抗他?这总舵主之位,舍他又其谁?
想到这里,刘以伯不禁大笑起来。
但他笑得还太早了,眼前的一切竟使他忘了岳凌楼告诉他的事——天翔镖局的人就要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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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对千鸿一派的人来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首先是总舵主常桐死了,然后常夫人和戴安也死了,连带着无数的小卒。岳凌楼说过他不知道自己会害死多少人,其实事实上,他的确无从算起。
夜渐渐深了,常府前堂里的血气在夜风中渐渐淡去。但怨念还在,仇恨还在。庭院里沙沙作响的树叶,那婆娑的影子,就像是冤魂的哀叫一般寒彻人心。
岳凌楼抱住了手臂,夜风让他的身体变得冰凉。其实使他体温下降的,并不只是夜风而已,还有一个他永远也不想承认的因素——叫做罪孽。
这般惨景在岳凌楼看来,和十年前岳家被灭门时何等相似……岳家的仇恨有岳凌楼记着,那么常家的仇恨呢?要由常枫记着吗?
常枫是个傻子,他不懂得辨认仇人和朋友,不懂智谋,也不懂技击之术。他不会痛恨那些夺走他家人生命的人,不会念念不忘报仇雪恨,即使是在发生了那种血腥屠杀之后,他依然可以入睡。
刘以伯并未杀死常枫,因为他要为自己留个好名声,让江湖中的人说他狭义心肠,收养着前舵主的遗子,常家唯一的血脉,是一个有德有义的豪杰。
夜风很凉,即使在盛夏也依然很凉。常枫翻了个身猛然惊醒,梦里血红的光线和尖利的哀嚎瞬间消失,白天宛如地狱般的场景再次重现,闭上眼就能看见。好可怕,那么多的人都倒下了,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扑在地上,瞪大着双瞳,红血长淌。
常枫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不敢再闭上。突然,他看见窗口有一个影子。那影子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台上,背着月光,看不清脸。
常枫望着那黑影,那黑影也望着他。突然,那黑影变白了,月光清冷,照在来人的白衣上,更冷……
“哥哥……”常枫兴奋地喊了一声。他认出那人是中午玩球时碰到的漂亮哥哥。
岳凌楼把食指靠在唇边,淡淡一笑,示意常枫不要吵闹,紧接着他翻身跳下窗台,坐到常府的床边。
“哥哥……”常枫的声音听上去高兴。小孩子本来就喜欢漂亮的东西,所以常枫对岳凌楼非常有好感。这好感让岳凌楼非常不舒服,他摸摸常枫的头,像母亲一般替常枫盖好被子。为什么不恨我呢?为什么还要对我笑呢?是我害得常家被灭门,是我害得你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我是你的仇人啊,你知不知道?
岳凌楼看着常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方只是一个傻子啊,如果他不是傻子,就不会这样安静地任由我这个仇人坐在身边了吧?岳凌楼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解释。
这种深深的罪恶感是他从来也没有感觉到的,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做的事情,只为了复仇一个目标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并且都是对的。为了这一个目标,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他曾经无数次地这样告诫自己,催眠自己,麻痹自己。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那种泯灭的罪恶感又回来了?
压抑的痛苦让岳凌楼的头一阵晕眩,仿佛有无数亡灵在他的耳边哭叫,嘶号着要他偿命,拉扯着他的衣服要把他拽入地狱,要他万劫不复!要他永不超生!
“哥哥……哥哥……”是常枫的声音,“哥哥你哪里痛吗?”
岳凌楼摇头。
“那为什么要哭呢?”常枫有些着急地扯过衣服要替岳凌楼擦去泪水。
岳凌楼还是摇头,不停地摇头,猛烈地摇头,把脸埋入掌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掌心被温热的液体弄湿,顺着手臂滑落下来,溅到地板滴答作响。眼泪……原来并不曾消失……为什么会哭?这种苦楚,被埋在心底好深好深的地方,连自己都忘了……是因为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