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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勒里和他的父亲弯腰看着箱子。老警官小心谨慎地拔下一只软木塞闻了闻里面的东西,然后把瓶子递给皮格特,皮格特学着他上司的做法也闻了闻。
“看着闻着倒没什么问题,”侦探说,“但是我讨厌冒险尝尝这种东西——自从昨晚以后。”
“你这样谨慎是完全正确的,”埃勒里抿嘴轻声笑着说,“但是如果你想改变主意决定祈求酒神保护的话,皮格特,我建议你这样祈祷:噢,酒啊,如果你没名没姓,我就叫你死亡吧。”
“我要找人把烈酒分析一下,”奎因咕哝着说,“苏格兰威士忌和黑麦威士忌混合物,标签看起来像是真的一样。但是你绝对分辨不出来……”埃勒里突然抓住他父亲的胳膊,身体紧张地向前倾斜。三个男人僵住了。一个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外传送他们的耳朵,是从门厅传进来的。
“听起来好像有人正用钥匙开门,”奎因悄声说道,“快躲起来,皮格特——无论是谁只要一进来立刻扑上去!”皮格特冲出起居室进了门厅。奎因和埃勒里在卧室里等着,外面看不见他们。
现在除了外面门上的沙沙声外非常安静。新来的人似乎用钥匙开门不顺利。突然听见锁的制栓向后一弹,片刻工夫门开了,但几乎立刻又砰地关上了。
一声被捂住的叫声、一个嘶哑的公牛嗓音、皮格特快要窒息的咒骂声、狂乱的脚步拖沓声——埃勒里和他父亲飞快地穿过起居室跑向门厅。
皮格特正在一个穿着黑衣服、粗壮结实的男人胳臂里挣扎。一只手提箱躺在一边的地板上,好像打斗时被扔到那儿的,一张报纸在空中飘着。正当埃勒里到了正在咒骂的两个男人身边时,报纸落在了镶木地板上。
在三个人的共同努力下才把他们的来访者制服。终于,他喘着粗气躺在了地板上,皮格特的胳膊还紧紧地扣在他胸前。
老警官弯下腰,好奇地盯着那个男人充血的、愤怒的面貌温和地说:“你是谁,先生?”
第九章 神秘的迈克尔斯先生出现了
闯入者笨拙地站了起来。他是一个高大笨重的男人,相貌严肃,黑色眼睛。他的长相和举止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说他确实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他的长相和举止太平凡,看上去好像无论他是谁,干的什么工作,他都故意努力地把他的个性特征抹去了。
“这里这么多人是什么意思?”他声音低沉地问道,但就连他的声音也是平淡而毫无特色。
奎因转向皮格特。“怎么回事?”他问道,装出严肃的口吻。
“我站在门后面,警官,”皮格特气喘吁吁地说,“这只野猫走进来,我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就像只老虎一样扑向我,真的。他用力推我的脸——横冲直撞,警官……还想从这个门出去。”
奎因像个法官似地点点头。新来者温和地说:“撒谎,先生。他朝我扑来,我还击。”
“行了,行了!”奎因低声说,“这样绝对不行……”门突然开了,约翰逊侦探站在门边。他把老警官拉到一边。“维利派我到这儿来是怕万一你们需要我,警官……我上楼的时候看见了那个家伙。我说不准,但也许他在四处窥探,所以我跟着上来了。”奎因用力点点头。“很高兴你来了——我能用到你,”他轻声说,给其他人做个手势,领着众人进了起居室。
“好了,伙计,”他对着大个子闯入者简短地说道,“表演结束。你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叫查尔斯·迈克尔斯——先生。我是蒙特·费尔德先生的仆人。”老警官眯起眼睛。这个男人的所有举止不知不觉间改变了。他的脸上同从前一样,面无表情,他的态度似乎一点也没有改变,然而老人却感觉到了一种变化。他迅速扫了一眼埃勒里,在他儿子眼里看到了对他的想法的肯定。
“是吗?”老警官从容问道,“仆人,是吗?你早晨这个时间拎着旅行包要去哪里?”他的手猛地指指箱子,一个廉价的黑包,皮格特从门厅里捡起来放进起居室里的。埃勒里突然朝着门厅方向走去。他弯腰拾起什么东西。
“先生?”迈克尔斯似乎被这个问题问得有点紧张,“是我的,先生,”他说道,“我今天早上正要去度假。我和费尔德先生安排好我走之前来这里拿我的薪水支票。”
老人的双眼闪烁,他懂了!迈克尔斯的表情和姿态没有改变,但他的声音和发音明显地不同了。
“这么说你们安排好今天早晨你到费尔德先生这里拿你的支票,”老警官低声说,“这就太离奇了,得考虑考虑这件事。”
迈克尔斯的脸上掠过转瞬即逝的诧异。“为什么——为什么,费尔德先生在哪里?”他问道。
“在冰冷冰冷的地下,”埃勒里咧嘴笑道,他人仍在门厅里。他回到起居室里,手里挥舞着迈克尔斯和皮格特打架时掉下的报纸,“老伙计,真的,这句话有点太笨,知道吗?我捡起这张报纸看见的第一件事就是黑色的大标题,描述了费尔德先生出的小小意外。占去了整个头版。那么——呃,你没看这篇文章?”
迈克尔斯冷冷地瞪着埃勒里和那张报纸,但是当他咕咕哝哝说话时低下了眼睛。“我今天早上没有机会看这张报纸,先生。费尔德先生出了什么事?”
老警官哼着鼻子说:“费尔德被杀死了,迈克尔斯,你始终都知道这件事。”
“但我不知道,我告诉你,先生,”仆人恭敬地反驳道。
“不要撒谎!”奎因厉声说,“告诉我们你为什么来这里,否则你有足够的机会到法庭上说吧!”
迈克尔斯耐心地看着老人。“我说的是实话,先生,”他说,“费尔德先生昨天告诉我今天早晨来这里拿我的支票。我就知道这些。”
“你和他在这里见面?”
“是的,先生。”
“那么你为什么忘了摁门铃?用钥匙开门时没想到这里有什么人吧,伙计,”奎因说道。
“门铃?”仆人睁大了眼睛,“我从来都用钥匙开门,先生。只要我有办法,我绝对不打扰费尔德先生。”
“为什么费尔德先生昨天没给你支票?”老警官大声喊道。
“他手头没带支票本,我猜,先生。”
奎因的嘴唇上翘。“你的想像力太不丰富了,迈克尔斯。你昨天最后一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
“大概七点钟,先生,”迈克尔斯立刻回答,“我不住在这个公寓里,太小,并且费尔德先生喜欢——喜欢留点隐私。我通常一大早来给他做早饭、放好洗澡水、准备好衣服,然后等他去了办公室后我打扫卫生,一直到吃晚饭,一天里剩下的时间都是我自己的。我大约五点回来准备晚饭,除非白天听费尔德先生说他要出去吃饭。给他准备好晚饭和晚上穿的衣服后我回去睡觉……昨天我准备好他的东西后他跟我说了支票的事。”
“一个令人疲倦的旅行计划没有了,”埃勒里低声说道,“你昨天晚上都准备了哪些东西呢,迈克尔斯?”
那男人恭敬地注视着埃勒里。“有他的内衣,先生,他的袜子、晚礼鞋、挺括的衬衣、领扣、领子、白色领结、全套礼服、斗篷、帽子——”“啊,对了——他的帽子,”奎因打断他的话,“是哪种帽子,迈克尔斯?”
“他平常戴的大礼帽,先生,”迈克尔斯答道,“他只有一项,也是非常贵的一顶,”他又热情地说道,“我猜是布朗·布鲁斯牌的。”
奎因慢吞吞地敲打着他那把椅子的扶手。“告诉我,迈克尔斯,”他说道,“你昨晚离开这里之后干了什么——就是说,七点之后?”
“我回家了,先生。我得收拾提包,并且我非常累。我扒了几口饭就睡了——我爬上床——一定将近九点三十了,先生,”他天真地说道。
“你住在哪里?”迈克尔斯说了个号码,在东一四六号街,布朗克斯区。“明白了……费尔德先生有没有常来这里的客人?”老警官接着说。
迈克尔斯斯文地皱皱眉头。“这点我很难说,先生,费尔德先生不是你们称作友好的人。因为我晚上不在这里,所以不知道我走以后谁来。可是——”“什么?”
“有个女士,先生……”迈克尔斯一本正经地迟疑了一下,“在这种情况下我不想提她的名字——”“她叫什么?”奎因说道。
“先生,这样做不对——罗素。安吉拉·罗素夫人,这是她的名字。”迈克尔斯答道。
“费尔德先生认识这位罗素夫人多久了?”
“七个月,先生。我认为他是在格林威治村的某个舞会上认识她的。”
“明白了。他们订婚了,也许吧?”
迈克尔斯显得有些尴尬。“你可以这么说,先生,虽然不是太正式…”沉默。“你在蒙特·费尔德家干多长时间了,迈克尔斯?”老警官又问道。
“到下个月就三年了。”
奎因转而问一些新的问题。他问迈克尔斯有关费尔德对于上戏院的着迷程度,他身体的近况,他喝酒的习惯。在这些特殊问题上,迈克尔斯的回答与罗素夫人的回答相吻合。没有问出什么新的内容来。
“几分钟前你说你为费尔德干了三年了,”奎因接着问道,脊背靠到椅背上,“你是怎么得到这份工作的?”
迈克尔斯没有马上回答。“我是在报上的广告栏里找到的,先生。”
“不错……如果你在费尔德家干了三年了,迈克尔斯,你应该认识本杰明·摩根。”
迈克尔斯的嘴唇露出了恰当的笑容。“我当然认识本杰明·摩根先生。他是个非常好的绅士,先生。他是费尔德先生的合伙人,你知道,做他们的法律生意。但是两年前他们散伙了,我后来没怎么见过摩根先生。”
“他们分手前你常见到他吗?”
“没有,先生,”这个粗壮的仆人答道,口气里透出遗憾,“费尔德先生不是摩根先生——呃——那种人,他们的社交方式不一样。噢,我记得在这间公寓里见过摩根先生三四次,也只有是在最紧急的情况下。即使这样我也说不出多少来,因为我不是整晚上呆在那里……当然据我所知,在他们把公司分开之后,他没来过这里。”
奎因在谈话中第一次露出笑容。“谢谢你的坦率,迈克尔斯……我快成为一个爱打听别人隐私的老家伙了——你能想起他们分手的时候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噢,没有,先生!”迈克尔斯抗议道,“我从没听见吵架或那一类的事情。事实上,在他们分手后费尔德先生立刻告诉我他和摩根先生还会是朋友——非常友好的朋友,他说。”
有人在迈克尔斯胳臂上碰了一下,他带着毫无表情的彬彬有礼的神色转过脸去。他发现自己和埃勒里脸对着脸。“什么事,先生?”他恭敬地问道。
“迈克尔斯,亲爱的伙计,”埃勒里严肃地说道,“我讨厌翻人的旧账,但是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官你蹲监狱的那一次?”
就像踩到一根裸露的电线上一样,迈克尔斯的身体僵住了,一动不动。他脸上的血色退去了。他张着嘴,自信消失了,瞪着埃勒里笑眯眯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仆人喘着气,口气没有那么温和,那么完美。奎因赞许地夸奖了他儿子。皮格特和约翰逊走近浑身颤抖的那个男人。
埃勒里点燃一支香烟。“我根本不知道,”他高兴地说,“直到你告诉我,我才知道。你应该好好学习神的话语,迈克尔斯。”
迈克尔斯的脸色如同死灰。他转过身,颤抖着,对着奎因。“你——你没向我说那件事,先生,”他无力地说道,然而他的语气又变的紧张、单调。“再说,一个人不喜欢把那种事情告诉警察……”“你在哪里服的刑,迈克尔斯?”老警官用一种和蔼的声音问道。
“艾尔米拉教养所,先生,”迈克尔斯咕味道,“我是初犯——我不想干,太饿,偷了些钱……我的刑期不长,先生。”
奎因站起身。“迈克尔斯,你当然明白你目前还不是个完全的自由人。你可以回家去,可以另找份工作,但是先不要离开你现在住的地方,随时准备有人打电话给你……等一下,先别走。”他跨过那只黑箱子,把它打开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衣物——一件黑外套,衬衣,领结,袜子——有的干净,有的脏——露了出来。奎因很快地翻了翻包,又合上递给了迈克尔斯,他正带着痛苦忍耐的表情站在一边。
“我看你带的东西真不少,迈克尔斯,”奎因说道,笑了笑,“太糟了,你不能去度假了。好了!这就是生活!”迈克尔斯低低地说了声再见,拎起包走了。过了会儿皮格特走出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