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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瞒地告诉初晨,这个人就是左清。两人怎么勾搭上的,初晨不关心,她只是操心左清的受信任和宠爱到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每当萧摩云得到关于彦信的消息,总要第一时间来与她分享。比如彦信收到她落入萧摩云手里的消息时,淡淡的说了一声:“知道了。”随手就把信扔在了炉子里,转身继续谈兵布阵;比如接着彦信又看上了谁,打算娶其做妾;比如彦信又给了左清什么稀罕宝贝;比如朱彩阳又怎么历尽艰险逃出京城找到他了等等,事无详简,小到他的一个表情,大到他一天做了什么,都详详细细地做成了邸报,摆在了初晨的妆台上。
初晨表面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底却是五味杂陈。明知道萧摩云是故意刺激她的,她还是忍不住要难过,要绝望。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她也越来越绝望,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是否值得。
她给彦信找理由,猜他那如流水一般的女人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麻痹萧摩云。也猜他早就清楚左清的真面目,之所以这样宠着她,是为了将来更加彻底地利用她。但一切都只是初晨自己在猜测,没有谁来证明给她看——她的猜想是对的,彦信没有忘记她,更没有放弃她。
此时,天色微亮,一丝光亮在海平面上探出头来,撕破了苍茫、雾气环绕的大海,预示着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初晨叹口气,放下窗上的木板,病怏怏地合上妆盒。那个洞已经被她凿穿,每当夜里,她就拿了自制的蜡烛在那里点燃,若是有人真心找寻这艘船,肯定会在夜里看见那一点光亮。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她自制的蜡烛燃了多少根,始终也不曾看见有人、或是船靠近过这艘黑沉沉的船,就连鸟儿也不在这艘船上落足。
“夫人,这是公子亲手做的早点,请夫人尝尝味道。公子说了,您有什么不满意的,他马上改进。”驼背送来一盘糕点,面无表情地等着初晨挑拣萧摩云的手艺。在他看来,这个女人对萧摩云的厌恶只怕还要大于他自己,这盘糕点的命运百分百也是要被砸掉的,那时候萧摩云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可恶。
碧绿的细磁盘里,金黄色的糕点酥松晶莹,被人用心地码成了梅花,还用了不知名的绿叶作了点缀,看上去可爱清新。初晨的眼泪含在眼眶里,抬手就要将糕点扫落在地,手已挨上了盘子,却改了主意,淡淡地说:“你跟公子说,我早上不想吃甜食。”
萧摩云在舱外没有听见预料之中的砸盘子的声音,又听见初晨的话,暗暗松了口气,轻轻走开。
不过片刻功夫,初晨面前又摆上了一小碗热腾腾的面条,不用说也是萧摩云亲手做的。驼背把面送进去,就走了。初晨看着那碗面条,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拿起筷子,和着眼泪,像吃毒药一样把面喂进了嘴里。
第三天夜里,船靠了岸,采购了大批精挑细选的食材,补充了淡水,又弄上来一溜高矮胖瘦不等,风味横贯大江南北的厨师。有人来请初晨去选人,初晨不去。来人也不勉强,自去回话。后来的结果是,所有的厨师都留了下来。也不知道萧摩云是因为两月的期限要到了才如此放心大胆地留了这许多生人在船上,还是因为恰恰是因为小心谨慎,才不放这些人下的船。
这些新来的厨师,初晨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做出来的食物都经由驼背的手送到初晨面前。驼背自从不做饭之后,对初晨的厌恶少了那么一点,因为每次初晨总能一针见血地发现面前食物最欠缺的地方,一来二去,两人形成一种奇怪的关系。驼背总是抢在初晨之前恶狠狠地点评一番之后,挑衅地等着初晨继续点评,看她能不能找出自己没找到的缺点。然后他跑到厨房无情地嘲笑一番做这菜的厨师,把前段时间初晨出在他身上的气尽数撒在别人身上。
初晨点评归点评,实际上对食物不再那么挑剔,但她吃得越来越少,以往很珍惜的放风时间,她也不太在意了,总是一天到晚蜷缩在舱房里,就连萧摩云在白天请她出来,她也不肯出来半步。
一段时间之后,经过驼背恶意地点评和他那伺候好了初晨,将来就是御厨的言论起了作用,厨房里大大小小的厨师对驼背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有那脸皮厚的,硬拉着他要做他的徒弟。其中就有一个叫小鱼的年轻厨师,虽然人是丑陋了点,但脑子好使,人也勤奋,在他牛皮糖一样的缠功和不露声色,高超之极的马屁功夫之下,终于光荣地第一个被驼背收作了徒弟。
在驼背的指点下,小鱼做的第一道菜人参滋补鸭被如愿以偿地送到了初晨的面前,初晨只看了一眼就皱着眉头喊拿走。就连驼背破天荒地说了一堆好话,初晨也不肯尝一尝。
看着委屈的小徒弟,驼背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初晨是北地人,这道人参滋补鸭是北地名菜,就算是不喜欢吃,也不至于厌恶成了这个样子。他不知道,这道菜,曾经是初晨的最爱,每每彦信讨好她,就会吩咐厨房做给她吃。初晨一闻到这个味道,就会想起彦信来,如今她正在怨恨着他,又怎么会愿意吃那道菜呢?
那天晚上初晨什么都没吃,后来还是萧摩云亲自煮了碗面送去,她才勉强吃下。驼背收了空碗回厨房时,小鱼正坐在地上看着萧摩云煮面的那口锅发呆,看见驼背进来,他委屈地说:“师父,我尝了这面,不比我做的好吃。”
驼背叹了口气,拍拍年轻人的肩膀:“贵人煮的有贵气。咱们做的,是永远也比不上的。你就想开些吧,多努力,啊,多努力。”
小鱼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要好好地做,让那挑剔的女人哑口无言。”
驼背一听乐了,“小鱼呀,你师父我可是受了那女人无数的窝囊气。你若能让师父我出了这口气,将来我喊你做爷,我是你孙子。”
小鱼一听,眼睛都亮起来,缠着驼背把血泪史讲给他听。听完之后,他叹了口气,说:“这个女人成了这个样子,多半都是公子惯的吧?”
驼背扫了周围一眼,悄声道:“这个女人的心野得很。公子把她骗到船上,又关起来,变着法子这样讨好她,我看一点都不起作用。”
“不起作用?哼!不起作用,她会吃人家给她做的东西?”小鱼不知为什么有点生气。
驼背以为他还在为他那道人参滋补鸭生气,呵呵笑道:“你就不懂女人了吧。这女人狡猾得很,她那是怕公子,变相地讨好他。我看见她偷偷在哭呢,你等着,这个女人迟早要弄出点事情来。依我看,这种女人就要打才打得乖。”
小鱼呵呵笑起来:“我没看见过这个女人,不过听师父这样一描述,是该打。”他停了停,好奇地说:“我看公子如此美貌,他所中意的女人必然也很好看的吧?”
驼背一听来了精神,在那里吹得天花乱坠,听得小鱼眼睛都放了光,不停央求驼背带他去瞅瞅这个神秘美丽的女人。任他怎么央求,驼背也不敢答应他。驼背很清楚,萧摩云那双看似洁白修长的手掌,无情地劈死了多少人。
第二天驼背开始发高烧,不能下床。在找不到人给初晨送饭的情况下,经驼背推荐,值得信赖,老实巴交,丑陋吧唧的小鱼被带到了萧摩云面前。
萧摩云坐在椅子上,冷冰冰地打量着小鱼。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略显佝偻的年轻人,像所有厨师一样,身上有股浓烈的油烟味。小鱼的长相有些丑陋,一大张包子脸,鼻子有些塌,皮肤粗黑,油亮油亮的,一双大手上满是皲裂纹,不安地绞着衣角,望着他憨傻地笑的时候,露出满口的大黄牙。只有头发梳得还算整齐光亮,明显是为了他的接见才精心梳整过的。
萧摩云微微一笑,“我听说你做了驼背的徒弟?”小鱼眼里闪出惊艳的光来,张大了嘴傻呆呆地看着他发痴,连话也忘了回答。萧摩云被小鱼色迷迷的眼神看得恶心,一掌掴在他脸上,打得他飞出去,撞在船壁上又跌落下来。
第89章 天秋月又满(上)
萧摩云觉得自己的手心里油油的,仿佛沾满了小鱼脸上的油垢,一边取了手巾拼命地擦,一边继续问小鱼:“你做菜如此用心是为了什么?”
小鱼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从嘴里吐出一颗带血的牙,不敢再看萧摩云,跪在地上战兢兢地回话:“小人想做御厨。”
“想做御厨啊?”萧摩云扔掉手巾,淡淡的笑:“你做的菜我尝过了,还是不错的。我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今天的晚饭,能让夫人多进半碗饭,我就留下你。”
小鱼不吭气。
“怎么,你不愿意?”萧摩云凤眼一眯,铺天盖地的杀气向小鱼压去。
“夫人不喜欢吃小人做的菜,只喜欢吃公子做的面条。”小鱼抖成一团。
萧摩云呵呵笑起来,人参滋补鸭的事情他也听说了。“算了,只要她今晚肯吃你做的菜,不管多少,都可以。你退下吧。”
小鱼磕了头退下,萧摩云对身后的阴影里低声道:“是他吗?”
阴影里的人回答:“是他。此人从小流浪,三年前才在白兰港的万福酒楼做了伙计,勤奋好学,对烹调有莫名的痴迷,先是讨得了大厨的欢心,做了配菜工后,又成了大厨的帮手,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可以独立做菜,有些菜甚至比他师父还要做得好。此人野心甚大,曾经在伙计中扬言,他将来要做一家荟萃天下美食的天下第一楼。”
“有野心好啊,盯紧他。”
小鱼端了精心烹制的几道海鲜给初晨送去。半路里遇见萧摩云,他看见萧摩云,有些惊慌失措,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缺牙。
萧摩云不动声色地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瓶子递给他,“把里面的东西每盘洒上一点。”
小鱼有些惊慌,还是接过瓶子,当着萧摩云的面,在每盘菜都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然后把瓶子还给萧摩云,弓着腰敲响了初晨的舱门。
他看见坐在桌旁发呆的初晨,眼里散发出惊讶狂热的光芒,身后传来萧摩云的冷哼声,他抖了抖,摸摸自己的缺牙,低下头把菜放在桌上,偷偷瞅着初晨小巧精致的脚。
初晨看都没看他一眼,每样菜略略动了一筷子,才说:“驼背呢?”
“他病了。”
沉默,初晨漱了口,淡淡地说:“拿走吧,下次不要做海鲜了。我不喜欢。”
小鱼低声答应了,收拾了盘盏,正要退出去,就听初晨说:“你是从白兰港新来的厨师?”
“是。”
“白兰港离兰若有多远?”不等他回答,初晨又说:“你可曾听说过关于兰若的什么事?”
小鱼有些为难地说:“回夫人的话,若是前几年,您问的问题小人没有答不出来的。这几年都躲在厨房里专心学菜,什么都不知道。”
“你下去吧。明日不必来了,我不喜欢你做的菜。还有,你以后服侍人时,记得把脸和手洗干净点,再换件干净的衣服,弄得一屋的油烟味。”初晨冷冰冰地抛下一句,再不肯看他半眼。
小鱼眼里一抹怒火闪过,垂下眼皮乖巧地问:“那夫人可想吃公子做的面?”
初晨回答:“也行,来半碗。几天不吃,真还有些想吃了。”
小鱼黑着脸出去,迎面撞上萧摩云似笑非笑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讨好而委屈地说:“公子,夫人瞅不上小人。”
萧摩云笑道:“没事,明天还是你给她送饭。”他明白初晨那点心思,她嫌小鱼没有有用的消息,想另外换一个厨师,打听些彦信的消息。他转身往厨房里走,“小鱼,你是叫这名字吧?你来给我打下手。”
两个月期限只差十天的时候,根据邸报,彦信已经攻到了兰若京城的附近,兰若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国土和不到五万的军队还掌握在瑞帝和彦敏手里。彦信的胜利,指日可待。羽池得到了初晨向他许诺的金银,正式向安贵妃和十五皇子宣战,白老爷子勒令万龙岛所有船只躲进港湾里,保存实力,不得出海。
又过了八天,夜里,初晨把自己辛辛苦苦凿穿的那个洞彻底堵死了。萧摩云站在舱外,看见她舱房里透出来的那点火光终于消失不见,不由得微微一笑。她这算不算是对彦信彻底失望,对现实完全屈服了呢?
第二天天要亮的时候,小鱼看见初晨站在船头上怔怔地望着远方。晨风将她披散的头发吹得漫天飞舞,雪白的衣衫猎猎作响,让人觉得她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他有些胆战心惊,大声喊道:“夫人,你要做什么?”
初晨回过头,脸上有泪,“小鱼,如果有人让你在江山和我里面选,你要哪一个?”
小鱼为难地摸摸头:“夫人,小人做梦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江山小鱼是不可能得到的,夫人,是天上的仙女,小人也只能偷偷看一眼而已,看多了,公子都会挖了小人的眼睛,就是做梦,也不敢想。”
初晨叹了口气:“是呀,我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