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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甲板角落里停着两艘小船,船上淡水食物油布船桨,一应俱全。众人齐心合力把小船放好,萧摩云抱着初晨跳下去,选了个舒服的位子坐下,把初晨放在怀里抱好,轻轻在她耳边一吻,笑道:“你日日费那么大的力气凿那墙壁,做梦也没想到出口就在你的床板下吧?你真的很调皮,你看,把我好好的船凿了那么难看的洞,天天往外给人通风报信,我也没哼一声,我对你怎么样?”
原来他早就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却一直都隐忍不发,是不是早就料准了彦信根本不会来救她?初晨眼睛一阵酸涩,垂下头,往萧摩云靠近了些,低声道:“我冷。”
萧摩云愣了愣,圈紧她,在她的头发上落下一吻:“阿晨,忘了吧。今后只有我和你。”
初晨闭上眼睛,软软地应了一声,心里如同死灰一样寂然。
第91章 天秋月又满(下)
侍从们卖力地划着小船,小船小心翼翼地藏在大船的阴影里越驶越远,羽池的人大概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还有小船,谁也没有注意到这条漏网之鱼。
小船在一个隐蔽的港湾停下来,萧摩云扶起初晨,指着远处:“你看着,一场盛世的烟火。”
天色渐晚,天空是最纯净的墨蓝色,海水已呈黑色,只有海天相接的地方,晚霞灿若红花,几只白色的海鸟在远处盘旋不肯离去,此刻天地脱离了尘世的喧嚣,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不等众人感叹景色美好,他们刚才乘坐的那艘大船突然加快了速度,向着对方船队船只最密集的地方狠狠撞击过去。巨大的爆炸声传来,烟火漫天,海水里煮汤圆似的扑腾着无数鬼哭狼嚎的人。
初晨面无表情地问:“你在船上装了多少火药?”
萧摩云笑笑,“不多,刚好够用而已。这样一来,倒是解决了后顾之忧,等他们救起人来,我们已经远走高飞了。”
“你就不怕你那些忠心耿耿的侍从的冤魂来找你吗?”
“身为战士,他们早就知道自己的未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如果有一天,你想要我死,是不是我也不得不死呢?”初晨淡淡地看着他,眼里看不出悲喜。
萧摩云笑道:“你看你,傻了吧?只有你让我去死的,我心疼你都还来不及,又怎舍得你去死?难道现在你还不肯相信我?”
初晨穴道尚未解开,靠着他凄然一笑:“我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哪里还敢相信其他人?”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相信我?”萧摩云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心情大好,只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星星都摘下来送给初晨,以博美人一笑。
“你若要我相信你,就该把我的穴道给解开。”
“阿晨,你另选一样好不好?等离开了这里,我就给你解开。”萧摩云并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初晨轻轻一笑,也不坚持,“我们走吧。”
萧摩云下令开船,还没坐稳,就听得脑后劲矢破风而来,他下意识地一让,闪躲之中不忘把初晨护在怀里。
初晨长叹一声,低声道:“你这又是何必?”双手用力朝他一推,萧摩云不防她穴道竟然不解自开,被她推了个趔趄,待他反应过来伸手去拉她,已是迟了。初晨望着他嫣然一笑:“对不起。”自舟边翩然翻入海里。
萧摩云只记得初晨不会凫水,扑过去只抓住一片撕裂的裙角。初晨仿佛是抱定了要死的决心,下了水连挣扎的动作都没有,直接就往水底沉去。萧摩云不假思索要跳下去,却被身旁的侍从牢牢按住了手脚。
“对不起了,少主。这是主上的安排,什么样的女子也比不上少主您的命珍贵。咱们北岐不能没有你,开船!”萧摩云身边的侍卫如是说,无视他噬人的眼神,点上了他的穴道。小船犹如离弦的箭,迅速向岸边驶去。
船离初晨坠落的地方越来越远,萧摩云只能眼睁睁看着初晨白色的裙子犹如一朵盛开的睡莲,在黑色的海水里散开,慢慢沉没。他额头脖颈青筋鼓出,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用尽全身的力量也喊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撕心裂肺的疼痛中,耳边只萦绕着初晨最后那声宛若叹息的“对不起。”眼泪终于从他的眼眶里滴落下来,“是我害了你啊。”原来看见她伤了心,绝望之后,他也是如此的伤心和绝望。
确切的说,初晨是被一双大手拉下船去的。就在萧摩云躲避劲矢的同时,她身上的穴道也被人以暗劲解开,随即她推开萧摩云,自己也被人拉下了船。
她刚入了水,就被一张温热的口堵住了唇往她嘴里渡入空气,对方一只手按住她的头把她往水底拖,另一只手去解她的衣衫,解开她繁复的外衣后,随手往上一抛,拉着她往远处游去。
等到萧摩云的小船越行越远,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哗啦”一声水响,初晨自水中探出头来,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空气。一颗头擦着她的胸部伸出水面,露出小鱼那张被水泡得皱巴巴的包子脸来,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快乐兴奋,在暮色中熠熠生辉。他刷刷几把撕去脸上的伪装,露出本来面目,讨好地看着初晨笑,用药染黄的牙齿还不曾洗净,看上去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初晨恶狠狠地瞪着他,无视他讨好的笑容,一口咬在他的肩头上,彦信双手在她身上乱摸一气,怪叫起来:“松口,松口,再不松口要出人命了。”
初晨出了一口恶气,这才松口,还瞪着眼前的人,眼睛却是模糊了,眼泪泛滥成灾。彦信手忙脚乱地抬起粗糙的手给她擦泪,低声道:“哭什么,这不是好好的么?”
初晨委屈地抱紧他的脖子,大声哭起来,就在前一刻,她还以为他不要她了。谁知下一刻,他就在水中吻住了她,他在船上那么多天,居然没有给她任何暗示,让她日日夜夜受尽煎熬。“你这个狠心的,恶心的家伙!”初晨越想越气,又开始捶打他。
彦信呵呵笑着,满足地把头埋在她的湿发里,“我这个样子的确是有些恶心,但不都是为了你吗?你看,我为了你,牙齿也被打掉了一颗,今后你要做我的牙齿。等我老了嚼不动东西了,你咬碎来喂我,否则我不饶你。”
初晨眼前浮现出头发花白,牙齿落光,皱巴巴的彦信,追着她要她喂饭的情形,怎么都和面前这张脸对不上号,不由破涕为笑。用手敲打着他的黄牙齿,“是谁把你弄成这副鬼样子的?居然连我也没认出来。”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彦信脸一沉,怪声怪气地说:“人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又不计前嫌地一心想讨好你,我这样油腻腻的小人物哪里能和人家相比?你认不出我来,也不奇怪。”
他举起自己那双粗糙的手,叹气:“我为了某些人,一个多月里天天把这双手往砂子里插,力求让它更像是小鱼的手。忍耐着把自己弄得油腻腻的,谁知有人还嫌这双手脏,做出来的东西赶不上别人白净细嫩的手煮的面好吃。我这是为什么,为的谁呀?”
初晨脸一红,拧眉道:“你要怎么样?是要和我秋后算账么?我还没找你麻烦呢。”她深知自己若是此刻服软,今后还不得被他死死压在身下,永远也别想翻身。还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得划算些。
彦信冷笑一声,“你找我麻烦呀,我又没人亲自喂汤给我喝,也没人追索上万里,尽心尽职做护花使者,只为讨佳人欢心。”听这话他竟然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初晨怒道:“是啊,我也没无数个美人陪在身边日夜殷勤地伺候着,也没人愿意给我做小妾,也没人对我痴心不改,千里迢迢从京城逃出来投奔我。我只是一个人罢了,人家看得起呢,就愿意做护花使者,人家看不上的,就只想把我扔在海里喂鱼,我又是为的谁啊?”想到自己提心吊胆,九死一生,他还在这里拈酸喝醋,心中酸楚,偏忍着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情人间的心思最微妙,两人本来都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现在一提起来,都忍不住真的生气别扭起来。
苏缜和金叶带了几张小船过来,见了二人,远远地喊道:“怎么还在水里泡着?那水里就那么好玩么?有什么话上来慢慢说不行?”
金叶呵呵笑道:“想是好久不见,一见了欢喜晕了吧?竟然是忘了在水里?”船上诸人皆大笑起来。
初晨脸皮薄,抛下彦信,自顾自朝小船游去。
彦信叹了口气,追上去道:“你这些话都是听谁说的?难道你都信了?”
初晨冷笑:“难不成都是假的?”
彦信恼道:“你怎么这样不讲道理?你可问过我实情?”
初晨也怒了:“我就不讲道理了,你要怎样?你要嫌我,不是还有若干的解语花等着你大驾光临吗?”
彦信正要开口说话,此时众人已把小船摇近。两人都是极要面子的人,当下都默了声,只是脸色难看得紧。金叶伸手去拉初晨,初晨正要纵出水面,彦信虎着脸一把拉住她:“慢着!”
“干什么?”初晨怒冲冲地瞪着他。
彦信不理她,先上了船跟金叶要了一件厚实的披风,让男人们都转过身去,才伸手给她,生硬地说:“上来!”
原来初晨的外衣刚才在水中为了游得更快和迷惑萧摩云已是被彦信给解开抛了,现在她身上只剩贴身的小衣,又被水浸透,若是刚才他不拉着她,只怕她就要春光外泄了。
初晨不甘心地把手递给彦信,才刚上了船就被他用披风兜头包住。彦信把她交给金叶,自跳上另一艘小船,唤了苏缜,竟自顾自地去了。
见彦信一句话也不说就抛下自己扬长而去,初晨气得要死,紧紧咬着嘴唇不说话。金叶何等聪明,一眼就看出二人闹了矛盾,笑眯眯地道:“你这性子,怎么和你师兄一样?总喜欢耍点小性子。夫妻么,随便闹闹就算了,怎能当了真?这好不容易才见了面,闹什么别扭?单看在他为了你花了这许多心思,冒了这许多风险的面上,你也不该一见面就和他吵架。”
初晨冷哼道:“嫂子也别替他说话。你是我嫂子,向着他一个外人做什么?他为了我花心思冒险,我就没为了他花心思冒险么?再说也是他自己想不开,是他跟我吵。我断没有让他的道理!”
第92章 春与青溪长(上)
初晨这一句“你是我嫂子。”听得金叶心里暖洋洋的,再加上苏缜这段时间对她不错,便对初晨的敌意少了些,当下便有几分把初晨看做自家姑子的真心来。握住初晨的手笑道:“他和你吵不都是因为心中有你啊?他吃醋了呢。听嫂子的话,男人爱面子,你退一步儿,他就心疼你都来不及。”
初晨笑着摇头道:“这事儿不比别的事儿。我要是让了步,他还以为我多心虚呢。退了第一步就要退第二步,坚决不让,看谁熬得过谁。”又笑着开金叶的玩笑:“嫂子总让我退步,难道我师兄就吃你这温柔一刀?”
金叶红了脸,啐道:“你师兄也是个不知好歹,服硬不服软的。男人呀,就没一个好东西!”
初晨笑得不行,正色道:“我正有一件事情要和师兄和嫂子商量呢。如今先和嫂子说也是一样。我和师兄名为师兄妹,实则亲如手足,我没有哥哥,还不如我和他结拜了,以后就叫哥哥,省得师兄师兄的喊着生分。”
金叶明白初晨这是要为她和苏缜之间的关系正名,也是为了要自己放心,只要二人兄妹名份一定,就等于完全断绝了苏缜其他的心思,哪里有不赞成的。于是两个女人的关系又近了一层。
初晨见金叶态度和缓了许多,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便开始盘算着要怎样和彦信斗赢这一局。情场如战场,特别是彦信这样骄傲,自大,脾气糟糕,唯我独尊的男人,多少都有不把女人看在眼里的毛病。这一局的输赢,关系到二人今后生活中地位的平等与否,她是坚决不会让步的。
却说彦信和苏缜坐了小船回到大船上,清点了损失,安抚了伤员,又妥善处理了死者的身后事。便着手安排秘密回去的事情,他来时军事是秘密交给付原萩和天维钰处理的,军中并没有几人知道他不在。如今胜局已定,正是琐事最多的时候,必须马上赶回去。其间有人几次送来食物,他都谢绝了。苏缜奇怪,他也笑笑不答。
等他这里忙完,已是三更时分。刚出了议事的船舱,门口等着的一个身材高挑,眼睛碧绿的美貌侍女便上前来跟他行礼,打了灯笼引他去初晨的寝舱。
彦信依稀记得这个侍女是和罗二一起送信的,便问道:“你是叫碧丝的?罗二呢?”
碧丝答道:“回爷的话,奴婢碧丝,现在夫人身边伺候。罗二爷的去向,奴婢不知道。要不,您等等,奴婢去问问?”
彦信还没开口,就见暗影里走出一个人影来,正是罗二,罗二躬身行礼:“请问爷有何吩咐?”
彦信看看罗二和碧丝,心中有数,淡淡一笑。
待进了初晨寝舱,碧丝先就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