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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见鬼,我居然那么担心宣慕?!我大力的拍拍自己的头。要知道那家伙除了对着我时有点拖泥带水的懵懵懂懂又冲动外,还真没见他在别人那里吃了什么哑巴亏来着,典型的你咬我一口,我必定砍你一刀的那类人。
看看今早石辉就知道了。
石辉的岁数是宣慕的一倍,又高居锦衣卫之首,更深受皇帝重用,软硬不吃。当年彻查凤家之案时,他正是与当时和凤家对头的左丞相交甚好。被他查出证据后,凤家满门抄斩,牵连其他隶属凤家势力的官员等人上千名,石辉其中起的作用真是一眼便知,这绝对有他推波助澜落井下石的劳苦功高。
而现在虽然不及当年风光,但人人见着石辉,哪个不礼让三分的?宣慕气他质疑自己,更是怒他将探究的矛头指向我,于是几句话便当着石辉的属下,把石辉的面子落了个七彩。
想起那个害我凤家之案扩大了十倍被处理的人,被宣慕这样训斥,我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觉得真是小小的出了口恶气。
“你倒是挺恃宠而骄啊?”忽然,一声冷冷的质问生生打断我的窃喜。
“就这样想走过去,将我视而不见么?”那人冷笑一声。
我暗自吃一惊,蓦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王府正厅前的花园中。
而对我冷笑之人,正是穆仪公主。
现在成是上午,天气很好,穆仪公主坐在临水的小亭子里,桌子上摆放几盘精致的点心,她左手握杯,正淡淡地微笑着看我,那笑容里不见本分温度。
几次碰面,她几乎是时时逮着机会就给我下马威。因为是公主,宣慕耐她不何,我本来也有愧于她,遇到这样的时候,自然是我不作声的情况居多。这次我当然也是退一步海阔天空,道个歉就让它过去了。
我站定,笑了笑,道:“怎会,我只是稍微走了神,若得罪了公主,还望公主大量为好。既然打扰了公主清静,我这便离去。”
穆仪朱唇一弯,没说什么,握杯的左手一抬,将杯内之酒一饮而尽。
我眉心一挑,转身离开之际仔细打量了穆仪片刻。
据我所知,穆仪并非左撇之人,刚才看她挑了糕点入口,用的也是左手,方才举杯也是左手,右手却从始至终未曾用过,定定地垂放在膝盖上,一派娴雅端庄。
一个用惯右手的人,一个那夜用右手握刀子警告我的人,在这些最平常的起居饮食里,会这样频繁地使用左手吗?
若平时,我是不会在乎这些的。毕竟她用左手还是用右手与我何干?但现在,对于我来说,却是草木皆兵,不由得便惯性皱眉猜测着各种原因。
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一点,便是,穆仪的右手,可能受伤了。
第三十三章
踏出院子之际,又忍不住转头看了看穆仪的手,确是好像不能怎样有动作的样子,心里的疑惑便越发深了,难道刺客真的是穆仪?
但是单凭目测便断定穆仪手上有伤,未免太轻率。况且即使有伤,也未必就是那夜当刺客所受的伤。
不过,现在这样的时候,还是谨慎为好。
但问题来了。我要如何确定穆仪手上有否伤口呢?
最直接简单又明了的方法莫过于去看看或者用手确定。但一想便知这样的办法绝对行不通。先不说以穆仪的身手与脾性,我尚未近身便极有可能被她一脚踢飞好几里。再说,用眼睛看的话,就一定要撩开她宽大的衣袖,但男女授受不亲,穆仪肯撩开衣袖给我看,我也未必敢看。
想到后来,决定索性去问问穆仪的仪容阁中的侍女看看。
这是下策,但一试无妨。
穆仪除了几个贴身的侍女是她自己带来的人外,仪容阁中的其他侍女全是王府中人,几乎全都是从小便在王府中的侍女。
穆仪平日不见得有多平易近人,来王府时间也就那么十来天,我想宣慕当初分派过去的侍女应该未至于那么快便成为她的心腹吧?
再者,穆仪再谨慎,手上有伤,能瞒得过身边的人么?我与宣慕平日就是与她疏远得很,不知道便情有可原,但在她身边当侍女的,多多少少还是会看出些端倪吧。
打定了主意,于是我趁着穆仪还在院子里的时候溜到了仪容阁外的地方佯装无所事事的闲逛着,看准了机会便捉来几个仪容阁中的侍女问。
一连暗地里悄悄问了几个,都没问出些什么来。她们平日都是做些打扫的工作,难以近身,均是不清楚。
正要放弃的时候,却是柳暗花明,竟被我问出了些意料外的东西。
一个侍女告诉我,初三那夜,她曾经起来小解,无意间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还隐隐听到谈话里有初三、初八、十一、十七这些数字。因为声音很熟悉,所以待一切平静后,她抵挡不住好奇,悄悄前去有人谈话之地,却见一条带血的绷带,心惊之下,便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次日一早再去,一切彷如不曾发生过的平静。
悄悄告诉我这番话的侍女,是原来在月枫的含秋阁中的侍女,因为月枫生性不喜事事要人服侍,侍女自然清闲,而这几个侍女也都是心细之人,所以宣慕便将她们分派到了穆仪的仪容阁里。
她的话,可信度应该还是很高。
细细的咀嚼了一下她的话,心中一凛,初八那日,正是那人受伤的夜晚,难道这是巧合?
今日正是十一,那几个日期若是穆仪夜晚出去的时间,那今夜,她应该也会出外。
那我来个守株待兔好了。
我怕打草惊蛇,叮嘱告诉那名侍女不要声张。一切都准备就绪后,我扮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了宣慕的房间。宣慕仍在熟睡,我探探他的额头,似乎已经好了许多,今夜便能放心的到仪容阁去一探究竟。
是夜。
晚风萧瑟,微凉,吹得人心头一阵阵的不安,压也压不住心里的剧跳,心脏仿佛要撞破胸膛了。尚差十五几天,却也是有月的良夜了,月光如水,却总觉稍嫌苍白。
在晚膳的时候,让宣慕不知觉的服下一剂安神的药,让他早些睡去。待到二更天的时候,我蹑手蹑脚地潜入仪容阁,按着上午探好的路线与隐藏的地方安顿好后,屏息静气,耐心的等待着。
所谓来早了不如来巧了,我伏在暗处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忽然,眼眸一花,一个黑影在月光下跃出了仪容阁,上下几个翻腾,在夜色里消失了。
我目瞪口呆。我的猜测果然没错。穆仪十有八九便是那日的刺客!即便不是,她与那刺客也应该是有着莫名的关系的。
我咬着牙猜测着各种情况,继续在这里等候着黑衣人。若黑衣人是穆仪本人,便一定会回来这里,若不会回来这里,那便不是穆仪。
穆仪是宣慕昭告天下的王妃,若是刺客,事关重大,必定牵扯到宣慕。她到底是刺客,抑或是与刺客有所关联,在这些上,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明白清楚一些才好。
寥寂的夜风拂来,明月时隐时现,月破云之时,身旁的花影被水泻一般的苍白月光弄得颤颤而动。
在焦虑和不安中,我静静地等了一个半时辰,已经听到王府外打过了更鼓。忽然,正如方才黑影出来之时,微风中一阵异样,那黑衣人从墙外轻盈地翻身而入,直直要窜进仪容阁中。
我紧张得手心都渗出了湿漉漉的冷汗,那黑衣人手中有血迹!
忽然脚底一滑,我的呼吸骤然因突变而粗重了一下,那黑衣人的身影立时顿住。倏地地回头来,锐利的视线扫了过来。我连忙身子一闪,将露出的小半方身子立时缩回假山后。胸膛里的心脏怦怦怦地不断狂跳起来,嗓子眼都吊到了半空中,脑袋里嗡嗡作响,在空荡荡的夜色中似乎像轰天雷鸣那样,几乎要不由自主地大口呼吸了。怕呼吸泄露了踪迹,我赶紧用手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一阵莫名的窒息平静后,我稍微的安心下来,她应该没有发现我吧?!放开捂住口的双手,慢慢地舒了口气,低头一看,心头一颤!
我的影子,一直露在假山的后面!我动了动,那影子也动了动,根本是我掩不住的死|穴!
脑袋里轰隆一声,心知不妙!果不出所料!一条颀长的身影慢慢重叠上我的影子,那黑衣人,慢慢地来到假山后,正凝着我。
我后退两步,看着她露在面罩后的一双眸子,正如宣慕成亲那夜,穆仪握刀给我警告时看我的眼神那样,锐利又凛冽,仿佛蕴藏着不世之仇,眸子里寒光四射,满满的溢着欲除之而后快的杀意。
我正要打声呼叫,她一眼看出我的企图,身影一晃,上来手指一拂,瞬间封死了我的哑|穴。虽然被碧青散去了内劲,但身法还是在的,我眼看她第二招的杀意汹汹而至,便狼狈的侧侧身子,堪堪被我偏开了要害,她的掌法落了空。
趁着方才转身的惯性,我立刻转头拔腿便跑!仗着以前的一点身法,我足下如飞,虽然不如黑衣人轻功的神速,但好歹还是能险险地边避开身后呼呼的掌风继续往前走了十多米。
但跑了片刻,我觉得单靠自己,绝对是难以逃出生天,现在呼救是最后效的方法。可哑|穴被封死了,倘若是以前,靠着内劲冲开大概也不成什么问题,但今非昔比,一切都是束手无策,心里暗暗痛恨起自己的无用,想着要为宣慕干点什么,却帮了倒忙,不但打草惊蛇,今番性命不保也有可能!
不容我多想,黑衣人的掌风已经杀到,我又一侧身,凌厉的掌风擦身而过,险过剃头!心中灵机一动,靠着侧身的动力,用自己的身体用力一撞那些一个个的盆栽,果然乒乒乓乓的倒了一大片,在死寂的夜空中发出刺耳又响亮的噪音,几乎立刻,院子外头的好几个地方都逐渐有了人声。
黑衣人见势,轻轻哼了一声,眼里露出冷笑的神色,手上一弯,蓦然多了一把匕首。我撑起刚才撞得生痛的身体,视线定格在黑衣人手上的匕首,正是那夜穆仪抵在我脖子上的那一把!心里一动,直至此时,终于确定了她是穆仪本人了。
知道她要杀人灭口,我还来不及想对策,刀锋已经直指我的心脏,我没时间全身避开,只能左倾身子,虽然避开要害,可匕首已经重重地划过我的左臂,顿时鲜血喷出,皮肉翻飞,手臂上仿佛被火灼着般的疼痛起来。果然是一把好匕首!
我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及受伤的手臂,又避开了几刀,躲避间更是有意又撞破好几盆花,眼见人声已近,黑衣人再不顾及我了,旋身跃回仪容阁里。我明白她是要换下这套夜行装,毁掉所有夜间外出的证据,这虽然麻烦,但以穆仪的能力,相信在众人来到这段时间做这些绝对绰绰有余。然后她再扮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出来,继续当她的王妃,当她的穆仪公主。
不过没关系,撞破她的方法我有的是。
已然安全,我喘着气,任由手上血流如注,但终归是避过一劫了。
第一个扑入的人自然是安灵。一见我坐在一片血泊中喘着气扯开自己的一截袖子在包扎,她立刻扑了上来,紧张地察看我的伤势。我唔唔地动了动唇,发出几个不成音的音节后,她立即明白过来,伸手一拂解了我的哑|穴。
我立刻握住安灵纤瘦的双肩,趁着众人尚未进入的时候,对安灵低声吩咐:“宣慕现在如何?”
“王爷正睡着。我听到这边不对劲,还未曾来得及通知王爷便赶了过来。”
“好。”我沉吟片刻:“你不要知会他,帮我在这里暗中盯紧穆仪。待会她会出来对这里的事情自圆其说的。你也不要反驳,只静静的盯紧她便好,最好不要让她的活动范围超出王府。我现在要出王府一趟。还有,别声张我在这里。你只管躲好看便行。”
“暖哥哥,你要去哪里?危险。”安灵皱皱眉,眼见已经有绰绰人影了,她言简意赅地阻止。
看看手臂上的伤,我只道:“只是去求证某事,不会有大碍。”
言罢,我从另一边绕上偏僻的小路,到马房牵出一匹马,从小门处出了去,一路狂奔去傅云的太医府。
第三十四章
来到傅云府邸,我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伸手就去狂敲傅云的大门。直敲得大概方圆几里的人都被我吵醒了。在我锲而不舍的敲击拍打下,终于有两个睡眼惺忪的仆人来开门了,那两张平庸的脸上比黑碳是黑得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开门便大骂:“哪个在外撒野?!”说着一溜儿地张嘴便问候我的祖宗十八代。
我撇撇嘴,这是意料之中的问候了,看来我刚刚的举动在傅云的府邸中大约算是扔石头进茅坑,激起了公愤……
我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去跟他们蘑菇,一抱拳道:“这位大哥,烦请将傅太医出来这一趟,要事商讨。”
那两人斜眼瞟了我一眼,眼角都吊高了,站在台阶上恰恰比我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