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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春风见女儿回家,立马笑着招手:“来,东京,快过来吃饭。”
骆金银瞄了姚东京一眼,转头冲厨房喊:“阿霞,给东京装碗饭出来。”阿霞是姚家的保姆,干活十分勤快。
姚东京走到餐桌边,阿霞就把饭端上来了。姚东京双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骆金银一边舀汤,一边看姚东京:“你去哪儿了,今天一下午不见人。”她将汤碗递给段西安,又对姚东京道:“家里来了客人,你却回来这么晚。”
段西安接过汤碗道了谢,望着姚东京直笑。
姚东京闷着头,只顾自己吃饭,心里却使劲琢磨,段西安来家里到底是做什么。
段西安就像是听见了姚东京的心声一般:“我给你送礼物来的。”
姚东京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段西安笑而不语,骆金银指了指一旁的几大袋东西,帮他回答道:“喏,你去看看。”
姚东京一回头,就看见了好几只熟悉的袋子。她蹙眉细想,终于想起那几只袋子的来源:可不就是几天前她在大商场扫荡时,段西安抢着帮她付款的那些东西么。
再看段西安,捧着饭碗笑得意味深长。骆金银在旁帮腔:“我刚才看了几眼,西安眼光不错,比东京爸爸好多了。”
姚春风正啃肉,无故躺枪,不免哼了一声,替自己辩驳:“我是男人嘛,和你这个女人眼光当然不同啦。我觉得好看的,你觉得不好看,你觉得好看的,我也看不上啊。”
骆金银瞄他一眼:“西安买的这些衣服鞋子,我觉得很有品位。人家也是男的,眼光就比你好,你就承认自己眼光差吧。”
眼看二老要吵起来,姚东京立马出声制止:“都吃饭,再吵菜凉了。”
她有意无意地瞄了段西安一眼,因为他的“品位”问题,姚春风和骆金银还拌嘴,他倒好,吃得津津有味的。更何况,那些东西根本不是他选中的,这会儿也不好好解释,只顾自己低头吃饭。
饭后,姚东京把段西安拉到阳台:“你到底想干嘛?”
段西安双手插兜:“你别生气,我可是按照你的意思做的。”他笑着倾身向前,继续道:“那天可是你自己说的,叫我相信你的眼光,把这些东西送给女孩子,她一定会很开心。所以现在——你开心吗?”
望着段西安一张得逞的笑脸,姚东京在心里憋了一口气。她画了个圈,没想到最后倒是把自己圈进去了。
伸手不打笑面人,她一定要冷静。
段西安既然将那些东西都送过来,那她只能接下,到时候查出商品价格,再还他钱就好。
这时候该担忧的不是那些东西的事,而是……段西安本人。
他东西也送回来了,饭也吃了,也该走了吧?
姚东京抬手望了眼表,下逐客令:“时候不早了,你……”
不等她说完,段西安没皮没脸地道:“时候不早了,你要不要把我留一晚?”
姚东京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决定先发制人。她推开门走进室内,大声道:“爸、妈,段西安要走了。”
骆金银应道:“这么快?”
姚春风笑眯眯的:“小段啊,不多坐一会儿?”
姚东京也笑眯眯的:“不了,他一会儿还有事,急事。”
姚春风点头,既然是急事,那就不多做挽留了。
段西安没想到姚东京来这么一招,他本来是打算死皮赖脸再多呆一两个钟头的,现在被她昭告天下似的,他还不得不走了。
他沉吟片刻,忽然道:“那行,我这就走了。”然后扭头对姚东京笑:“你送送我?”
姚东京刚想拒绝,骆金银就推着她到门口:“嗯,东京你送送西安。”
姚东京不情不愿地把段西安送到他的轿跑旁,冷得跺了跺脚。
段西安倚靠在车门边,看着姚东京笑:“觉得冷?不如我带你去个热乎乎的地方?”
姚东京白他一眼:“我家就热乎乎的,你赶紧上车吧。”
段西安一动不动:“你觉得我今天表现如何?没失礼吧?”
姚东京敷衍:“挺好的,快点走就更好了。”说着,又是一阵寒风袭过,冻得她抖了抖唇。
同样是被冷风呼呼地刮,段西安倒是浑身热烘烘的:“我给你爸爸带了酒和茶叶,给你妈妈买了支参,你说他们应该不会不喜欢吧?”
姚东京懒得说话了:“嗯。”
段西安沉默了一会儿,姚东京又催促:“外面太冷,你也别光站着,快坐进车里,早点回去吧。”
“你就这么急着要我走?”段西安有点受伤。他刚才说了这么多,她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话,表达了这么一个意思:要他赶紧走。
姚东京抿抿唇:“你回去,我也好回家。外面真的太冷了。”
段西安安静了三秒,定定地望着姚东京。她双手抱着胸,两只脚在地上轻轻地跺,冷风一吹,她就缩起脖子,跟手机震动似的,轻微地抖,就像刚出生不久的小鸭子。
好萌好可爱,好想抱在怀里亲一口。
有些念头就像树根,钻进土里就彻底深埋扎根了。那只是一瞬间的心念微动,谁能想得到,最终竟成了一生的执念了。
那一瞬,段西安只是笑了笑,然后,他忽地上前一步,将姚东京搂在怀里。他浑身都热,将冰块似的姚东京抱住,身体的燥热立刻消减,仿佛烈火跳进了冰河,滋滋滋地沸腾,舒适得他在心底深深喟叹。
姚东京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都被段西安箍在双臂中。
他的热量就好似一只保护罩,将她裹在其中。有那么一刹那,她怀疑自己是一根飘零的野草,风吹日晒,经历霜雪雨露。而段西安就是一只塑料大棚,把她罩在心口,让她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再有冷风划过,她竟不觉得冷了。
段西安的脑袋贴着她的左耳,温热的唇就在她的耳畔,暖暖的热气喷在她的耳朵、肩头:“现在还冷吗?”
姚东京有点懵。
不知为何,她忽然就想起不久前和沈孙义在x江的那天。同样也是夜晚,她喊冷,沈孙义便将外套脱下,披在了她的肩上。
而段西安……则将她搂在了怀里。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当口将这两种行为进行对比,令她匪夷所思的是此时此刻她的心情。
她并不反感,只是慌张。
就像某一天,沈孙义忽然在电话里对她说他想念她一样。她觉得慌张。
于是,她急急忙忙推开段西安,红着脸颊看他。他眨眨眼,一副无辜的样子,然后,他居然浅浅地笑了,声音低低的,带着欣喜:“你居然不骂我?”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的确是惊讶的。姚东京有点囧,难道她经常骂他吗?此刻,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似乎在慌乱中又夹杂了一层惧怕。
她根本不愿意多想,推着他就往驾驶座赶:“别磨蹭了,你快上车。”
这次段西安倒是相当听话,被姚东京像是赶鸭子似的赶到驾驶座,乖乖地应:“好。”
段西安驾车而去。姚东京站在原地呆呆地望了一会儿,忽地皱眉。看着段西安现在这个样子,她就觉得看见了第二个沈孙义。刚才那个拥抱,她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仿佛擂鼓,砰砰砰的,让她隐隐觉得,段西安或许是真的对她有感情。
一个沈孙义她已经招架不来,如今又多了个段西安。
心烦意乱。
姚东京觉得自己一定是有恋爱恐惧症。
☆、第25章 恶魔的眼睛
送走段西安这尊大佛后,姚东京急速跑回房,扑到电脑前,准备发邮件。
收件人是她大学时期的研究生学姐,现在这个学姐在国外读博,专修酒店管理。
姚东京念大学的时候是不住校的,姚春风给她在校外买了一栋房,每次下课后,别的同学回寝室,她出校,所以她和班里的同学们是没什么感情的。
实际上,她朋友不多还有其他原因,比如她不像其他女同学那样活泼爱闹,又不懂得撒娇,说话的语气凉凉的,加上她颜值比平均水平线高出太多,总给人一种女神高冷的错觉。
又比如,她家经济条件比一般人好太多。不是同一个圈子的人,怎么会有话题?当同学们在为淘宝上一两百的东西和店主卖萌撒娇求包邮时,她在市区的xx百货逛一圈,几乎买下半个商场的衣服。
消费观念不同,三观也不会和谐。
可以说,姚东京的大学生涯,几乎是一个人的狂欢。
之所以说是“几乎”,那是因为她只有一个勉强算得上朋友的“朋友”,也就是此刻她要发邮件的对象。
点开邮件页面,是学姐上次回复给她的邮件,长长的一大篇,讲的是管理的专业知识。
姚东京点击新邮件,思考许久,打上一段话,又思考许久,删掉了那段话,最后索性放下电脑,爬到被窝里睡觉。可过了一会儿,她又重新爬出来,坐到电脑前。
最后,她只打了一句话,是陈述句:我有恋爱恐惧症,我有病。
发出邮件后,她就关了电脑上床睡觉,做了一夜的梦。
*
次日早,姚东京先将段西安买给她的东西一样一样整理好,算出总价,将钱汇给他,再准备好投标报名资料,赶去了沈孙义那里。
沈氏酒店坐落于市区最繁华的地方,正好处在十字交叉路口,这里车来车往,人流量巨大。
等红灯的时候,姚东京就看见酒店门口围了一大圈人,热热闹闹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她从人群中钻进去,大厅里吵吵嚷嚷,闹得不可开交。
几个旅客模样的人像大爷似的坐在大厅的会客沙发上,其中一个还带了老婆孩子。孩子皮,大人说话的时候跑来跳去,像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酒店经理卑躬屈膝,一边陪笑脸一边说好话。姚东京站在一边听了一会儿,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记得沈孙义昨天和她说过,不久前有个过来开会的团,其中一个旅客的会议资料在酒店遗失,怀疑是被人偷了,找了许久找不回来,于是索赔。可他狮子大开口,酒店方面自然不会同意。再然后,那旅客就想着要把沈氏告上法庭,现在又在这里旧事重提。
丢失物品发生在酒店,就算那个“小偷”不是酒店的人,酒店也必须承担一部分责任。这种事一旦发生,酒店方面难逃其咎,不可能全身而退。既然如此,那就得好好安抚客人情绪,双方私下解决,而闹上法庭对酒店是最不利的。
经理一直在旁重复表示赔偿的事大家好商量,不需要动用法律手段,他极力和旅客周旋。可那旅客油盐不进,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大闹一场。
姚东京同为业内人士,深知酒店这一行的辛苦与酸涩。在旁看了一会儿,也看不下去了。
那旅客态度极差,摆出一副根本不愿意和解的样子。他翘着二郎腿,一个人占据整个沙发,一旁的小孩没脱鞋就踩在沙发扶手上,好没教养。
服务业最怕遇上这类客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姚东京从双方的对话里听出一丝端倪:经理提出大家一起商量赔偿价格,旅客一口咬定他心目中的“天价”,豪不讲理。经理好言相劝,旅客顾左右而言他,爆粗口、骂脏话。
她还得知,这位旅客从入住丢失资料至今,在沈氏酒店已赖了将近半月。之所以是“赖”,是因为酒店方面为了平息旅客的怒火,免去了这名旅客的住店费用,所以他干脆赖着不走了。前几日变本加厉,把老婆孩子一并接了过来,貌似是打算长期白吃白住了。
白吃白住其实是小事,顶多心里膈应。可他这番大吵大闹,将四周的路人都引来看热闹,实在太影响生意,有损沈氏声誉。
路人看好戏看得有滋有味,指指点点好不热闹。姚东京却把自己代入酒店方了,越看越来气,而且总觉得事情有猫腻。
她说话直,走上前去就对经理道:“经理,别说了,你看他那副样子,根本没意愿和解。”
经理一转头,见是姚东京,忽然有种找到帮手的感觉,大家都是同行,同行帮同行,这很正常。
姚东京安抚地朝经理笑了笑:“不愿意和解的人分两种,一种,他丢失的东西真的格外重要,酒店态度不佳,丢了东西还死不认错,惹得他不高兴,所以他才想着要上法庭;第二种,他不为别的,就是要把事情闹上法庭,酒店越不利,他越开心,那么,所谓‘丢失的资料’,也极有可能是一个幌子,整个闹剧,就是他自导自演的产物。”
说完,她转头看着那旅客,眼神探究,仿佛一把钻子,要钻透那客人的心。
旅客听完姚东京的揣测,蓦地一怔,表情难以置信。忽然从沙发里跳起来,急得脖子都红了,指着姚东京破口大骂:“我和这家酒店的经理讲话,你算什么东西,插什么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