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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总是爱将他们这些在风尘中打滚的人看成只爱钱财,没有感情的愚蠢之人;殊不知为了取悦他们这些「雅士」,他们花了多少时间在学习诗书礼乐,并且将人性看得清楚透彻。
他们几个,已经不单纯只是其患难的朋友,而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家人,怜儿心里头在想些什么,他怎么会不晓得。
他们到北方的事情定瞒不了多久的,等到瞒不住的那天,也就是风暴来临的那一刻,以他们这等卑贱的身分,会有什么结果,他们都清楚得很。更何况或许不用等到风暴来临,朱玉棠是朱家的独生子,有一天必然会娶妻生子,男人通常有了家累,他们这些男不男女不女的小官就不会有太好的遭遇。
「事情才刚开始,别想这么多。」
「你们在说些什么?」朱玉棠隔着一层竹帘,听不清楚里面的人说些什么。
「在说我们从来没离开过杭州,不晓得杭州外的生活是怎生的模样。」看着那俊朗的容颜,几个人都笑了,那笑并非刻意她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跟他们相比,朱玉棠尽管有为他们遮蔽风雨的力量,但却比他们要纯真多了;看着他,他们便忍不住笑,似乎只要这么笑着,他们也可以同他一样生活。
「杭州是美丽的地方,可杭州以外的地方也同样的美。杭州美在水,美在飘柔;京城美在阔,美在气势。」一点也不在意杭州城里的人已经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朱玉棠探手进车内拖出怜儿,与他一起坐在车夫身旁。
「玉棠!」怜儿抓紧了朱玉棠的手臂,表面再如何平静无波,与众人的眼光相对时仍是局促不安。他从来不曾在太阳底下跟一群陌生人面面相对,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的身分是见不得光的。
「别怕呵!他们不晓得你是谁,你可以好好看看外头,有我在,没人可以伤害得了你。」
有我在,没人能够伤害得了你……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对他说的,两年来从来不曾改变,即使是在欢爱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对他说。拥着他、包围他,一次又一次将承诺刻进心口的每一个角落,让他真的这么相信,即使两个人不可能有未来,他也会这么守着他一辈子。
不能相信的话,他却相信了,信得死心塌地。
「你说的,别毁约……」
「什么?」街头因为怜儿的出现而起了轰动,为了他的美停上动作的大有人在,朱玉棠只能从嘈杂中隐约听见怜儿说了话,却听不清楚地说了些什么。
「我说啊!杭州城我也待了八年,却从来不曾仔细看看,出城前我们停下来看看,你说好不好?」
「停下来那可就出不了城门了。」瞧见他难得出现的娇俏模样,朱玉棠伸指点点他的鼻头笑道。
「为什么?」出杭州城有什么特别的规定吗?
「美人倾城,倾城美人,咱们这一停下来,城可就要倾了。」
「朱玉棠!」
哈哈大笑,他揽着他纤细的腰身飞身下车。「将马车停到悦来楼吧!酉时前我们再离开。」
红玉四人纷纷探出头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揽着他们的怜儿飞上屋檐,四人相顾一眼,笑着一起溜出马车,手中确实探着怀里的钱囊,心已停留在四散的小摊贩上。
市集呢!从多久以前就想看看了……究竟是多久以前呢?
***
手里拿着一包包零食蜜饯,身上挂着刚买来的博浪鼓跟风筝,怜儿笑得跟个孩子一样。反正自己长得像个女娃儿,在大街上公然让朱玉棠牵着手也不会有人投以异样的眼光,乐得拖着他高大的身子到处跑到处瞧。
「早上的花街真冷清。」不经意地,又回到刚刚马车经过的地方,嘴里咬着冰糖葫芦在一户人家的门槛上坐下,不远也不近地,瞧着大门紧闭的恋袖坊。
朱玉棠坐在怜儿的身后,让他的身子依偎在自己怀里。他们常常这么做,相聚时只要一有空闲,就会两人一前一后的依偎在一起,管他天冷天热,管他景色是否美丽;什么事情也不做,怔怔然对着眼前的景物发呆,慢慢将游移的视线聚在同一块地方。不需要看对方的眼睛,他们都晓得,他们看的,是一样的平静。
「这里本来就是属于夜晚,累了一天怎么可能早起呢?」
将另一手的葫芦串子塞进他的嘴里,瞧他愕然又舍不得拒绝地咬下一颗酸甜带涩的李子,自己也笑着又咬了一颗。嚼碎甜腻的糖衣,渗入点点酸溜,还有李子心的苦味。
好象心都是苦的,苦涩的滋味,才能让人明白果肉的酸甜。
「以前我们总是看不到天刚亮的时候,每天睁开眼睛就是艳阳高照的午时。那么热的天,宁可赖在床上让头痛减轻点,也不愿意起来吃点东西喂喂肚子;等真正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接近黄昏了,恋袖坊的大门也已经敞开,紧接在后头的又是另一场宿醉。」那时候发现时间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漫长,同样的一天接一天,日子早已经过数年岁月也不知晓;脑子只是拼命地告诉自己为什么还那么久,为什么时间还没过去,其实时间早在他们自以为漫长的时刻里流逝。
「你知道吗?有一次我晨起的时候看见梦轩一个人坐在靠着窗棂的地方偷偷掉泪,我没问他为什么哭泣,可是我却很清楚为什么。因为那一天的天色特别明朗,晨起的时候可以看见远远的那一端淡淡如萤火般的色泽染在天际,慢慢将一整片天空照亮;从暗暗的蓝到深深的紫,最后一眨眼间整个天就亮了起来。很美丽的景色,我们却在那时候才发现。」
从那天起,他们不约而同地比伺候他们的仆人还要早起,有时候聚在一起,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在房里,瞧着天慢慢地亮,听远远的地方有鸡啼的声音。
他的话其实不过是在喃喃自语,并不是说给朱玉棠听,但是听着听着心就跟着他的话同步,怜儿的语气不像是在难过,他的心却是真的酸楚。
「到北方,我天天陪你看日出。」
「天天?」怜儿转头微笑,明知他失言,心还是一动。
唉,不知足呢!
朱玉棠也晓得自己一时错口,干脆低首吻住那一张微微开启的小嘴。「小东西、小脸蛋、小嘴儿,就爱抓我的错处。」
怜儿嘻嘻轻笑。「想说我小心眼儿就直说,何必拐了那么大的一个弯,吻我念我还说不到重点呢!」
「我可没说你小心眼,是你自个儿承认的。」手指点点他单薄的胸膛,还故意滑了一下。
怜儿尖喊,他最怕有人搔他痒,连忙从他的身上跳起。「每次都这样,你这个无赖王爷。」
「是怜袖不是无赖。」朱玉棠笑着起身,马上就把小人儿给抓回怀里,手里不忘搔得他拼命躲藏。
「无赖!明明就是无赖,不是无赖怎么会在花街上调戏小官!」
怜袖怜袖,终究不是恋袖……
「在花街不调戏小官那该做什么?」好喜欢好喜欢他的小东西,像孩子、像大人、像情人……也像个妻……
怜儿跳进他的怀抱,一点也不端庄地像八爪章鱼一样黏着他。「在花街不调戏小官的话,当然是好好疼爱小官,好好疼我……」双手搭上他的脸,拇指轻揉他带着胡渣子的下巴,一分分、一寸寸爬上脸颊。
他有好挺的鼻、大大的眼、浓浓的眼睫、又直又长的眉,他不只要用眼睛看他,还要用手看他,如果可以,还想用耳朵记忆低沉有力的嗓音,用鼻于留取那干干的青草味道。
「别忘了我……」他就这么一个要求。
「怎么可能忘了你?」他觉得这一个小小的要求好傻。
「说了就是约定。」
说了,就不可以忘记,因为他已经用刀子刻在自己的心里,千万别忘记……
***
其实京城离杭州虽然有段距离,但也并不挺远,可一路这样玩下来,等到了新居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冷!」一下马车,红玉就抓着衣袍咕哝。
「冷就该多穿一件衣。」怜儿从衣箱里拿了件披风替他披上,自己肩上也跟着落下一件温暖的外袍,是朱玉棠刚刚脱下的,很暖和。
「别总记着别人,你的身子骨可比红玉娇弱多了。」
「是啊!怜儿的身子骨可娇弱了,朱大公子可要好好伺候着,要是让怜儿病着了,有人的夜晚可就难耐了。」
「红玉!」
眼珠子转了一圈,红玉自顾自地先踏入新盖的字院里晃晃。「让我酸一下都不行,可怜的红玉喔!生病了也没人嘘寒问暖,妒忌了也没人可以发泄……」
「红玉!」
抗议声换来院落里的朗笑,人早已经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怜儿叹息,近年来红玉的性子是一天比一天像个大孩子。不只是红玉,他还不是一样,泪姬这个称号似乎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他已好久不曾落泪。
「这里离京城这么近,真的可以吗?」玉棠是朱家的独生子,在京城是有名的大户人家,在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盖座别院,瞒不了太久的时间。北方的风气不比南方,若是让人知晓了,怕朱家的名声就这么毁了。
玩小官是一回事,养小官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会有事的。「他也想过将别院盖得远一点,但是想起怜儿总在不知不觉中露出的愁容,最后还是决定将院落盖在这里。怜儿喜欢有山有湖的地方,这里的环境很美,虽然离京城近了点,但是能让他开心,他也高兴。
不愿令他扫兴,怜儿不说出自己心中的隐忧。「带我看看这个地方吧!你盖的院落一定是很美的地方。」
说到朱玉棠的得意之处,豪迈的脸上又露出洒脱自得的笑容。「那是当然的,我还辟了一个小湖,湖边的凉亭是很适合小酌的地方,你不是喜欢在月圆时候赏月喝酒吗?」
「是啊!」
怜儿让他牵起手,正打算迈入大门,后面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遏止两个人的脚步。
朱玉棠一看就知道来者是谁,刚刚舒展的眉峰拢聚;怜儿淡然地看着他,看着停下来的马车与下车的男子。
「少爷,老天人请您回去一趟。」赵总管恭敬地向朱玉棠揖礼,眼睛扫过怜儿的时候先是一阵讶异,再来的便是怜儿熟悉的嫌恶。
来得真快。「晚一点我自然会回去,有什么急事吗?」
「小的不知,老夫人命令小的请少爷回府,如果可以,也请身边的那位公子一起过去。」忍不住又看了怜儿一眼。
果然绝色,怪不得会让一向游戏花街柳巷不将这些贱民当一回事的少爷,竟反常地为他盖了栋宅院。好好一个男人生得比女子还要柔弱娇美,一看便知是个祸害,他们朱家虽不是什么书香世家、名门之后,可再怎么说也是数一数二的富贵之家,岂能容一个祸害入朱家家门。
「娘要怜儿过去做什么?」
「小的不知。」还是同样的一句回话。老天人严厉的模样至今如在眼前,想起仍能使他背脊发凉。
能够撑起如此庞大家族的妇人不会是简单的角色,少爷风流的事迹老夫人都晓得,只要别太过分,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事情就这么过去;可这次少爷的行为已经严重考验老天人的忍耐度,将小官给带回京里,像什么话!
「我不会带怜儿回去的。」自己的娘亲怎么会不了解,若是让怜儿见了娘,想必只会换来无尽的羞辱而已,他绝不让娘有机会伤害怜儿。
「老天人说……」
「执掌朱家的人究竟是谁?」赵管事的坚持令他冷了一张俊脸,那是怜儿从没看过的冷酷,寒透人心地对着面前打揖的人。
「是少爷。」
「那你是该听我的命令还是我娘的?」他尊敬他的娘亲,爱他的娘亲,但并不代表下人就可以因此犯上。
「听您的。」
朱玉棠没说话,将赵管事瞪得不敢再抬头后,才又温和地望向身边的怜儿。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见我娘。」朱玉棠掌心贴触怜儿滑嫩的脸庞,那一双清澈的眸子水灵灵地对他望,没有责备的意思,却教他愧疚了。
「这样好吗?别为我坏了你跟你娘之间的亲情,我还是跟着你去吧!」他不愿意他为难,知道他一向是孝顺的儿子。
「怜儿,你不懂我娘,她……」
「没关系的,什么样的阵仗我没经历过,在恋袖坊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