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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身板儿,完全不卡拍地嘶哑嚎叫,愣说自己是中国摇滚的未来。
这些孩子的勇气值得鼓励,可他们必须得明白一点:这种毫无自我认识的盲目狂妄不叫自信,甚至连自负都算不上,长此以往,必将毁其一生。
看得正乐,门铃响了,我跑到门边按下对话键,屏幕上是修月的脸。我愣了一下,这厮把头发剪了,脸形全出来了,尖尖的下巴,精致得一塌糊涂。很快,电梯上来了,我倚在门口,看着他从里面走出来,问:“什么时候剪的?”
“刚才。”
“挺好看。”
他笑笑,揽着我走进客厅。正巧,电视里传出一阵刺耳的变异海豚音。他皱眉,揉揉额头:“什么节目?”
“江舟他们搞的那个选秀。”
他哦了一声,走到饮水机边接了杯凉水就要喝,刚到嘴边便被我眼疾手快地截住。我倒掉半杯,加了点热的在里面:“注意点行吗?”
“你妈说今天是最后一天,不用再打点滴了。”
“那就好,不过药还得吃,我妈说最起码还得吃一个礼拜。”
“你帮我记着点。”
我哼了一声,点点头:“晚上一块儿吃饭?”
“想去哪儿吃?只要不喝粥就成。”
“你决定。”我坐在他身边,拿起遥控器正要关电视,屏幕上突然跳出张熟悉的面孔,“啊!快看快看,电视上是不是阳阳?”我晃着他的胳膊,诧异道。
“看起来是。”他眯着眼,瞥了下,“没错儿,就是他。”
“他怎么会跑去参加选秀?”别说,这小子的街舞跳得真不赖,现场的气氛一下子被他引爆,尖叫声不断。小样儿,挺能炫。
“吃饱了撑的。”修月躺在我腿上,顺手从桌上抄过一本财经杂志。
“下礼拜他不就要去公司上班了?”
“他要敢不按时上班儿我肯定削他。”
我盯着电视,饶有兴致地欣赏展阳阳的街舞秀,味儿很正,绝对晋级。
果然,一曲结束,掌声如雷,欢呼声震天,评委更是大肆赞扬,发出了全场第一张直通证,直接晋级全国二十强!小孩儿神色挺平静,正准备下台,半道被主持人拦住,现场采访:
“二十六号选手,展阳阳。看你填的选手资料,你来自西班牙?”
他点点头,脸色泛红,微微喘息。台下尖叫声此起彼伏,展阳阳的名字不绝于耳,我把音量调小。修月说:“没事儿。”
“这小孩儿确实挺天才,玩什么都像模像样。”
“不知你跟当红男星展夜有什么关系?”
“我哥。”小孩儿手插在裤兜里,挺拽。
此言一出,台下尖叫声再起。其他选手已经面露不满,主持人似乎也意识到气氛有点失控,草草结束访问,宣布下一个参赛选手上台。
“真不低调。”我关上电视,拍拍修月,示意他起来。
“赶快决定晚上去哪儿吃饭。”
“困,睡会儿。”他没动地方,懒懒地闭着眼睛。
“那你进去睡,别出去吃了,我叫外卖。”
“随便。”
晚上七点多,我在客厅看电视,卧室里没动静,修月还在睡。我叫了两份外卖,我吃比萨,给他叫的青菜和汤煲,放在保温盒里温着。
手机来了条短信,齐小北的,说乐乐让他确定一下叶阿姨明天是不是一定会去参加他的生日会。
我不禁莞尔,回复一定会去。
过了会儿,又来一条:谢谢,乐乐很喜欢你,晚安。
放下手机,我盯着电视屏幕出神儿,如果我跟楚尘有个孩子,那这段婚姻还会不会脆弱得如此不堪一击?如果有了孩子,为人父母,恐怕谁也无法轻易提及离婚二字。可转念想想,如果感情破裂了,仅仅靠孩子维系,其实也很可悲。矛盾的论调,我摇摇头,不再想。八点整,“娱乐新干线”开始,主持人靓丽的面孔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开始本期的娱乐播报:“全民星运动”华北地区海选盛况空前,首日告捷。获得首日唯一全国二十强直通证的二十六号参赛选手、十九岁西班牙华裔男孩展阳阳,是当红男星展夜的胞弟。楚尘出席海选揭幕式,并在后台接受了我台记者的独家专访。更多精彩内容,广告后回来!
广告间隙,我悄悄推开卧室门,灯光昏暗,修月还在睡。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轻轻拉好滑落的毯子,打开壁灯,柔和昏黄的光顿时满室倾泻。他睡得很香,很放松,很安宁。我退出来,关好门,心里很暖,很平和。
CHAPTER 17
“有些人,可能在一块儿过了一辈子都弄不清楚究竟什么是爱。跟他们相比,我何其幸运。”
昨天在玩具城参加了那个“欢乐全家K”的比赛,帮乐乐赢了概念玩具车,齐小北说这就是最好的礼物,千万不要再破费。我当时就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事,早上一睁眼,恍然顿悟,修月让我帮他买礼物,我总不能把那辆玩具车也算上他一份儿吧?!
“起来起来,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现在,再睡就傻了。”我懒洋洋地踢踢身边的人,把薄毯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傻了更好。”他掀起毯子扔到地上,揽着我的腰,把我搂了个严严实实。
“你抱我进来的?”
“你自己梦游进来的。”
“胡扯!”
“嗯。”
“松开点,喘不过气儿了。”
“你昨晚说梦话了。”
“啊?说什么了?”我一听,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心虚?”他笑得古怪,“怕泄露你心里那点儿秘密?”
“切!我坦荡着呢。”
“坦荡得希望能跟楚尘有个孩子?”
气氛有点僵。
我沉默,推开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抱着毯子发呆。
他简单洗漱,穿好衣服走进客厅,拿起手机和钥匙打开门,离开。
咔嚓。关门声过后,一切回归安静。
清早的不欢而散,一天心情都很沉闷。
跑去玩具城选了份礼物,卡片写上修月的名字。中午小白约我去吃日本料理,心情不好的时候,饭量总是特别大,小白摸着干瘪的钱包欲哭无泪,发誓要从我身上讨回来。于是下午我请她去俱乐部打网球,碰上不少熟人。会员制就这点不好,刚开没多久,一个个就都混得特脸儿熟,隐私不保,长此以往那还了得!
中途休息,大老远的,就看见江帆和一个有点儿面熟的女人向我走过来。互相介绍后,我顿时想起,怪不得面熟,江瑶,程哥的初恋,以前经常见。既然都熟,干脆玩玩双打,我和江瑶对小白和江帆,他们发球。
我和江瑶配合默契,六比三轻松拿下。休息了会儿,小白和江帆单挑去了,我跟江瑶坐在遮阳椅下聊天。聊工作,聊生活,当然也难免聊到爱情。她是个很温和的女人,把什么事都看得挺开。大方地聊起程哥,说起那段无疾而终的初恋。早已不恨,却也丧失了再爱的能力。
她说:“一个人过,其实很孤单,若非迫不得已,不要走上这条路。”
我不解:“你其实有很多选择,既然孤独,为什么不给自己个机会走出回忆?”
她笑得轻浅:“我没有活在回忆里,活在回忆里的女人往往很难忍受这种情感上的荒芜。我每天都很积极地工作、生活,努力向前看。不再爱,只不过因为,有些人注定一生只能爱一人。”
我沉默,盯着球场上那两道拼杀的身影,脑子却混混沌沌,抓不住重点。
她喝了两口饮料,望着我,目光悠远:“感情有时候很奇怪,其实我不应该爱上程海这样的男人。我喜欢平淡安稳,他却追求刺激和极限的挑战,很格格不入的两个世界,本不该有交集。简单的道理,不是吗?可我还是爱了,耗尽一辈子的热情。很多人说我傻,可我觉得值。有些人,可能在一块儿过了一辈子都弄不清楚究竟什么是爱。跟他们相比,我何其幸运。”
说实话,她的话让我很震撼,我很难理解这是一种怎样的爱,如此梦幻,如此童话般动人。
她仿佛看透我心中所想:“叶南,你跟我不一样。那时候,程海留给我的总是疾驰而去的背影,我多希望能像你一样,可以在他的世界里与他并肩驰骋。程海曾跟我说,像你个性这么鲜明的女孩儿,如果能遇上真正懂你的人,将会比任何人都幸福。”
我失笑:“看来身边的人,个个对我的了解都胜过我自己。”
她也笑:“你活得太精彩,他们对你的了解,多半始于欣赏。”
我摇头:“你说的那个我,连我自己都快忘记了。有时候偶尔想起,多半也将那段色彩斑斓的日子归为年少的轻狂。”
她眼神清澈,随着微风,几缕发丝垂落:“我倒不这么认为。多年不见,你给我的感觉并没太多变化。要说不同,大概是那些形于外的张扬渐渐沉淀到骨子里,随之而来的是成熟和内敛。”
被她这么一说,我心里敞亮不少,赞美的话谁都爱听,我乐了:“江瑶,以后一定得长联系,跟你聊聊天,我的自信指数噌噌地往上蹿。”
七比六,江帆胜。
小白很不服气,二人约定择日再战。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得不亦乐乎的两人,心里有了主意。
小白是个很随和的女孩儿,心直口快的性子,让人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总能情不自禁地放松。
这个下午挺有收获。临走前,我和江瑶互换名片,约好以后常联系。我喜欢这个睿智通透的女人,把不幸的经历沉淀成生活的智慧。这样的女人,随着岁月的流逝,将会愈加美丽。
离开俱乐部,时间不早了,回家换好衣服准备出发。拿着钥匙正准备出门,手机响了,我以为是修月,看也没看地接起来:“喂?”
“叶南!”焦急的声音,不是修月,我一时没听出是谁。
“我是。请问哪位?”
“齐小北。我这边出了点急事,晚上的生日会恐怕开不成了,实在抱歉,等晚点我再跟你细说,先挂了。”
我合上手机,心里有点七上八下。齐小北很沉稳,若非事情紧急,他的口气不会这么急,难道跟乐乐有关?
我想了想,拨通修月的号码。
“喂?”他那边好像信号不好,杂音很大。
“怎么了?”
“你在哪儿呢?信号很差。”
“隧道。好了,出来了。”
“齐小北那边出什么事了?”
“展夜和阳阳出车祸了,他正往医院赶。”
“什么?!”我有点没反应过来,车祸?
“乐乐在我车上,我把他送到齐伯伯那儿。”
“哪个医院?”
“省立医院。现在记者媒体都听到风声了,估计那儿已经被塞满了。”
“严不严重?”
“还不清楚,刚才在齐小北那儿,他接了个电话匆匆交代几句就走了。”
“你路上开车慢点儿,我先去医院看看。”
“你给庞院长打个电话,让他找人带你从后门进,前面全是记者,不安全。”
“知道,你送完乐乐就别过来了,有事我电话里告诉你。”
他嗯了一声,挂断。
记者全被拦在大厅外,黑压压地焦急等待。我从西门进的,把车直接开进了医院食堂的后院儿。庞院长已经下来了,简单寒暄后,他带着我穿过食堂,搭内部电梯直奔五楼手术室。
叮咚,电梯门开。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鼻而来。
雪白的墙,明晃晃的青石地面,很萧索的感觉。
庞院长说这边都交代好了,他得下去应付门外那些记者。
我跟他道了谢,独自走出电梯。
一转身,就看见手术室门口齐小北孤身静立的身影。他听到电梯的响动,下意识转头往这边看:“叶南?你怎么来了?”看见是我,挺意外。
“修月告诉我的,现在怎么样了?”
齐小北脸色一沉,顿了顿,说:“阳阳没什么事,小夜比较麻烦。”
“什么意思?”我声音有点抖。“手术中”那几个明晃晃的大字刺得眼睛发疼。
“阳阳基本上都是擦伤,就是手腕可能有点骨折,林雪在三楼的手术室陪他处理。小夜除了外伤,最严重的是头部撞击,从片子上看有淤血。”
“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清楚,我赶到医院的时候,阳阳情绪特别激动,非得冲进手术室看小夜怎样了,我让医生给他打了镇静剂。林雪到得比我早,情况她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他们兄弟俩在车上吵起来了,究竟怎么回事得等阳阳出来了再慢慢问。”
“进去多长时间了?”
“一个多小时。”
“他们父母知道吗?”
“我还没通知,看看情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