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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债 下 by 大风刮过-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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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鬟掩嘴而笑,帘内妩媚的声音道:“那奴家便回醉月楼燃香调琴,静候公子了。”
马车调转头,缓缓而去,我道了声相送。
回到厅内,衡文和天枢正凑在一处,看那张香笺。衡文抬头向我道:“这个上面说,请你傍晚去醉月楼喝茶。香味好浓,是昨天扔手帕的那个吧。”
本仙君默认地点头,从他两位的手中抽过粉笺,放入怀中。
衡文和天枢都瞧着我,衡文道:“你要去么?”我打个呵欠道:“去睡午觉罢。”
天枢便回房去睡午觉了。衡文却跟着我,我走一步他走一步,走到他厢房门前时,我替他推开门道:“睡觉罢。”衡文嗯了一声进屋,我转身回房,瞧着空荡荡的床铺叹了口气,刚要去关门,衡文却从外面跨了进来。
我蔼声道:“怎么不去睡?”
衡文眨了眨眼,跑到床边,坐到床上露齿笑道:“我觉得这张床比我房里的舒服。”
我此时像是块闷在锅里的锅贴,又被油煎又被气闷,熬得十分难受。我只能道:“你喜欢这间房,我便和你换一换,从今天中午起你就在这间房中住,我去你的房里睡罢。”
衡文正扯开被子向床上蹭,侧头道:“为什么,一张床上不是能睡下我们两个么。我可以带你睡在这间屋。”
我揉了揉额头道:“一张床上睡,总是有些挤得慌。你好好睡罢。”转身欲出门。听见身后衡文下床的声音。衡文在我身后道:“我知道了,你其实不喜欢和我睡一张床。”
我回身,看他有些沮丧的脸,忍了几忍,没说什么。
衡文低着头道:“我知道了,我不吵你了,我回房去睡觉。”将被子向床里推了推,垂头走出去。我瞧着他,煎锅贴的那把火生得异常旺,热油滚滚,将我的心肝脾肺煎的滋滋啦啦。
我关上门坐在桌边,喝了两杯茶,将晴仙姑娘的纱帕拿出来反复地瞧。难道本仙君这棵数千年的老干树,真的能开出山桃花?
天近黄昏时,本仙君换了一件簇新的长衫,薰得两袖清香。衡文领了一群孩子进院玩,赌棋子儿论输赢,天枢守着一块砚台一枝笔做监军,往输的人脸上画墨,一堆孩子除了天枢和衡文,差不多都顶着一张花脸。我吩咐了小厮和丫鬟,我晚上不在家吃饭,可能回来得晚,好生照顾小少爷们,举步出门,天枢和衡文正玩得开心,天枢放下笔跑过来说:“你要出去么?”我道:“是,有些事情。”天枢唔了一声,没再问什么。衡文侧头瞧我,眼睛闪了闪,又埋头下子儿去了。

第六十二章
本仙君此番上街,总算是个缓缓踱步的寻芳客,不是昨日带着油瓶的油桶。可惜,天色近晚,街上收摊的收摊,关店的关店,行人匆匆,良家少女们更不会在这个时辰走动。让我有些寂寞。
走到醉月楼前时,那家胭脂摊儿还未收摊,摆摊儿的小哥缩手看了看本仙君,再望了望醉月楼。
醉月楼,锦绣阁,相思曲,畅情酒。
“奴这支曲子,宋公子听着可还入耳?”晴仙推开瑶琴向我含情一笑,艳光满阁。
我道:“弹得好,比广寒宫的嫦娥弹得还好。”
晴仙掩嘴笑道:“公子真会哄人,夸得奴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莲步轻移走到我身边,绛袖微卷,擎着酒壶,又替我添了一杯酒。
月上中天时,我才拖着半醉的残步,回到小院中。临走时晴仙唤了我一声宋郎,将一个香囊放入我手中,幽然道:明日可得良人至。本仙君长叹一声,握住她的手道:既念有佳人,焉能不重来。
那个香囊甚香,我走动时带的风儿都似乎有它的香气。本仙君抱着两坛酒拖着步子回房,惊动小厮,小厮忙去备下热水,我涮了澡出来,酒略醒了些,衣裳虽换过,依然留着香囊的味儿。
我本想回房中去,再喝两杯酒解闷,坐到床前先把香囊和纱帕一齐拿出来看了看,不知不觉就歪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睁开眼,身上盖着被子,手里还抓着香囊和纱帕放在胸前,昨晚上的衣裳也都穿在身上。
我起身,喊小厮过来服侍洗漱,却看见桌上的酒坛旁放着一个小碟,上面摆着两个包子。
小厮道:“老爷您昨天晚上睡着了,小人没敢惊动您,只拿被子帮老爷盖上了。这两个包子是衡小少爷吃饭时给您留的,他非要等着您回来拿给您吃,怎么也不睡,等到您沐浴完小的侍候他端过来时,爷已经睡了,小少爷就把包子放在桌上,自己也去睡了。”
我瞧着那两个包子,心中又开始被滚油滋啦啦地煎,还只能道:“晓得了。”
早饭时,衡文才从房中出来,看了看我,什么话也没说,在桌边坐下。这一顿早饭,衡文和天枢都吃的不少。
上午,黄三婆又来找厨娘聊天,恰巧本仙君正在后院踱步。我看见黄三婆,又向她道了包子的谢。黄三婆一叠声地道莫客气,然后向我道:“宋相公,听说你有意与冯掌柜结亲娶他家千金?真是件好姻缘,冯家姑娘是我们城里出名的美人,贤良淑德,与宋相公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我大奇,不禁道:“此事只不过略有提过些影儿,其余都不是真的,您老从何处听得这谣言?”
黄三婆上下打量我笑道:“此事全城都知道,难道宋相公还未给冯家姑娘下聘么?”
本仙君冷汗顿流,下聘?本仙君到这城内才几日,可能有到了下聘的工夫么。
中午饭后,天枢乖乖去睡午觉了,本仙君正要回房去,看见衡文抱着狐狸从小厅向他房中去,衡文现在的身形抱着狐狸颇吃力,我走上前去,衡文抬头看我,笑了笑:“它一个在小厅里睡觉怪可怜的,我带它回房里睡。”我叹了口气,摸了一把毛团的毛道:“放在床上,倒也挺暖和的。”衡文点头嗯了一声,颠颠地抱着狐狸进屋去了。我在他合拢的房门外站了一站。毛团是为了救衡文才落得这个地步,反正也没几天,睡睡也算安慰安慰它罢。
夜色初降,我又在醉月楼的绣阁内,听晴仙弹小曲儿。
一曲清歌罢,晴仙软语侬侬,坐在身边替我添酒。蜡烛芯结了朵花噼剥地响,晴仙拔下金钗,挑了挑烛花,我把盅看灯,忍不住一叹。
晴仙听见我叹,慢慢起身,再到琴台边坐下,调了调弦,拨出婉转的曲子,似秋愁的少女,幽怨缠绵。
袅袅尾音尽时,晴仙在灯下向我一笑,又行过来替我添酒,走到灯影下,不经意般地侧身,举了举袖子,像在拭泪。回转身来后,却仍含着笑颜。她弯腰添酒时,我瞧着她的脸道:“佳人何故生秋怨?”
晴仙立刻笑道:“公子说笑呢,刚才奴家从灯下过,被烛烟迷了眼。倒是公子,本是春风得意客,缘何月下叹清秋?”
本仙君道:“无缘却相见,相见又无缘,明月在天上,可看不能摘。”
晴仙掩口道:“这可是情愁断肠了。不知道公子相思成苦的是哪位玉人。奴家可听说宋公子新来城内,就立刻红线上门,与冯家小姐将成好事呢。怎么还闹相思苦?”
敢情这城中的人们,消息都灵便。
我道:“晴仙姑娘艳冠群芳,风流少年豪门客一掷千金只为了求得与你巫山一夜相逢,怎么还黯然垂泪。”
晴仙垂首轻轻叹道:“公子何必打趣奴家呢。奴家做的是倚栏卖笑的营生,什么身价台面,只是白装罢了。就像那摊上的一件货,谁出得起钱就是谁的,管他是何人呢。”
话尾处,轻轻地颤。晴仙抬起头,强向我笑道:“奴家一时感慨,扫了公子的兴了,公子莫怪。奴家再去,再去给公子弹一支曲……”
我长叹道:“你若有什么苦处,就说出来罢,比憋着强些,兴许我还能帮你些。”
晴仙怔怔地看我,咬住嘴唇,忽然用袖子半掩住脸,两行泪挂了下来,呜咽道:“公子,你便让奴家替你弹一支曲罢~~过了这几日,可能奴家再也不能为公子弹曲了……城、城里张员外的侄儿已经向妈妈说好替奴赎身~~过几日是他叔叔六十六大寿,到时候他就把奴家送给张员外……奴家……奴家……”话到此处,泣不成声。
本仙君怜惜之心顿起,世间多是无奈事,本不分天上人间。
我叹息地站到她身侧,和声道:“莫哭了,我替你想想办法罢。”
晴仙颤身抬头看我,忽然扑进本仙君怀中,大声哭起来。
我带着半襟湿泪出醉月楼时,街上已空空一片,倒是那位卖胭脂的小摊儿还在,看摊的小哥坐在路边,袖着手正在发愣。想来是等着有没有去醉月楼的寻芳客经过,顺手买一盒他的脂粉送给里面的姐儿。这世间什么容易?挣口饭吃亦不容易。
又是夜半,我再回到小院。洗涮完毕后,小厮打着呵欠去睡觉。本仙君在灯下,却全无睡意。我瞧了瞧桌上的两个酒坛,拿起一坛到院中,灌了几口。
四处寂寂,寒风彻骨,过了今夜,又少了一天。
我听见声后道:“你怎么不睡?”
我回头,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眼前,竟是天枢。

第六十三章
我愣了愣,才道:“睡不着,出来站一站。”天枢清亮的双眼望着我手中,我低头看了看酒坛子,干笑道:“啊,这是人间的好酒,我回天庭后怕喝不到,所以有空就想多喝些。”
天枢静静地看着我,似乎是信了。本仙君将酒坛放在假山边,脱下外袍,裹在他身上道:“风凉的很,你快回房睡罢。”
天枢忽然道:“我……是不是曾受过什么伤?”
我一惊,难道天枢竟有些要恢复了?信口道:“你现在在凡间,这是一时的不适应,等几日后回到天庭,自然一切都明白了。”
天枢却很和顺地嗯了一声,乖乖地回房去睡,临走前又看了看我道:“你也早些睡。”我瞧着他向屋内去的背景,这几日我看着小天枢,都是与衡文在一处,未曾觉得过什么。今晚单单只见他,再看他的身影,总觉得似曾相识,仿佛……许多年前曾见过似的……大约是他与长大后天枢,仍有许多相似处,让本仙君觉得熟悉。
我再拎起酒坛子,一口口地灌,灌到见底,四处依然寂寂,夜风依然很凉。我轻轻走到衡文门前,闪了进去。
狐狸果然睡在衡文的被窝里。察觉到本仙君进门,立刻从被窝中钻出来跳到地上。我一弹指将它封睡过去,拎到椅子上。
我坐到床边,低头看衡文的睡脸。不知道我可以这样瞧他的时日还有多少。我替他拉了拉被子,轻轻触了触他的脸,忍不住低声道:“衡文,你在我上诛仙台前恢复回原样罢,一天,一晚上也好。”
我将狐狸塞回衡文的被窝,替他又掖严了被子,闪出房去。
回到房内,孤灯荧荧,无限寂寥。我扇熄了灯,到床上躺了躺。
第二日,我没留神多睡了睡,日上三竿时才起。小厮道小少爷们已先吃过饭了,都在院里。我应了一声晓得了,匆匆吃完饭,踱到院中去。衡文与一堆孩子正在玩掷骰子,像是玩真的,输铜子儿的,衡文的面前已经赢了一堆,一群孩子输得抓耳挠腮。天枢却在一边的石桌上,守着笔砚纸张,在埋头写什么。
本仙君走近去看,天枢面前摊着一本册子,手边放了一叠写的密密的纸张,似乎是在抄书。
本仙君拿起一张看了看,诧异道:“抄论语?这像是西席先生布置的功课。”
天枢抬起脸来点头道:“嗯,我不会玩骰子,方才输了。他们说不要我的钱,但是让我帮他们做私塾先生留的功课,他们先生前几天生病停了几天学,后天开课他们就要交。要把功课做完了才能和我们玩。”
那你就帮他们抄么,我心道,这群孩子将他们的先生看得忒傻了,一摞功课交上去,全是一个人的笔迹,一群都没有好果子是吃。
我随手将那一摞纸,全拿了起来,翻了翻,却大惊。这几张纸,字迹有的东倒西歪,有的张牙舞爪,有的小巧局促,全然不是一个人的笔迹。再看天枢正在写的那一张,方方正正,有棱有角,又是一种字迹。
我愕然道:“都是你写的?”
天枢停笔点头道:“嗯,我让他们每人写了几个字给我看,不知道学的像不像。”说完提笔继续写,那页纸又抄满了,天枢搁下笔,将纸递给我,让我摞在那一叠纸上。我接过纸,莫名地又觉着熟悉,似乎此情此景,也在何处见过似的。难道是天枢在天庭题字题画的时候曾与这时的情景相似。天枢可能是看出本仙君有些许走神,疑惑地瞧了瞧我。我将那叠纸放回去,信步踱开。
和衡文玩骰子的毛孩子们许是见我在天枢桌前站了许久,有些心虚,一面玩一面偷偷地瞧本仙君,神色都有些怯怯地。衡文刚赢了几个铜钱,丢在自己面前的钱堆上,道:“莫怕,他不会与你们先生说的。”几个孩子都骨碌着眼睛看本仙君,本仙君和蔼笑道:“我不说。”毛孩子们顿时如蒙大赦一般欢喜起来,嘴上涂了蜜似的喊多谢伯父。几声伯父喊得本仙君心中五味陈杂。
但几轮下来,几个孩童已经被衡文赢得脸色惨绿。衡文面前的铜钱有颇大的一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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