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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箫站在离二人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旁,没有撑伞,面上不见喜也不见怒,平淡地不知在注视何方,只是每隔一阵视线就会落回凤绮罗的身上。
沧海瞧了一阵,也不知三皇子到底是在说些什麽,只是犯嘀咕怎麽没完没了的,以前明明也没见有多少来往。
碧莲没有沧海那麽重的好奇心,但也是看著,半晌後吐出一句,“三皇子是个人物。”
沧海撇撇嘴,嗤了一声道,“是个人物又怎样,要不是他对咱家侯爷还不错,鬼才要支持他当皇帝呢。”
凤慕城的面上功夫确实做得很到位,自从凤绮罗因凤霖阳入狱一事去见过他後,他就隔三岔五的来侯府一趟,尽管每次来逗留的时间都不长,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三皇子与小侯爷交好了。
太子那方倒也沈得住气,大抵是不愿这麽早就撕破脸,也派人来送了礼赔了罪,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人。眼下凤绮罗成了御史,首当其冲就是要查秋家的案子,太子也忍著闷不做声,只亲笔提了两个字送来:走好。
这两个字要是仔细一琢磨其实蕴含著许多意义,但看在沧海的眼里就等同於赤裸裸地威胁,所以尽管两个皇子她都不怎麽喜欢,但已是偏向了那个至少看起来还算不错的三皇子。
这是小民心态,但也是最实在的反应。攻计攻於心,这恰恰是三皇子最擅长而太子最不擅长的一点。
凤慕城的话总算是说完了,真的就顺势在凤绮罗的面颊上亲了亲,才以兄长的姿态拍了拍小侯爷的肩,道了声“珍重”。
凤绮罗没有多加留恋的就转了身,拉过杨箫上了车。车!辘缓缓转动,周围的景物渐渐退去,不久後熟悉的京城也将变得遥远,再回来时,兴许一切都将变得陌生。
沧海注意到三皇子站在原地始终保持著面朝他们的姿势没有动,嘻嘻笑道,“我家侯爷除了对夫人,对谁都还是有差别的,这个三皇子想必是今天才能体会得到。碧莲,你说是麽?”
碧莲点点头,很中肯的说道,“从一而终。”
从一而终,这四字评价对一贯容易喜新厌旧又毫无定性的小侯爷而言是十分难得的,但总还是有那麽一两个人或一两件事是值得小侯爷破例的,例如他对杨箫的执著,就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只是碧莲说话的语气太过沈重,沧海听著总觉别扭。“碧莲,你今年才十九、十九啊,怎麽老气横秋的,跟个小老头似的。”
“会麽?”碧莲很无辜的反问,他自己显然是从未意识到这点。
“侯爷怎麽会觉得你很有趣,还百玩不厌,真是奇怪了。”这个问题沧海是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碧莲在小侯爷的心中比他养的那只黑猫还要更有宠养的价值。
但是这个问题她想不到答案,碧莲就更不可能会知道。好在她只是有些沮丧,也有些懊恼,发泄发泄就好了。
沧海长长地叹了口气,以前小侯爷出门时一辆马车里会带著她和月明,但自从杨箫嫁入侯府後,就成了小侯爷和夫人坐一辆而她和月明坐另一辆,再等月明出嫁碧莲入府,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倒不是她有多不喜欢碧莲,恰恰相反她是很喜欢这个实成地孩子,只是碧莲不大爱说话,两人坐一处就显得太过沈闷。她此时就更想坐到第三辆马车上去,和秋素商坐一块儿。
而此时的另一辆马车上,凤绮罗随手拈了块绢巾扔了过去。“快点擦干,怎麽不知道打伞,淋雨很好玩麽。”
杨箫却只是将身上的水珠擦干了就了事,笑得很随意。“天降甘露,偶尔沐浴下也没什麽不好的。”
凤绮罗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看你是不想我和三哥走的太近吧,你站在那存心就是想让我分心。”
“你说呢?”杨箫也不否认。
小侯爷哪里肯顺著对方的话说,他轻巧地向後一仰,整个人就借势倒进杨箫敞开的怀中,胡乱地拱著,贪恋地汲取那令他熟悉万分的体息。
“都是三哥再和我说话,我让他唱独脚戏呢。”
“总之你就是有理。”杨箫轻抚过他的额头,盖住他不安分地双眼。“苏七这次可是气坏了,你下回再想见福宝只怕是有点难了。”
“这有什麽,他想不让我见,瑾娘会头一个反对。”凤绮罗俏皮地皱皱鼻子,吐吐舌头,“我可是为了他们好呢,他该感激我才是。”
苏七夫妇原打算是与小侯爷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可小侯爷却不怎麽乐意。他让人给苏七下了泻药,害得苏七足足拉了三天肚子,整个人都脱虚了,只能躺在床上喝稀粥,哪里还能出得了门。
其实小侯爷倒是真的出於一片好心,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大张旗鼓的出巡,就免不了要多加戒备。苏七夫妇的武艺虽高,但带著个才三岁的小福宝,就实在是叫人放心不下。只是小侯爷劝阻人的方法太有别於常人,而身为受害者的苏七又得不到应有的同情,这就不得不令苏七怀疑小侯爷是不是假公济私有意来报复他以往的捉弄。
杨箫宠溺地捏捏凤绮罗的鼻子,又抱起他亲了亲道,“你安分些吧,做官总得有个官威,就是唬唬人也是必要的。”
杨箫是一心只想为他好,但等说完了才意识到这话完全是多余的。凤绮罗就是没当过官也当了这麽多年的侯爷,装腔作势的吓唬人实在是再拿手不过的本事,何况乐平小侯爷“威名”远扬,就是什麽都不装,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也要好好在心里掂量几下才敢来见架。
果不其然,凤绮罗立马眉飞色舞,得意的道,“唬人谁不会,我往那一站,他们一个二个别趴下了才好。”
“那要没吓趴了也没被你唬住的呢?”
“那就该是本事不错的官了,不是极好,就是极坏。”
7。
出了京城便往南行,途经清江、云安两州,一路直抵六沛。
毕竟是代天巡守,沿途的各级官员皆不敢怠慢。凤绮罗一行走走停停,吃住都由官府提前安排妥当了,偶尔便衣出门体察民情,顺带赏阅下各地的风土人情,这一路倒也惬意。
许是小侯爷在京时顽劣的“威名”太过盛大了,著实是没有哪个官员敢欺他年少阅历浅,反倒是接待他跟接烫手山芋似的,吃吧嫌烫口,不吃吧又可惜,左右为难,只好巴望著人早来早走,千万别长住下了才好。
而小侯爷本人也是好面子的,他没做过官,可不等於不知道如何做官,就是照葫芦画瓢有样学样也能学个八九分,何况就算是撇去了官职,他也是个倍受恩宠的乐平侯。所以人前他是八面威风,官威十足,至於人後,那就是泥人遇水,化了原形。
这不才关上门,小侯爷的那张脸就皱成了包子,实在是称不上好看。
凤绮罗在房里踱来踱去,时不时朝哪个看不顺眼的桌椅腿凳踢上两脚,表情十分不耐。他的手里捏著厚厚一摞拜帖,全是这一处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送来的,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张,内容也极为近似,无非是久仰大名神交以久摆酒以待望登门一叙之类的,所请的人也无一例外全是杨箫。
而他们到六沛不过才三天,这些拜贴就像雪片似的全飞了来。
“你什麽时候跟这些乱七八糟地人关系如此亲密了,不是杨兄就是杨弟的,交情挺好的嘛。居然还怕一张贴请不来人,连著三天每天送一张的都有,你可真吃香。”
凤绮罗吃味的将有小砖厚的拜帖全砸回杨箫的胸前。杨箫一时没接住,有几张落到了地上。凤绮罗也不许他捡,提脚就踩在了上面,边用力踩还边恶狠狠地道,“我要你们痴心妄想,我要你们不安好心。”
杨箫简直是哭笑不得,又觉得颇为受用。似乎只要是两人独处时,凤绮罗那甩脱不掉的孩子脾气就极容易冒出来,偏偏无理取闹还让人觉得可爱,连想说教的心都省了。
杨箫揉揉他的发,无视於地上那些被踩得面目全非的拜帖,反正他已全部都看过了,即便是被凤绮罗一把火烧成了灰也不碍事。“每一张的上面不也有你的名字麽,这些请的可是我们两人。”
“你不要狡辩。”凤绮罗凌空抓了一把,抽过一张抖开至杨箫的面前,一张纸甩得啪啪响。“你看清楚了,我的名字可都是附在你的後面,人家请的是你,请我不过是附带的。”
他冷笑数声,眼中冰霜压境,信手将那张拜贴给撕了个粉碎,再两手一摊,硬要讨个说法。
但凤绮罗还不知,这些拜贴已经是沧海碧莲过滤过後才呈上来的,那些只请杨箫一人的帖子早就被及时的处理掉了,哪里还可能让他看见。
这些杨箫倒是知道,不过他自是不会和盘托出,无故引来小侯爷的滔天怒气,若是太过头了他也是吃不消的。
“如今御剑山庄也算是家大业大,就是不主动招惹人,也会被人招惹。我好歹也是一庄之主,免不了会有推拒不了的应酬,这些你不也深有体会麽。”杨箫小心地拿捏著说话的分寸,他深知凤绮罗是因何而生气,所以更不舍他怒极而伤心。
“你若不放心,就与我同去好了。”
“谁会不放心,还怕你被人吃了不成。”
不想话说得太快,有些漏了底。凤绮罗微微红了脸,整个人都放软了下来,由著杨箫抱著他又是抚弄又是亲吻。
杨箫手上轻撩慢拨,将凤绮罗的注意慢慢地从拜帖的事上引开。这种做法早些年在他看来算是卑鄙下作的了,但是近几年来他却渐渐爱上了这样亲密的举动,两人曾经一度破碎地关系也是由此一点一点修补回来的。
不过他和凤绮罗彼此的情欲都不算强,凤绮罗又极为怕痛,偶一为之也要卧床两三日。所以大多时杨箫都是点到及止,一般只有肌肤上的碰触。但饶是如此,效果也是明显的。
凤绮罗嘴里呜呜咽咽,心绪一片混乱,面上更是潮红一片。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栗著,极力蜷缩又张开,欲迎还拒,倒是诱人至极。
他受家姐凤素娥影响至深,坚决不糟蹋女子。寻常的富家子弟十三四岁就懂情事,十五六岁就上过妓院有了侍妾。可小侯爷不同,他懂是懂得那麽几分,但仅仅是局限於见识过,而亲身体会在他遇到杨箫前是从未有过的事。
所以尽管照理说小侯爷不该是脸薄之人,但他偏偏就是在情事上颇为放不开,总是一边享受一边还要挣扎,只是挣扎也不够真心,往往是意思两下就全盘放弃了。
好在杨箫也很快就忪了手,不然至少是两三天内两人都不必出门了。
凤绮罗半伏在杨箫的怀里,微微喘息著,混乱地心绪也渐渐清明,心思不知不觉间仍是转了回来,只是不再加以掩饰。“说真的,不会是谁家有个待嫁的女儿或妹妹之类的,等著招你做上门女婿吧。”
杨箫猛一抬眼,失笑道,“那倒不至於,我是嫁入你侯府的人,这点不是人尽皆知了麽。”
当年那场婚礼办得声势隆重,只要是稍稍有心的人,就不可能不知道。即便是不知,也该知道无归公子是终身不娶的。
小侯爷点点头,他心里安逸了,人也慵懒了。“这麽多家来请,要去哪一家?我可不想一家一家的应邀。”
“不必这麽麻烦,只去一家就好了。”杨箫吻吻他的唇,将他放下地,拉著他的手出门。
苏七就在门外,见两人出来,兴味地目光绕著打了个转,最後落到凤绮罗粉扑地面颊上,啧啧了两声,高声叹道,“小绮罗真是越出落越水灵了,这样出门怎能叫人放心。”
凤绮罗立时就沈了脸,扬手一把银针洒去。“滚远些,你还想在茅厕里住上三日麽。”
苏七是在他们离开清江时赶至的,单枪匹马一人,瑾娘则带著福宝先行归去了。
苏七来了就赖著不肯走,还振振有辞地表示遇上这麽个好吃好喝的美事身为好兄弟不来同享下实在是对不起自己。小侯爷三番两次赶不走他,也只好由著他厚著脸皮留下了。
下药是再没有的,但见面时唇枪舌战一番总是在再所难免的。偏生苏七又是个随兴的人,也不知吸取教训,明知凤绮罗对他是厌恶得紧,还特别喜欢往凤绮罗的面前凑,生怕自己被人遗忘了似的。
“你们要出门了是吧,正好我还没用过午膳,一同去好了。”
凤绮罗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姓苏的,你当真是不知礼仪廉耻怎麽写是吧。”
苏七摇头晃脑做夫子状,“写倒还是会写的,不过天大地大填饱肚子最大,再说我是去蹭别人家的饭,你就不要小气了。”说罢他拍著肚子,哼著小曲,率先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