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事情都结束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啊,已经尘埃落定。我刚才站在病房的窗口往下看,第一眼就看到你傻瓜一样坐在这里对着日记发呆。腿还痛么?”
蔺今的声音温柔而敦厚,悬在头顶,低低地,轻轻地。男人的气息缓缓地包围住易建明,把刚才所有的阴暗情绪统统一扫而尽。
“好多了,不知道为什么舅舅要把小叔的日记交给你,这是我始终想不明白的问题。”
“或许他想让我看清楚什么是悲剧,然后等我知难而退放过你。”
蔺今抚弄着少年的发梢,拈起一绺头发卷在手里把玩,他的发丝细滑而柔软,一如他的内心,不管外表装饰的有多不羁,他的内心却始终温柔如一。
“那他肯定是看走了眼,明明是我不肯放过你,这下好了,大叔你连明星也没得做了。”
易建明想到孟矣昶离开之前无可奈何的表情颇觉得意,但还是觉得委屈了蔺今,是自己让他再也不能演戏。
“明星我都做厌了,下半辈子,就都用来守着你吧。”
“又是甜言蜜语?敷衍小孩子的?”
“我连记者会都开了,就差去公证处公证了,你说还能有假?”
“真的,你说的哦!”
“是真的,我说的!”
“再说一遍!”
“老婆,下半辈子,就都用来守着你吧。”
“谁是你老婆?”
蔺今微笑着亲吻住少年的嘴唇。易建明的的手臂轻轻缠绕上去。灼热的气息打进彼此张开的每一寸毛孔里。易建明眯起眼睛仔细凝视男人刀削一般的侧面,他又瘦了,但是看起来居然显得年轻又英俊了几分,无论如何,这是自己喜欢的人,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
知了的叫声交织成一片,一阵风来,松开手,乐谱被吹落到地面,随后又被一阵风掀到远处的草坪……
良久,
一只属于男人的,骨感十足的手拾起躺在草坪上这张早已泛黄的乐谱。Jarry墨镜后的瞳孔立时缩紧,看的出来。已经有些年头的东西了,五线谱上的音符涂抹得十分潦草随意且不甚清晰。
不知道是谁的东西。刚才去病房却没有见到易建明的身影,他大概在这里。
其实还是有些迷惑的,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还要想见一见那个男人?
自从接到孟矣昶那通莫名其妙的感谢电话之后,一切都开始变得紊乱失去了节奏。他回到家乡,踏遍了儿时走过无数遍的大街小巷,流连于父亲的学校和曾经住过的地方,最后花了十几个小时,在滞留的机场内苦苦思索却仍然一无所获。
那时正值网上谣言四起,倒霉的蔺今遇到了前所未有大麻烦,但是他的选择真叫人失望,没有丝毫气急败坏焦头烂额的样子,只是轻描淡写地宣布要退出演艺圈的决定,那么决绝而无一星半点的不舍和眷念。
刚才出租车的电台也在播放着他的媒体见面会,大明星的声音居然该死地还是那么坚定,Jarry止不住冷笑,愚蠢的孟老大,我是该感谢你这个幕后大BOSS,还是该好好嘲笑你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可悲伎俩呢?
这个丑闻杀手锏,看来并不奏效,甚至反过来还充当了他人的爱情催化剂。
该死,真他妈的该死!
Jarry一边在心里低低咒骂着一边下意识地拿着乐谱向长廊走去。
冗长的夏天正式开场,白花花的日光大刺喇喇地掠过树荫铺陈下来,圆圆的光斑一小块一小块铺在路上,有着模糊而光亮的边缘。
午后的医院长廊。紫色藤萝垂挂下来,在风里轻轻摆动枝蔓。三两个病人在看书,个别午休的护士坐在一起窃窃私语。Jarry捡起地上的花瓣,统统积攒在手掌心里,然后贪婪的嗅闻,细细碎碎的香。
这里的阳光并不太强烈,一直走到尽头,前面是一大片的葡萄架,他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手指无意识地翻转着乐谱,却在背面发现了一小段潦草的字迹,居然是一篇日记:
我们深爱的人,都是要失去的。最初最美的城池,不过海市蜃楼,都会破碎成苍凉的废墟。我们能做的,就是从废墟中不断前行。美丽的回忆被珍藏在心底,直到最后,一切归与冰冷。回忆,思念,呼吸,身体。。。。。。
是谁写的,酸得要死的伤感,Jarry有些好奇,但旋即却被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吸引了全副注意力,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大叔,这回你该什么都告诉我了吧。有关于那场火灾,还有你过去的事情。”
“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 ……
接着一阵急促地喘息,听声音,他们大概正在接吻,少年的气息显得格外不稳定。
“随便怎么说,我想听。”
“你啊。哎……”男人宠溺地叹息和微笑。
是蔺今的声音!Jarry的头皮一阵发麻,他居然也在这里,不顾及丑闻缠身跑到医院来和情人亲亲我我,你有什么资格谈论过去?
一阵无法掩饰的愤怒迅速攫住心脏,Jarry几乎可以听到脑子里的保险丝咔地烧断的声音,循声向前走,却被斜刺里突然伸出手臂挡住去路。
“对不起,请让一下。”
他没有抬头,却竭力保持风度,只想格开对方的手臂,冲上前去给那个无耻的男人狠狠一拳。
“林先生,您是来验收成果的么?”
蒋思凡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嘲讽意味的阴阳怪气,Jarry抬头,在看到这张脸的一瞬间,满腔的怒气却突然消匿无迹,索性在长廊上坐了下来。
“你也是被孟矣昶派来收拾残局的?”
“恰恰相反,我是被派来保护少爷的,承蒙您的丑闻把整个娱乐圈都搞得乌烟瘴气,却最终成全了他们。”蒋思凡丝毫不惧Jarry的挑衅,一字一句又挑衅了回去。
“你不要跟我开玩笑,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那姑且就当是传说中狗仔队的功劳吧,要抽烟么?”蒋思凡适时转移话题,身边的男人很明显处于情绪暴戾状态,仿佛一只炸药桶稍有火星立刻引爆。
“谢谢,我不用。”Jarry讨厌这个男人似笑非笑的脸,极端讨厌。他转过脸去,不想看蒋思凡得意的神情。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这世界上既有带来正确结果的不正确选择,也有造成不正确选择的正确结果。”蒋思凡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接着问他“你猜他们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Jarry没有回答,他只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紧紧地捏住那张乐谱。风吹过来,吹散了烟草的味道,却吹不散蔺今和易建明的声音。
“我和蔺明并不是同一个母亲,他的母亲曾经是我父亲的学生。才华横溢的学生。”
“你的画家父亲?”
Jarry心头猛地一跳,他提到了父亲,记忆中不太清晰的父亲,他再一次从蔺今口中肯定地得知,原来他们真的不是一个母亲的孩子。
“是,蔺明的母亲叫苏倾,她很美,我跟你说起过她。一个很奇特的女人。但是非常汗颜,我的记忆里只有这一个母亲。我已经忘记了生母的样子。”
“怎么会?”
“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车祸离开了,一场不幸的意外,后来才通过父亲当年的同事得知,那是因为苏倾前一天到我家去威胁她,必须和父亲离婚,否则就要闹到学校里,老师搞大了学生的肚子。他们的风言风语由来已久,母亲也略有耳闻,但她从来都不相信。可是那一次见到蔺明的母亲,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母亲却失魂落魄受了严重打击,一时间又找不到父亲,神经衰弱,第二天在恍惚中被车子撞倒。”
蔺今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起伏,但是却虚弱得几乎听不清。
“有这样的事情?”
“是的,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敢相信。我母亲是那么美好善良,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蔺今口中母亲明显就是苏倾,他真的已经不记得那段往事,那么多年来,他只记得陪着自己长大的女人是苏倾。
“你说谎!你胡说!怎么可能!”Jarry拼命抑制住尖叫的冲动,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满头皆是冷汗。
母亲最后的样子,依然记忆犹新,她瘦成了一副骨架,呆呆的望着远方,就像易歆一样,偶尔呢喃着“报应”、“对不起”,这样女人脆弱到一只手就可以捏碎,即便是在她年轻丰盈的时候,他也不愿意相信,她会做出这般残忍的事情,对,他不相信。都是父亲的错,都是父亲造的孽,让一个女人失去了性命,另一个女人蹉跎了光阴。
“或许是报应吧,后来苏倾终于嫁到我们家来,小明出生后没有多久,爸爸也因为车祸去世了。于是她就带着两个孩子艰难过活,她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优秀的学生,却因为一场爱情毁掉了一生的前途。”
“那么你的父亲到底怎么想的?”
“直到他死我也不知道,惟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深爱我的母亲,而不是苏倾。对于苏倾也许只是一时的迷惑,也许只是一场意外,也许另有隐情,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这一切都过去了,他们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两条人命的代价?”易建明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充满了难以置信。
蒋思凡皱起眉,他突然想到孟忆眉。
所谓爱情,真是一副冰冷的杀人武器。
“是啊,分不清谁对谁错,都过去了,我不怨他们。苏倾作为母亲她对我很好,而蔺明作为弟弟是我也最大的宝贝,往后的十几我都过得很很好,读大学进电台做DJ,一步一步。酿成今天这个结果的,不怪任何人,我只怨恨我自己,怨我自己,怨我自己。。。。。。”
蔺今的声音低下去再低下去,他反反复复地说着“我只怨我自己”。
Jarry在震惊中无法回过神来,感情上他不想去相信这个男人口中的任何一个字,但是理智上他却没法不去相信,他低下头把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眼前浮现起父亲那副油画,红裙衣袂翩飞的女人。还有提在画上沈从文的那段话————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好年纪的人。
那个人是蔺今的母亲,不是苏倾。
那么蔺今,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果真母亲生下自己只是为了多一枚棋子,为了得到那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的垂怜么?你后来所做的一切统统是为了复仇对不对?为了你可怜母亲的复仇?那夹在你们当中的我又算是什么呢?
他想起自己这些年来处心积虑的报复,还有刻意疏远Red的冷漠,在每每凝视着蔺今的照片恨意蔓延,还有无数不能入睡的夜晚,这一切的一切连同他自身都像个笑话。十足的笑话。比蔺今上次说“我爱你”还要好笑的笑话。
Jarry狠狠地用掌心堵住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音来,实在是太好笑了,太好笑了真的是。他不能自制地蹲下身体,死死咬住嘴唇不让声音从喉咙里倾泻出来。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不要去想,没人发现,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他用力地抱住自己的肩膀,用力地,全然没有注意长廊外草坪边,若儒那一双温柔又心疼的眸子正深深地充满悲悯地注视着自己。
易建明依然在轻声地安慰着蔺今,少年低沉而坚定的嗓音,冲淡了空气中哀伤和紧张的气氛。
“没事的,已经都过去了,大叔你不要自责,我在这里陪你。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蒋思凡把燃尽的烟蒂狠狠碾灭在石栏上,他已经厌倦了每次都是扮演一个十足的旁观者窥探他人的秘密。望着蹲在地上几欲崩溃的男人,思凡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时常会有空的感觉,满心满手空荡荡的,风可以穿过透明的身体,呼啸着向另一边跑过去。可惜,他永远只能做一个旁观者。故事再激烈纠结却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偏过头来,望见花圃里的月季开得正好,带一点点淡紫色的粉红。这样的花西塘的孟宅随处可以见到,据说是孟忆眉种下的,还记得小时候的易建明特别喜欢这种好生好长的花朵,夜里一定要拉住他看着花苞慢慢合拢方能睡觉。现在那些花儿开了不知道有多少季,只是当年的那些人大多已经不在了。
就像自己的母亲,易建明的母亲,还有蔺明的母亲。
不同的女人,相同的命运。
只有聪明的女人才犯骇人听闻的错误,若干年前一个聪明的GAY作家王尔德似乎这么说过。真有够刻薄的。还是中国人厚道得多。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戏文里应该是这么唱的吧。。。。。。
夏日的蝉鸣不绝于耳,同一时间,四个男人各怀心事地沉默不语。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