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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龙指尖儿轻轻绕着老子那缕头发,仿佛出了会儿神,半天又道:“……那几年本尊闲得很,守着幽冥之国,上不了天,下不了界,还道就这么一觉睡到死,偏你个小混蛋傻得有趣儿,撩拨两句便要炸毛,那么难听的笛子也好意思吹给本尊听——就这么几十年过去,本尊忽然发觉,你小子在上面每日打滚儿耍赖的那片雷云原是紫的,你在本尊尾巴上写标语时蘸的那道流向鬼界的血河,居然是红的。”
老子没怎么听明白:“什么紫的红的?”
烛龙笑着摇头,道:“——你一走便又灰了。本尊无聊,以前从不曾在意过身外之物,后来数着顺那血河往生孤魂野鬼,便想你究竟还有多久才回来……谁知你个小混蛋没心没肺,好容易想起本尊来不周山看看,身后竟还跟了个漂亮姐姐,一开口便是飞蓬。”
老子低了头,轻声笑道:“你个王八蛋,真酸。”
——人都说重楼别扭,其实一个壳里钻出来的,我家这脸大皮厚的王八蛋才真正的别扭,非但别扭,用唐大流氓的话说,简直就是傲娇:什么掏心挖肺的言语从他嘴里出来,必定事先已经咽下了七分,剩下那三分里还有七分藏在字面底下,真正摆在明面儿上的,充其量三分中的三分,话里究竟什么意思,全凭听话人自己绞尽脑汁瞎琢磨去——不过他想要我琢磨,老子也就陪他琢磨,琢磨完了一腔 子的酸楚怜惜,老子自己知道便罢了。
你无聊,老子没心没肺;你闲,老子陪你就是。
切,那有什么好说。
“——走罢,昨晚你答应老子的,逆天台,一起。”
烛龙以前说,逆天台不过区区一个土堆,用大腿想都清楚,丫的又骗人。
逆天台不是大土堆。
逆天台也不是台。
缩地千里,八公山芳草萋萋,淮阳城人烟扰扰,九天浮云上轮转明灭的五灵结界隔开了逆天台的森森气象,进入结界,便只见神宫峨峨,殿宇峣峣,流精玉阙,皎皎生光。
那神宫庄重之下透着说不尽的威严肃穆,明显是六界机要所在,隔绝外人,非请莫入——老子木然着一张囧脸,把眼前“传说中的逆天台”外围围墙上怎么瞅怎么面善的蟠龙雕纹默默研究半天,猛然觉得,如果老子走得不是后门是前门,这地方应该还有另外一个比较大众化的名字:
……封神陵。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很忙,非常忙。
在春运的大好形势下,肉肉十天之内往来辗转于哈尔滨、济南、北京三地,搬行李,收拾寝室,实习。
IT业前景无限,肉肉有生以来第一天上班,加班到九点半。
2号过年,一号的火车票。
公司太腐败了,年会居然有鲍鱼海参!
女娲娘娘保佑。
125、一百一十七、封神陵的黑暗内幕 。。。
对于封神陵其实是逆天台马甲的这件事,长虫解释,说此事实属六界高端军事机密,除了神帝伏羲、魔帝神农与囧帝女娲娘娘之外,便只剩下东夷伏羲一族的几个官二代知晓内幕:其实这逆天台一开始就是伏羲建的,他老人家当初渭水观天、淮阳逆天,折腾来折腾去,最终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话说就因为伏羲自封于此,封神陵这个名字才渐渐流传开来,八千年一晃而过,一个封神陵,一个逆天台,反而再没人对得上号了。
景小天解释,逆天台乃是集伏羲毕生神力之大成,个中乾坤无限,内有远古神明据守,外有东夷臣属当关——所谓青帝伏羲,其佐句芒,句芒与后羿射日弓的主人神羿永镇封神陵,把守的事实上便是外界通往逆天台的道路。不过封神陵隐藏的神秘内幕大概句芒和神羿都不清楚,白帝少昊倒是一清二楚,可事关伏羲,他才不会说。
重楼解释,哼。
景小天立刻补充,红毛你不许鄙视小庚!
长冲立刻补充,不妨,他鄙视的是白帝少昊。
重楼立刻补充,哼。
老子:……
重楼用鼻子发表完建议意见后老子小心翼翼地咨询烛龙,既然守门的一个是我哥一个是当年你们仨、啊不是,你们俩、俩的同僚后羿(景小天你表在重楼背后用飞蓬式的面瘫脸恫吓我,我会怕),咱不光明正大一鼓作气杀进正门,偷偷摸摸走后门干嘛?烛龙笑笑,问我你见过你三哥佐蓐收粘少昊的那劲头儿没?你大哥粘羲皇可比你三哥热烈多了,提到逆天台必定鸡血,到时候发起神经,咱四个跟封神陵里一票武将加起来都摁不住他。
说话间他和重楼指节环扣,四只手彼此分错,交结成一道异常古怪的法印,掌心青红消长,各自亮起一泓水火相斥的荧光——烛龙久驻幽冥,据说重楼堕天之前,钟山烛阴司掌的也是人世死劫。两人灵息之中原本都凝固着脱不去的凋敝意味,然而物极必反负负得正,淡青艳红的光芒重叠在一处,不过一刹,反而竟有一息碧绿的生气从中沛然发长,周而复始,轮转不休。
重楼神情严峻,黑着脸道:“……和你联手,恶心!”
烛龙微微而笑,老神在在的道:“彼此彼此。”猛然神情一敛,肃容道:“旸谷之东,洛棠之西;烛光不照,宵明不及——不周宵明,钟山烛阴,衔烛以求觐。”
他话音方落,封神陵严锁的后门便“嗡”的一声清响,一霎时宝光流动,整个儿竟是换了副皮相——那后门多少年来一直装的是白玉磨就的对开门板,门上一对鎏金铺首咬着两枚同是白玉质地的门环,除此之外放眼望去一片溜平锃亮,那是连门钉都不带一个的光可鉴人——然而眼下左右两 扇门上却分别有阴刻的花纹缓缓浮现,纹路顿挫之际繁复缛丽、圆润生动,雕罢了祥云团簇,便见两条俯仰相视的蟠龙腾跃云间。左边门板上那龙犄角流畅神情肃穆,右边那龙的龙角却分出几只极峭拔极瘦硬的枝杈来,两条龙嘴里各衔了一只长烛,烛焰处以明珠镶嵌,饶是天光明媚,兀自熠熠生辉。
那一刻烛龙重楼连带景天,三个人的神情都微妙得很。烛龙眉眼低垂,有那么一瞬依稀悄然一叹,终究却轻轻眯起双眼,打量着门板微笑:“小四子,你看本尊可不比那魔尊好看多了?”青影一闪,冲着左边门板无比优雅无比骚包的飞起一脚。
重楼木然道:“滚!”开门。
——众所周知,某魔尊开门向来不用手。
……于是飞扬的尘埃中老子和景小天双双扶额,一边耳听双黄蛋兄弟以苦大仇深的步伐吱吱嘎嘎的踩着对方雕像碾过苦大仇深的门板尸体,一边在心底苦大仇深的默默盘算,踹碎封神陵后门这事万一以后让我家苦大仇深的大哥发现了,到底要躲到怎样一个苦大仇深的小煤窑里,才能更加有效地免于替这俩败家子儿苦大仇深的掏钱赔偿。
封神陵——准确说应该是逆天台,进门之后,便另是一重空间。
那空间幽寰窅窅溟濛洞邃,踏过门口斜照的日影,越往深处,便越发的伸手不见五指。老子攥紧了烛龙袖角,一颗心没来由的突突突跳个不停,隐约听重楼那边低声一哼,几乎同时,烛龙手臂也不为人察的一颤,不禁就有些慌了,开口磕磕巴巴刚叫了声“长虫”,四周却陡然亮了起来。
——烛龙双眉正中,一枚已为仙术掩藏近万年的灵印毫无预兆的缓缓浮现,便犹如受到了什么感召,至清至澄的光芒顷刻照亮一方。老子一惊,迎着光眼看那灵印除颜色外便和重楼脑门上那枚一模一样、一挑一提一架烛台也似,便也明白过来,心知这灵印的原形,大概便是衔烛之龙照亮九泉的那根蜡烛了。
或许是光线原因,烛龙脸色远比平时苍白,借着灵印的清光,一双眼正也朝老子望来,这会儿不知见了什么,居然颇轻松的笑了笑,柔声道:“干什么——瞧你一张脸白的,啧,害怕了?早跟你说莫同本尊来,本尊一个人便好……”抬手替老子整整衣领,略一偏头,随口又问:“阴,你怎样?”
他这一问漫不经心,睫眼低垂,温温淡淡的全不看人,也不知究竟跟谁说话。老子一傻,好容易想起我们神神魔魔四人组里勉强还有一个算和“阴”字搭得上边儿,忙扭头去瞅重楼,却见重楼呆呆立在当地,眼神发直,仿佛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模样。
他右手青筋暴起,死死的扣着额头,指隙红光迸溅,幽红的颜色虽已支 离破碎,兀自教人不敢正视。烛龙眼梢底下一抹眸光浅浅掠过重楼,淡淡道:“……你也控制不住么?”自顾自的轻声一笑,似是仍要开口,重楼火玉般的瞳仁却蓦地一敛,凝声问道:“——你方才叫本座什么?!”
老子眼皮一跳,突然觉得这台词儿咋那么耳熟呢。
烛龙收了笑容,正色道:“你耳鸣。”
重楼估计教他噎得一口气没上来,瞪着眼珠强捺下通红的怒火,一字一磨牙:“本座耳鸣?”
烛龙笑笑:“嗯?莫非魔尊自己都不清楚?”牵起老子手掌,转身便往里走。
现如今有烛龙重楼的灵光照耀,四周左近的地界已是一览无余,而五六米开外光线照不到,却还是一片不知深浅的黑咕隆咚——那黑暗实是深沉到了极处也浓烈到了极处,就如同什么东西稠稠腻腻地裹在眼前,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的,一直裹到人窒息。
脚底下空荡荡的全无一物,也没有青石砖,也没有白玉阶。说实话老子一代正神凭虚御风不在少数,又是个长翅膀的大鹏,这当口不知怎么,居然不敢低头往下看一眼。烛龙像也知道老子心思,脚步一顿,轻轻的道:“你年纪太小,怪不得……若是难过,本尊背你。”
——他脸庞仿佛失却了温度的暖玉,一点一点颓败下来,自己却丝毫不曾觉察。老子死咬着冰凉的嘴唇,想说别玩儿了咱回家要死死我一个跟你毛关系没有,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这个嘴,眼圈儿酸得厉害,只想大哭一场。
就这么两厢对峙着,重楼身后,一直沉默的景小天忽然极轻极轻的叹了口气。
“龙神,红毛,逆天台禁宵明、绝烛阴,你们护着自身罢……小庚,有我呢,你别害怕。
“大渚少海,诸神孔备,孤灵威以降,诸神乃持衡受则:
“帝居在震,龙德司春;
“开元布泽,含和尚仁。
“——孤乃神主东皇太一,大司命,现身一见。”
作者有话要说:太忙了太忙了太忙了……
126、一百一十八、东皇太一总攻记 。。。
景天话音刚落,纯然虚无的黑暗之间倏忽便有微风低涌而起,风中隐隐约约,似有咒文漫诵而来,离得远了,却又幽不可听——那漫诵咒文的腔调长而兜转,一字字诘屈聱牙,由远而近,由弱至强,逐渐听得分明,原来却是歌声:
“……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高飞兮安翔,乘清气兮御阴阳,吾与汝兮斋速,导帝之兮九坑……”
苍古质朴,顿挫沉厚,何等威严,何等庄重。
景小天扶额,很是无奈又叹了口气:“……行了行了大司命你差不多得了,正经事,不许摆谱。这次找你是想问……”瞟我一眼,估计让老子身边某条长虫分外鲜艳的绿脸吓了一跳,傻得一傻,这才一脸便秘的转过身去,使劲儿眨眨眼睛,拼老命重新装出平日里最无辜、最无害、最纯良的表情来,“那、那个……红毛……”
重楼眼珠滚了一地,整个人石化沙化加坍塌,小风一吹,漫天飞舞。
……老子默然,“咔吧”一声,体贴的替自家长虫接上掉了环儿的下颌。
底下四个人捡眼珠的捡眼珠、托下巴的托下巴,乱哄哄囧成一团,头顶灵息骤盛,荧荧点点的却悄然亮起一片似青似碧的灵光来。
那灵光倒是老子最先发觉的:景小天哄人之余让重楼一把揪住了死活挣不开身,长虫下巴推上去之后又掉了两回(令人欣慰的是最后一回是他自己推上去的);重楼的情况比较复杂,大概是从“诱拐单纯神将落凡”到“惨遭腹黑前辈诱拐”的心理落差实在粉大,虽然已经开始炸毛,舌头却还不大利落,除了“你、你好、好……”这句经典台词之外,目前还没有发表任何符合攻君身份并具有一定王八之气的创造性言论。
自己的那点破事烧在眉毛尖儿,老子再怎么八卦无聊唯恐天下不乱,眼下也实在没有左手爆米花右手冰红茶一面兔死狐悲一面哀悼景小天的心思——就如同那歌里唱的,大司命总理九州、执掌人间死生夭殇,老子红线上拴着的终归是个死劫,说不得,还得抱他的大腿。
……有条大腿抱也成。毕竟当年天帝伏羲束手无策的事情,区区一个大司命,嘿,算得什么了。
这么想着嗓子眼儿里便涩涩的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