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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事难两全,奴婢斗胆,请陛下就此前情尽忘。陛下若再苛责自己,奴婢情愿一死,为陛下宽怀。”
恨泪无声,夺眶而出,赵祯蓦然阖上双眼,摇头不语。
良久,他张开双眸,起身向外走去,将踏出殿门之时,身形却终是一缓。
他回过身来,隔殿而望,目光投向窗下琴台。
……若再见召者,须百官立班受册方可……
……我此刻心声尽付七弦,陛下可愿倾听么……
前缘尽去,知音永诀。丝桐静默,不闻余声。
赵祯怔忡而立,含泪低语,只觉精疲力竭,再无半分余力。
“玉壶罔思,冰心长辞……这琴既是范仲淹送还宫中的,你便将它再送去给范仲淹罢……朕在世余年,与此琴永不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归程篇 第七十三章 素华同
夏夜初迟,锦筵中开,贺寿正当时。
五月廿八,正是包拯寿辰。方过戌时,梅花堂内已布置一新,正座居中,长案两设,美馔佳酿,一应齐备。
包拯居中而坐,望向堂内席间。左首边宴位五席,倾城居首,次座尚空,其下是丁月华,开封府诸人则俱在右首相陪。
公孙策四周而望,见诸事俱已妥当,便转头向包拯道:“大人,这便可开席了罢?”
包拯望向倾城身畔的空席,微微一笑:“再等一等。”
不过片时,梅花堂外果然现出一条身影。绛袍闪现之间,展昭已快步走入。他手拂衣襟,单膝跪地,向包拯含笑道:“展昭入宫监科归来,向大人复命。”
包拯长身而起,慰然道:“熊飞,辛苦你了。大伙俱在等你,且快入座罢。”
展昭微笑站起,旋身之际,向公孙策及梅花堂内诸人招呼致意。一巡既毕,回身走向右首席间。
倾城转过身来,看展昭在她身边落坐,眸光与他轻轻一触,不着痕迹转回身前。
朱雀巷那一夕缱绻,天光未启,他便不舍而去。余意绵长,思之不尽,只待重逢。而此刻梅花堂众人在座,心内别情,却是相对难叙。
展昭看向她侧影,微微蹙眉,低声道:“不过十几日不见,你怎地竟似是憔悴了些?”
倾城低下眉头,淡淡道:“近来天气渐热,或许是有些苦夏罢了。
展昭环顾四周,奇道:“今日怎地不见白玉堂?”
倾城抬眼答道:“他本是在的,便坐在你这位子上。只是方才有相府中人前来报信,说四小姐似有生产之兆,他便赶忙回去了。我遣了阿满与他们同回相府,若有了消息,便随时回来相告。”
展昭展颜道:“原来如此。看来今日果是良辰,苍天护佑,双喜临门。”
倾城眸光回转:“我方才听他们说,为了包大人今夜寿宴,你急着出宫回府,连御赐琼林宴都辞了未去?”
展昭微笑道:“大人生辰贺寿之日,我如何能够错过?三甲中人,我已与他们共处多日,不少却琼林宴上那一杯御酒。”
倾城轻轻瞥他一眼:“今日是包大人生辰,连我与三小姐亦都送上微薄贺礼。你素日与大人情同父子,为何反却是空手而来?”
展昭含笑道:“今夜我自有贺礼献与大人,你少时便知。”
他望了倾城一眼,低声问道:“那件事,你现下可能答复我了?”
倾城眉间一颦,低头道:“大庭广众之间,如何讲得?待到散席之后,再说不迟。”
展昭目光一闪,微笑道:“好。不过你现下不答,少时若是席间有何变故,莫怪我言之不预。”
倾城眸中微微一黯,却只是静静道:“寿堂欢宴,又能有何变故?你故弄玄虚,也是无用。”
展昭一笑不语,回身正坐。
他二人一番神情举止,对面开封府诸人俱看在眼中,只不过隔堂而望,听不到他们言语详情而已。诸人彼此交换眼色,俱是心照不宣,含笑不语。
公孙策起身向包拯道:“包大人,人已齐全,这便开席了。”
包拯含笑道:“好。有劳先生。”
席中诸人见此,俱都长身而起,向包拯躬身行礼贺寿,包拯起身连揖而谢。
正在此时,却听梅花堂外脚步声动,绿袍款款,正是阎士良带了两名宫监缓步走入堂中。众人连忙上前相迎。包拯与公孙策对望一眼,面上俱有欣喜之色,情不自禁将目光转投向展昭身上。展昭与他二人目光一触,微笑不语。
阎士良神色平静,在众人身前站定,缓缓道:“开封府尹包拯接旨。”
包拯率公孙策展昭三人俱跪在阎士良身前,堂内余人亦在他们身后恭身而跪。
阎士良望向包拯,徐徐道:“圣上口谕,包拯刚直奉公,朝堂表率,今值其生辰,特赐南海珊瑚如意一双,以为褒奖。”
南海珊瑚,百年方生一寸,一向是国中珍宝。赵祯以如此贵重之物赐与包拯作为寿礼,隆遇之恩,实属罕见。开封府诸人听领此旨,心下俱都欣慰不已。
包拯沉声道:“包拯谢圣上隆恩。”
那两名宫监走上前来,将两柄如意奉于包拯手中。包拯恭敬接过,再拜谢恩。
阎士良静静呼吸一声,又从衣袖内取出一纸手谕,缓缓道:“包拯展昭接旨。”
包拯与展昭对望一眼,一齐低下眉头,静听宣旨。
阎士良沉默半晌,静静读道:“开封府辖下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多年为国效命,克尽职守,着令开封府尹包拯为其主礼,迎娶松江府茉花村丁氏月华为妻,三日内务求诸礼完毕。”
他语声低沉,每读出一字,都似是万分艰难,到结尾处,已是字字皆顿。
一旨读毕,满堂皆惊。
夏夜轻风穿堂而过,不觉煦暖,却反似掠起微微寒意。
展昭霍然站起,肃声道:“阎公公,你可是在说笑么?”
他拒旨起身,当众质问,论理已是当死重罪。阎士良神情不变,抬头道:“圣旨如天,奴婢何敢说笑。”
包拯眉峰一紧,亦长身而起,沉声道:“我朝圣旨,一向是鹅黄锦帛书就,阎公公所宣旨意,如何却是一纸手谕?”
阎士良双手将谕纸递向包拯:“这是官家亲笔手谕,包大人一看便知。”
包拯将那手谕执在手中,凝眸而望,身躯赫然一震。他锁紧眉头,双手微颤,直激起簌簌轻声。
公孙策快步走到包拯身侧,目光锐闪,就包拯手中看了两眼,面色一黯,锁眉不语。
展昭见了包拯与公孙策神情,蓦然趋前,走到阎士良面前,一字字道:“阎公公,我这便要入宫面谒圣上。”
阎士良抬眸相望,缓缓道:“官家亦在等展大人。请展大人这便随奴婢进宫。”
展昭气息起伏,方待起身,心念却是一顿,回身望向倾城。
数步之外,她静静立在一旁,眉头深敛,眸中朦胧,凝望在他面上。
瞳光盈盈,深望如许,竟似是要将他此刻神情样貌,俱都烙印于心。
经年至此,从未见过她如此凝望,直是旁若无人。展昭心中深然一痛,却仍向她勉强一笑,慰声道:“莫担心,你在这里等我,我少时便回。”
未及她答话,展昭已转身随阎士良向外走去。他方行了两步,忽觉衣袖一紧,回头看时,却是被公孙策在一旁轻轻拉住。
只见他凝眉灼目,似是有满腹言语,默然半晌,却终是松开了手,低头长叹一声:“你且去罢。”
展昭抬起头来,见阎士良已步出梅花堂,他扬袂而行,追出门外,一瞬消失于暗夜之中。
这赫然□□,令诸人俱是措手不及。一时之间,梅花堂内寂然无声,众人呆立原地,俱都默然无语。
包拯忽地叹息一声,向公孙策道:“熊飞一人随阎公公入宫而去,实在是令人放心不下。本府这便也进宫去,若有急变,也好应对。”
公孙策思忖片时,低声道:“如此也好。”
包拯点点头,整顿袍服,领了张赵王马四人,匆匆出门而去。
人去庭空,梅花堂内一时只余下公孙策倾城与丁月华三人。
丁月华走向公孙策面前,颤声问道:“公孙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孙策目光沉凝,默然不答,忽地走向倾城身边,伸手握住她的右手手腕。
倾城静立不语,任公孙策卷起她腕间衣袖。纤细手腕间,肌肤冰冷苍白,隐现淡青色血脉。
公孙策伸出三指,搭上倾城脉搏,不过片时,便蓦然垂下头去,颓然叹道:“果然如此。”
倾城抬眉望向公孙策,缓缓道:“四年前我在清风楼醉酒之夜,先生曾应他之请,到朱雀巷宅中为我诊脉。个中端倪,先生那时便应已知晓了三分。先生从未在他面前提及,想来自是不想令他为我担心。方才他临去之际,先生明明已猜到此事前因后果,却仍是隐忍未言。先生一番成全,素光感激不尽。”
公孙策松开手去,阖目摇头:“其间种种,俱在你意料之中,是么?……我方才一时犹豫,任他而去,只怕并非成全于你,而是纵你铸成终身之恨……”
他抬起头来望向倾城,目中满是痛惜之意:“你一心所求,难道当真便是现下情形么?你二人一路而来,历尽多少坎坷,方至今日,你难道真的舍得将这不世情缘,尽数在此抛下么?”
倾城缓缓道:“天意已决,再无更改。先生方才既不对他道破情由,显见先生心中亦是十分清楚,此事究竟如何处置,方是万全之道。”
公孙策苦笑一声,摇头道:“你如此处置,便真的是万全之道么?……当日我见你归来后的神情举止,便已知熊飞心中计议必定不会如此顺遂……后来,我偶尔从阿满口中听到三小姐此番上京是应你之邀,便更知其中必有蹊跷……但我连日来只将这猜测藏于我一己心内,只因我坚信以你无论有何举动,绝不会伤他半分……只是,我千思万想,却未料到你竟会如此忍心……”
倾城静静道:“前情种种,早已命定,事到如今,素光此生再无憾事,心中所虑者,唯有他一人而已。今夜过后,这一缕牵绊,亦已是全无挂碍。公孙先生,你世事洞明,又何必为我叹息?”
公孙策苦笑道:“你随他回京,一直默默不言,直到今夜,便是要看到这尘埃落定之时,是么?……官家用情至诚,又曾亏欠于你,自是甘负失信之名,亦是允你所求……只可叹熊飞一腔执着,眼见如愿,却又终为泡影……而我公孙策方才一念之差,未能将他留下,竟也助你终能成就此事……”
他气息起伏,眸中浮现泪光。倾城黯然低眉道:“素光此番任性而为,先是累及官家枉担失信之过,后是令先生陷于不义之间……素光如此失当之举,不求官家与先生谅解,只求来生能有机缘,能得以偿还这诸多亏欠之处……”
她向公孙策敛身一拜:“此后种种,尚要劳烦先生主持大局……素光与先生就此别过……”
公孙策慨叹一声,含泪道:“你……你真能如此忍心么……你逆转天言,不告而去,又让他如何面对此后情形?……”
倾城不答,再拜道:“先生保重。”
丁月华走到倾城身边,颤声问道:“这究竟是……”
倾城缓缓转身,与她相对而立:“三小姐,你可还记得那夜我在朱雀巷宅中对你说过的话?”
丁月华心中一颤,恍然记起那月下庭中低低一语。
她心中瞬间似有一丝了悟,颤声道:“你……你难道……”
倾城静静道:“你我虽相识不久,却已是交心之谊。我有一件东西留在你房中,权作饯别之礼,其中何意,你一见便知。阿满如我幼妹,我去之后,还请三小姐对她多多照拂。”
丁月华蓦然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颤声道:“你……你要走么……这如何使得……三哥少时回来,我又该如何向他交待……”
倾城淡淡一笑,缓缓道:“素光此生牵挂,就此尽数托付与三小姐。世间人海茫茫,但若论用情之深,待他之诚,却唯有三小姐一人能担此任……这不情之请,还请三小姐勉为其难……”
她俯身向丁月华深深一拜:“……夜夜婵娟,辉影同在……情思万缕聚灵台……素光长请月华代……”
她站起身来,轻轻挣脱丁月华手臂,向梅花堂外走去。
月光临眉,在她身上洒下一层朦胧光影。
一肩月色,隔绝世间悲喜。
四面清风,吹断人生梦幻。
公孙策本怔怔而立,此时霍然惊醒。他追出数步,含泪向她背影唤道:“等一等……你可知道……你……”
他话音甫出,却蓦地喉咙一哽,心中泛起深深无奈,喟然停顿。
静夜之中,只见她衣袖凌空,长发飞散,似只是缓缓而行,却倏忽间已步出梅花堂外。
凉风漫回,她纤细身影渐行渐远,衣袂飘拂,在夜色